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红山：长路

冯金山在听到李铁生确切的回答之后，愣住了，他用一只手在自己的腹部来回盘了几圈，而另一只手则拿起了桌上的一盒烟，从中拿出一根，一边递给李铁生一边问道“你吃烟着没？”。

“冯站长，我不吃烟。”李铁生说。

冯金山还是不死心，硬给李铁生的手中塞了一根：“铁生，你陪我抽一根，咱俩说说话。”

李铁生点了点头，接过了烟，学着冯金山的样子点着烟，可是一番火燎之后，烟却没点着。

“铁生呀，其实咱们货运站待遇真的算不错的，像你这样的农村娃娃能找这样一份工作真的挺不易的，如果去建筑工地上打工，可比咱们这儿累多了，伙食还没有咱们这儿好。再说咱们这儿的伙食，可不仅仅比工地上的好，比城里的工厂还好呢！你还是要珍惜这份工作呀！”一边说着，冯金山又划了一根火柴，帮李铁生点烟。

李铁生叼着烟凑过去，这次还是没有点燃。一根火柴又浪费了。他把烟从嘴里取下来，说道，“冯主任，你能给我工作机会，我很感谢，可是……”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有什么顾虑！”冯金山打断了李铁生的话，一边又划了一根火柴，帮李铁生点烟，他一边点烟，一边对李铁生说，“你得吸一口，不然点不着。”

李铁生吸了一口，呛着了，弯着腰咳嗽不止，一旁的冯金山连忙帮李铁生拍着背，一边嘴里念叨着，“唉，算了算了，不会抽就别抽了。”

其实，冯金山是打心里欣赏李铁生的，由于他这个外地工的偶然出现，帮冯金山解决了不少货运站里的老旧问题。他觉得李铁生这个孩子虽然看起来老实憨厚，但实际上还是很聪明的，尤其是在人际关系上更是如鱼得水，要不然怎么可能排除万难的留下来呢？

所以冯金山觉得可以给李铁生树立成一个典型，通过他这个典型的劳动模范，不仅仅可以鼓励新来的外地工人，更可以给站里面那些拉帮结派，偷懒耍滑的老工人一些警醒。当然，他也考虑到这么做的后果，那就是会给李铁生很大的压力，不过李铁生既然能在这里如鱼得水的待下来，就说明他也一定能处理好现在这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等李铁生缓了过来，冯金山才接着说“肯定是这个劳动模范给你带来压力了，但是你刚才也说了，我能给你这个工作机会，当初也是排除万难，现在好不容易树立着一个劳动模范的典型，你就要走，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冯金山在货运站里当了这么多年的站长兼主任，是个人情世故的老油条，他不仅仅知道李铁生这孩子头脑聪明，更是吃准的李铁生心地善良，见李铁生脸上露出些为难的神色，便又加了把劲儿：“当初我为了让你留下来，可是冒了很大的险的，怎么说我也算是帮你吃上了铁路的这碗饭。现在还有一大批工人在这跟我闹，你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走了……”

李铁生叹了口气：“可我一个人，也干不出那么多的工作量……”

“能多个人干活，就多个人干，实在不行这个站长我也别当了，也下去当装卸工……”

冯金山这一席话堵的李铁生不知该怎么开口，他还没来得及对冯金山说理由，就被冯金山直接推了回来。

“冯站长，那怎么行呢？”

“唉，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挺体谅人的，你先留下来。”冯金山狠了狠心：“至于现在贺超他们闹事这件事儿，我也打算好了，不能让他们再继续猖狂下去，这几天我就把贺超开除了，剩下那些罢工的工人这个月工资全扣！我对他们手腕硬一点，他们以后也就不敢再罢工或者是为难你了！”

其实，货运站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情世故虽然让李铁生头疼的很，但也不是不能忍受，他想辞职的真正原因是不想再耽误灵秀，灵秀已经因为他伤透了一次心，不想再有第二次，更不想再次辜负潇洒叔的一片苦心。但是冯金山既然这么说了，他就打算过了这个节骨眼儿再说。

但其实冯金山也明白一个道理，工人既然已经有了想辞职的这个意思，就说明离开只是个时间问题，即使他今天把李铁生留下来了，也不知李铁生能坚持多长时间，所以他也不得不趁着劳动模范的典型还在，大刀阔斧的对货运站来一次大裁员了！

只是他得找个契机，想个能让所有工人都心服口服的理由去开除贺超。

这几天以来，贺超搞罢工，带着一群工人在货运站里游手好闲来回游荡，经常在别的工人耳边游说：“你们还傻乎乎的干活呢？等以后有一天你们老了干不动了，厂里就要找外地的年轻工人来取代你们了，到时候可就没人管你们了！你们现在也应该加入我们的革命事业中去，把那些外地工人彻底挤兑出去！”

虽然贺超把自己的罢工行为，大言不惭的包装成了革命事业，不过还是有很大一部分工人选择兢兢业业的干活，毕竟贺超等人罢工，分到别人手中的活就越来越多，在上次改革之后，多劳多得，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都想趁着这个时候多挣点钱。

没活儿干的贺超等人看到游说不起作用，只能游手好闲起来，反正按照规定，不管干多少活他们都有底薪可拿，反正法不责众，冯金山也没办法一下子把他们这二三十人都处理了，于是闲着没事儿就在空场地上喝酒抽烟打牌。

空场地上有一棵百年老树，要几个人手拉手围在一起才能合抱起来，李铁生平常就在这棵树下看书，正学的入迷的时候，便听到贺超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他妈给我滚起来！”

李铁生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抬头看着贺超，眼睛中不免带着怒气，毕竟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被这么突然骂了一句心里哪能舒坦？

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懒得跟贺超这些人打架，干脆合上书本就走。

“瓜怂，让你滚你就滚，你他妈真像俺们家看门的那条狗！”贺超一边说着一边朝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但是这地方是我们祖先留下来的，你他妈连站在这儿的资格都没有！”

李铁生冷眼看了一眼贺超，但还是转头就走，这时他听到后面一阵嬉笑的声音：“这驴日出来的，真窝囊！”

突然，一股火从李铁生的心里不可抑制的喷薄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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