第180章 第180章
璇玑宫不复往日的门可罗雀,多了棵硕大的梨树,簇簇梨花盛开不败,引得猫儿每日都要往上爬着懒觉。
梨花白似雪,清苦却没有那微凉的冷意。源儿穿一身粉色的纱裙,蓬松的一团,小心翼翼探着身子站在梨树上要将水儿抱下来,上次就是它自己爬的太高了下不来,最后抑郁了一整天。
太过专注,源儿没发现自己爬的已经很高了,脚下一个踩空,失重的感觉包围了她。
完了完了,要摔了!!
顷刻一股清冷的气息靠近过来,源儿一阵动荡,白衣男子已经飞快搂着她的腰身接住。温暖又熟悉,源儿回眸,对上润玉的眼睛,瞬间忘记了还在降落,失声喊出来,“润玉。”
说不尽的欢喜可爱。
润玉松了一口气,落地后略带责备道:“怎么爬那么高?”
源儿怕摔连忙抬手攀着润玉的脖子将自己挂了上去,凑得好近盯着润玉的脸,“企图蒙混过关,我上去抱水儿,它爬高了。”
近到可以嗅到彼此浅浅的呼吸,源儿身上有股温暖的馨香。她脸庞白嫩柔软,想咬一口,一定很甜。润玉将人紧紧抱住,更贴近了些,眼中只有彼此。
莫名地,有些燥热。
有点羞人,见润玉失神,源儿两截纤细的小腿在他的臂弯上晃动,微微挣扎道:“放我下来。”
润玉没放,又搂紧了些,肌肤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暧昧增升。
润玉觉得心跳有些快,他很想再做些什么,还却是克制住,只目光放肆灼热,分明动情喑哑道:“魔界退兵,接下来便是我们的婚事。”
嗯?
天界大婚,规矩必然繁琐,源儿要开始学习了。
“魔界新进贡了许多宝物,正好可以用来筹备,一切都在稳当进行。源儿,我们的婚事一定会很盛大。”
啊?
源儿疑惑,软软的眸光里有几分古怪,小声问:“天界很穷吗?”
他们的大婚都要用魔界进贡的宝物来筹备了,润玉愿意停战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吧?
润玉一愣,没料到她会这么想,继而狡黠一笑,“多多益善。”
只有在她面前还会露出稍显腹黑恶劣的一面,这样的润玉说不出的让人着迷。源儿烫红了脸,“那你放我下来啊。”
润玉不太想放,她娇小,腰肢又细又软,一掌就可以完全覆完。盈盈一握,不堪一折。很想就这样把人藏起来,永远藏在他怀里。
心动的人,怎么看都不够。
润玉好不容易将人放了下来,又握住她的手腕不放,“礼宫那边准备了彩纸做喜帖,待会儿会送过来,源儿要随我去挑选一番。”
一般喜帖,正红就可以了。不过润玉不喜欢红色,是要好好选一个不失礼节的颜色。可是,她也不太懂啊。
源儿乖乖点头,又想到,“我们成婚,润玉的娘亲…会来吗?”
润玉指节轻动,泄露了不确定的心事。
簌离其实一直未同意润玉的执着,她说,源儿的命运他承担不起。
“没关系的。”源儿连忙回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起下界…”
“去,请…娘亲。”
“源儿…”她的称呼让润玉失神,心尖瞬间就烫热起来。
源儿却羞得抬不起头。娘亲这个词对于源儿来说很陌生,她从一开始便只知道姥姥,所以叫出来,总是觉得些许别扭。
可是,都要成婚了,润玉的娘亲也会是她的娘亲吧。
脸好烫,她真的想要为他做尽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润玉看着她的小动作,尽管簌离可能会拒绝,润玉还是软了满腔愁绪,眸光都变得温柔缱绻。
他再也不是那个温润所求不多的夜神,润玉甚至都不知道还要再如何与其他人心平气和相处。簌离亦是,他已经让她生出距离感。
他已经变得白衣之下满是肮脏算计,他想要很多。唯有源儿,她在他身边的话,他就不会那么空虚无望,暴躁易怒。
人生那么长,他太冷了,想要有一个人会永远陪着他,不嫌弃他的无趣,不嫌弃他的笨拙,不嫌弃他满身丑陋的伤口,更不嫌弃他迟早有一日会隐忍不住的偏执黑暗。
源儿便抬手,细嫩的指尖碰了碰润玉的眉宇,想要抚平他的忧愁,扬起灿烂一笑,“润玉不要不开心了。”
彩纸是邝露送过来的,紫黑的木案上叠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纸,眼花缭乱。
源儿拉着润玉过来坐下,看看彩纸又看看邝露,“怎么,这么多绿色啊?”
润玉的婚事,交由别人来负责并不放心,本想指派莺歌,毕竟他熟悉上清天的礼仪,只是邝露揽了部分下来。
邝露微微笑着,“源儿自小在花界长大,喜帖必然是要送去花界一份的,花界色彩纷明,不过花界属木,木德尚绿,所以准备了绿色。”
邝露并不觉有什么不妥,可是在人间走了一遭的源儿和润玉对视一眼,有种默契的尴尬。就不要,告诉邝露了吧。
“对了源儿,”邝露问道:“这喜帖,你可要亲自送去花界?”
毕竟若是出嫁,花界还属于源儿的旧家。
“不必,花界如今已归属天界,通知一声便可,不用如此麻烦。”
润玉冷不丁出声,源儿也点头,“不用了,邝露,不然我选白色的就好,纸边拓些硬釉,面上再烫些金纹就很好看。”
邝露提醒了她,天界尚白。
润玉又皱了眉,“怎么不选红色?”
源儿睁大清亮的眼,指尖挠他的掌心嗔怪地道,“我不喜欢红色。”
润玉勾唇笑了笑,“我早已不介意,本来还想将婚服准备成凤冠霞帔,源儿,我们还要点喜烛的。”
场面变得奇怪起来,不怪邝露迟钝,两人有些旁若无人。她很认真在思考润玉的意见,结果是紧蹙眉头拒绝:“陛下,人界的风俗不应和天界混为一谈,况且,满殿神仙也不会同意。”
邝露觉得润玉是在人界待的时间长了,已经不分彼此。
源儿羞恼飞快截下润玉又要说出口的话,“邝露你不要听他的,他在取笑我,就白色好了。”
旁边是笑意温柔的润玉,邝露诧异看了两眼,他放纵源儿放肆的话语和举动。源儿气鼓鼓地对着他,他还要去哄人,“好,都是我的错,不要红色,也不要喜烛了,好不好?”
邝露:………
邝露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多余。
这是从前那个清冷无双的夜神吗?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容抗拒的陛下?
大致是没见过润玉这么接地气的一面,邝露觉得肉麻而不适。说不出的怪异,心底生出抵触,慌措得她急忙告退了。
浑浑噩噩走回太巳仙人府,远远便看着个人影坐在石桌旁饮茶。邝露食不知味地走过去坐下,那人影晃了晃,问:“你不是去璇玑宫送彩纸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罢提茶倒了一杯给她。
邝露捧着温暖的杯身神思恍惚,那人啧啧称奇,“也不知你怎么想的,上赶着过去受虐,看人家卿卿我我,不难受吗?”
邝露摇头,还没反应过来她爹爹说话似乎不太对,自顾自道:“爹爹,今日有些奇怪,我,我很不适应这样的陛下。”
听到她的称呼,那人僵了一下,幽幽问:“怎么说?”
“我见陛下和源儿的亲近之举,总觉得这不是我认识的陛下。从前的他,夜神也好,天帝也罢,都觉得他高高在上,又远又不可触及。充满了令人折服的气息,觉得他完美无缺……可是今日,我见着他与源儿似凡夫俗子一般相守,总觉得,总觉……”
“总觉得他一下子落了尘埃染了泥,让你失望了。”
似乎是。
邝露一下子回头,却是莺歌一脸趣味地瞧着她。
“你,你怎么在这儿?”邝露惊得瞳孔扩张,她爹爹呢?
莺歌抖抖袖子,“上元仙子可看清楚了,这是我灏宁府。”
邝露四下一探,尴尬不尽,两座府邸毗邻,自源儿恢复天界草木以后,她家爹爹乐此不彼奇花异草种满了整个太巳府,莺歌这处也是,紫堇草到处都是,同样绿茵茵的一片,她一不留神,就走错了。
身后有棵嫩黄的垂柳微微飘荡,映着池中水纹多了几分意境。
邝露神色尴尬,莺歌倒是不介意。
“上元仙子对咱们的天帝陛下一往情深,今日是有望走出情网啊,怎么,终于不再执念陛下了?”
倒也不是,就是觉得,润玉那种强大和不染世俗的气息,在源儿面前崩得一点不剩,她有些幻灭。
“我只是没想到,陛下还能有这么柔情的一面。他是天帝,理性应让六界诚服,君临天下,如今却梏于儿女私情…”
“他不过是在源儿面前露出作为一个夫君的常态而已,即便他对源儿与众不同,可有耽误他作为天帝陛下的手段?花界魔界,他可一个都没留情面。”
“我知道,可是…”还是很不适应。
莺歌道:“你该不会是觉得,源儿配不上他这么温柔吧?”
“怎会,我甚至都觉得他幼稚的样子都配不上源儿,还要源儿去哄他的…”邝露说出口才觉失言,瞬间懊悔,抬眸瞪着莺歌,大有他敢说出去就要和他拼命的意思。
莺歌忍住了笑意,“说来说去,你觉得陛下就不该有私情,他便只能高高在上,让人望而生畏。”
可明明当初润玉被荼姚糟践,沦落人界受尽苦难,邝露也只有满满的心疼,被源儿误解求而不得时她也替他伤心痛楚。只偏偏是现在,这样幼稚的润玉让她抗拒。
邝露觉得很矛盾。
“是你自己把他想得太过完美。陛下再强大,在源儿面前他便只是一个寻常男子。与心爱的人打情骂俏,这不是人之常情吗?他是要与源儿成婚的。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冷冷清清地为天界耗尽一生。”
这明明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情侣相处,莺歌充满了探究的意味,“那么,源儿就没让你反感?”
“源儿是女子,怎能与陛下相提并论。”
“女子又如何?”
“男子当以事业为重,女子的话,应当是相夫教子,一心无婺协助陛下。”
顿了顿,邝露又不自觉道:“源儿教导起小孩子来,倒应该是很可爱的。”
莺歌笑道:“那你呢,你不也身居高位,怎么不去相夫教子?”
“我与源儿不同。”
“如何不同?”
“我…”
邝露噎住,神色再度尴尬,润玉并不愿意娶她。
“上元仙子认为,怎样的男子才值得你委身于他生儿育女。”
润玉吗?
从前她想过,便只是侧妃也愿意陪在润玉身边,可是看到如今的润玉,她分明开始犹豫。
莺歌道:“数千年前我进入水氏,那里当真是不一样的风景。女子能当大任,男子亦可居家抚育婴孩,皆是自由选择,你与源儿之间,不过是想要的东西不一样,无可厚非。”
就像他的小堇有与他比肩的能力,哦,或许他还不如小堇。可惜这样的地方,再也没有了。
“上元仙子这样的才能若是埋没,真真是可惜。你不愿陛下沉溺儿女私情,是因为你的野心觉得这一切还不够。上元仙子,的确还能往更高的地方走。”
邝露一时为莺歌的话惊异,可是,这些话也抚慰了她许多的茫然。
是女子,也可以,站到很高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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