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族余火

褯子裤，城中路，摇迈走出人生步。杏红腮，笑颜开，不须牵手，试上阶台，乖！乖！乖！

飞高处，入仙途，未来当学凌云树。畅胸怀，自成材，漫长年月，怎做安排，猜！猜！猜！

生活就是这样，一边回忆，一边继续，从来不曾真正停留。

祖灵新历1612年，这一年，江枫十二岁。

南蜀城内城，朱雀大街，江府一处别院书房内，一名先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摇头晃脑在一块白板上书写文字，每写一段，便朗诵一遍。在他身后，一名女童端坐书桌，聚精会神看着先生写字，先生念完，她便跟着念。

“夫道者何所谓焉？道即元气也。元气者，命卒也。命卒者，惟中之术也。以存道为法，化一精一为妙，使气流行，运无阻滞……”

老先生教的认真，女娃子学的认真，若不是门口突然探出的一颗脑袋，这幅画面必然是教科书般的私教场景。

门口突然出现的是一名少年，见到书房中端坐的女童，脸上露出笑意，口中发出“噗嘶噗嘶”轻微响声，吸引女童的注意。见女童朝门口望来，兴奋地挥了挥手。

女童名叫江灵凤，今年十岁，是江枫的妹妹，如今还在学习基础的文字知识。教她识字的这名先生姓崔，是秦璐书院的儒生，据说是一名非常厉害的儒道修士，为了请他教导江枫江灵凤蒙学，江府花了不小的代价。

读书人，特别是儒家的读书人，自命清高，不为黄白之物所动，不受权势所迫。江流年三次亲自登门邀请秦璐书院儒生为自己一对子女启蒙，都被学院以各种理由拒绝。都统了不起吗？有钱了不起吗？有钱的都统就可以强迫别人做不愿意的事？

不过很显然，由于江流年平日不喜与城内其他门阀势力打交道，秦璐书院的人对他并不熟悉，只知道对方是一名结丹巅峰的城卫军都统。

怕啥呢？不怕！咱秦璐书院还有大学士院长呢！那可是相当于化婴境的大能！

然后，江流年打上门去了，把秦璐书院院长秦瑜明揍了一顿，没错，就是揍了一顿，越阶揍的，结丹揍大学士，相当于化婴修为的大学士，顺手拆了半个书院。然后再问他服不服，愿不愿意派人到江府任教，愿意自然最好，不愿意，呵呵，就帮他把书院推平，方便重建。

秦瑜明当然不服，不过迫于江流年的淫威，还是同意了。没办法，他是不怕江流年都统的身份，关键是打不过啊！

堂堂化婴境界的儒家大学士，被一个修为比自己低的结丹修士击败，哪怕告到仙宫，除了丢人现眼，并没什么卵用，谁让你自己不争气呢？至于书院被拆，人家江流年愿意赔钱，你也拿他没办法，只会让自己更丢人。

于是乎，这位进士修为的崔永志崔夫子便成了江府少爷小姐的启蒙老师。至于江流年为何大张旗鼓费尽心思请儒修任先生，则是有一点非常重要的原因。儒家修士修为一旦达到进士，便会拥有一项神通，出口成章，有多神异且不说，教书育人端是一把好手。凡是进士教导的学生，蒙学上，最少可省却一年以上的时间。

“江枫，既然来了，还不进来？在门口偷偷摸摸，莫不是欺为师老迈，耳朵不好使了吗？”书房内，正在以才气书写的崔夫子眉头微蹙，手中动作不停，嘴里却低喝。

门口少年闻言，快步走进书房，做到了另一张书桌前，老老实实坐下。抬头见崔夫子依旧在书写文章，江枫转过头，朝一旁的江灵凤挤眉弄眼，随后，从袖间滑出一串糖葫芦，悄然将袖口伸到江灵凤身旁。

江灵凤一双大眼睛亮起一道精光，随后笑着眯成一条缝，转过头，装模作样看着讲台，右手飞快从江枫袖中抽出糖葫芦，在书桌下摘下一颗，放到口中细细咀嚼，脸上绽放出满足的神色。

讲台前，崔永志转过头，看着若无其事一动不动端坐的两名学生，也是无奈。这是把进士当傻子吗？以为偷摸着做的小动作自己发现不了？

江灵凤一脸无辜，卖萌似的眨巴着眼睛，一边腮帮子鼓胀着，双手交叠在书桌上，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崔永志朝书桌下瞄了一眼，只见粉白长裙遮盖的膝盖上，一串套着纸袋的糖葫芦静静的躺在那，同样一言不发。

懒得拆穿小姑娘掩耳盗铃的行径，崔永志望向江枫：“江枫，你的学业已经完成，不好好修行淬体，跑来课堂做甚？”

江枫起身行了一礼：“几日不见先生，学生甚是想念，今日清晨修行时，忽想起今日是先生授课，故而迫不及待前来，聆听先生教诲。”

崔永志听了是直翻白眼，恨不得上去给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小子一个大嘴巴子，不过想到他父亲，算了算了，江都统的儿子还是让他自己来抽比较好，这小子扛不住自己一巴掌，自己同样扛不住他老爹一巴掌。

转向江灵凤，崔永志沉声说道：“灵凤，把嘴里的糖葫芦咽下去，今日，为师为你上最后一课。”

江灵凤脸蛋上顿时浮现一丝红晕，砸吧砸吧嘴，嚼碎口中的糖葫芦，吞到了肚子里，还不忘歪着脑袋眨眼卖个萌。

“算数识字，人文地理，该教的为师都教了，正好你们兄妹二人都在，师徒一场，今日，为师便为你们讲解一番这祖灵界的修行之路……”

“炼气士，俗称修者，感悟天地法则，成就自身大道，也是最受祖灵界人族修士欢迎的修行法门……”

“炼体士，也就是战者，顾名思义，修炼肉体，战力惊人，越阶而战是他们的代名词，一力破万法是他们的追求，其实不过是一群拳头大的粗鄙武夫，成天仗着自己拳头大，欺凌弱小……”

听到这，江枫忍不住举起小手，弱弱的开口：“夫子……我爹就是您口中的粗鄙武夫……”

崔夫子脸色一僵，冷哼一声讪讪道：“哼！哪怕你父亲在这，老夫亦是如此言论！言论自由，他还敢对老夫动拳脚不成？”

江枫撇撇嘴，心道，是，是不会对您动拳动脚，一巴掌下来，您就得哭爹喊娘的让他下手轻点了。

然而江枫脸上却是万分赞同的点点头，表示夫子说的对，夫子你真棒的表情。

崔夫子有点小尴尬，抚了抚须，轻咳道：“咳咳……虽说炼体之人粗鲁，但却是我人族修行体系中基数最多的一脉，哪怕资质再差的人，亦可通过长期熬炼肉体，达到堪比气海甚至筑基修士的战力，至于再高一些的境界，机缘悟性同样是缺一不可。”

“例如你们的父亲，江都统，就曾以结丹巅峰对决化婴初期，手段尽施后越阶获胜，过程虽艰难，但却实实在在是获胜了。”

艰难？很轻松吧？江流年对决秦瑜明的时候，江枫已经五岁了，已然记事，在家中多少听过一些当时的情况，当下也不拆穿，免得夫子脸上挂不住，毕竟秦瑜明是秦璐书院的院长，而崔夫子也是书院的一员。

说完，崔夫子黝黑的老脸也忍不住感到一阵火辣辣的脸红，太羞耻了，读书人堂堂正正，何时学会说谎了？偷偷观察正聚精会神聆听的两人，崔永志暗暗松了口气，应该没被发现吧？

很快，他接着说道：“炼气炼体两脉是我们人族最大修行体系，第三位则是我们儒家。儒家修才气，正所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儒家修文，诗，词，文，章，皆是对阵杀敌的好手段，纸上谈兵，出口成章，唇枪舌剑，金笔银书同样犀利无比，拥有巨大威能。能治天下，同样可以保太平，定国安邦如烹小鲜而……”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夸起自己来，各种赞美之词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嗯～真不要脸！

江枫心中对眼前这位启蒙先生的厚脸皮伸出大拇指，顺便点了个踩。昏昏欲睡间，崔永志的赞歌也到了尾声，话音一转，只听他说道。

“其他的修士的修行方式还有很多，例如巫修、信者等小众修行体系多不胜数，不过修行这些体系，都会有许多先决条件，例如一脉单传，例如信仰传承等等，以后你们自然会知晓。”

“接下来老夫所言，是你们到学院即将要接触的，也是所有修行体系的初始，淬体境。”

这一套东西，江枫早已听过，江灵凤却是第一次听，不由好奇问道：“先生，淬体境是什么呀？”

崔永志抚须笑道：“淬体境，顾名思义，淬炼肉体，全称引气淬体境。自1600多年前，灵气复苏后，天地间充斥着浓郁的灵气，炼气士吐纳灵气入体，炼化入筋脉，凝结于气海；炼体士吸收灵气融入血肉，强健体魄；而读书人，同样吸收灵气，不过我们称呼其为才气。不同于普通灵气，才气乃是文曲星力，只适合儒家修炼。”

“而不管炼气炼体乃至儒修，踏入修行之前，必须有一个好身体。炼气修士的引气境，炼体修士的淬体境，儒家修士的修身境，称呼不同，本质却是相同的……”

崔夫子讲解非常细致，配合其进士神通，出口成章，更是让江枫与江灵凤二人记忆深刻。这一堂课，可以说是已经超出启蒙教学的范围，已经属于更高一级的修行学院的范畴了。不过，今日之后，师生三人见面的机会估计也不多了，崔永志索性将一些初期的修行事宜也说道说道。

虽然是被江流年强行安排到江府任教，为两名孩子做了六年的启蒙教育，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人心毕竟是肉长的，时间长了自然也是有感情的，再加上江枫聪慧中带着的调皮，江灵凤乖巧中带着的一丝傲娇，外加卖得一手好萌。

崔夫子对两人也是视为自己的子侄辈，眼下分别在即，心中难免不舍。以江府的势力，不说送往帝都，那也不现实，送他们俩到府城的问道学府还是没问题的。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想到这，崔永志一张嘴，一道金芒从他口中飞射而出落在掌心，光芒敛去，化为一支金杆银毫的毛笔。江灵凤顿时瞪大眼睛：“儒家金笔！”

江枫眼中同样闪过一丝异色，儒家进士独有的金笔神通。

“小枫，小凤，为师知你二人天资聪颖，南蜀虽大，天才终归是太少。雏鹰想要展翅高飞，必须去更广阔的天地进行磨炼。如果为师没有猜错，你们的父亲已经准备让你二人去府城学院。”

江枫点点头，母亲曾与他说过，父亲是有这样的打算，否则自己去年就应该入南蜀学院修行了。

崔永志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大蜀府下辖十三城，南蜀不过一偏远之地，面积虽辽阔，资源灵气终归是比不上府城蜀都的。”

“今日过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师生一场，为师今日便送你二人一份小礼，一是给你们的结业赠礼，二也是祝你们今后修行顺利。”

说罢，崔永志右手手握金笔，凌空书写。一个淡金色的文字渐渐在空中成型，是一个静字。写完之后，崔永志额前浮现一层细细的汗珠，显然写这个字需要耗费不少才气。紧接着，手中金笔一挥，静字飞起，落在江灵凤头上，没入其中。

一字完毕，崔永志再次书写，同样是一个静字，没入江枫脑中。写完两个字，崔永志微微喘着气，额头上更是布满黄豆大小的汗珠。

“这是为师文宫蕴养的神文，静字，修行第一阶段，最忌讳心浮气躁，为师将神文中的一丝神韵剥离，融入字中，配以金笔书写，可让你们修行时静心凝神，更加清晰明悟修行的真谛。持续时间不长，大约可以维持三年。”

“相信有这枚神文虚影，足以让你们修行愈发顺利。”

江枫看着崔永志，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金笔书写，撕裂自身神文融入，如此大礼，任何言语感谢都是苍白的。

想了想，江枫起身，拉着江灵凤走到崔永志身前，缓缓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崔夫子赐字，学生与家妹感激不尽，今后夫子若有需要，江枫与江府上下必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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