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月爱

艮女托着疲惫身子跟于仙月之后穿过重山，跨越小河来到一处村镇。

天色将晚，天边一道晚霞如火挂于天际。

小镇之上升起炊烟袅袅，风徐徐迎面吹来，吹开仙月那满是鳞光的霞色衣裙。

艮女跟于仙月身后，望着快与夕阳融为一色的身影……

他不是不想逃，而是对于强大的仙月来说，他逃不掉。若不能将敌人一击即中，他所有计划都是一场空。

一束红光随着艮女眼眸转动打在仙月身后长发之上。

仙月未有半点停留，当先而行步入小村镇之中，顺着小路而行，远远一户青砖瓦房引起了艮女注意。

至入得村镇中，仙月便掩了二人气息，一路行来直奔那户，好似早便在意料之中。

仙月领着艮女凌空而起，鲛纱如水泛着鳞鳞之光向四周荡开，直直走至那屋顶方驻足回望天际夕阳。

艮女瞧了瞧仙月，不知她此行目的，只觉脚下这户人家甚是忙碌。

院中有几个婆子在门前不停安慰着一中年男子，而那男子面相富贵，在院中不停搓着手，焦急转着圈圈。

艮女不知所谓，不过人界之事他毫不放于心上，只立于仙月身后望着她背影。

青丝垂地，鲛纱见风便摆，通红的夕阳下，也不及她那一身霞色长裙。

这一路艮女从未与她再说过话，仙月也只顾着向前走着，二人皆不言语，却又各怀着心思。

只是艮女发觉，她好似特别喜爱望云。每每风起云动，她便会驻足望去，好似思念着谁，又好似悲凉着谁。

她一望便是许久，直到风吹散云层，云随风乱了形状，仙月方会收回目光继续赶路。

今日也是，漫天夕阳映着天地一片金红之色，她一动未动望着，可她却不知那层层云海也不及她背影引人。

艮女不得不承认，她是美的。与桑罗张扬的美不同，她的美更安静些，静得令人揪心，若是无愁无怨，艮女倒想问问她，身为神君何事不能释怀？

她静静立于屋顶遥望夕阳，却不知她的身影比那夕阳更静美。

夕阳是美好的，却也是一瞬便散的。

天色一片青灰，出神之际便只剩余晖。

院中那男子急得坐立难安，向着一院子下人重重甩了衣袖，“老夫行善一生，为何内子产子竟会如此艰难！！”

一院子下人垂下脑袋，谁也不想迎来老爷怒火！

艮女才恍然惊觉，脚下屋内有妇人难产。

心中暗暗想着，难道说堂堂神君未看过妇人生产，特意过来瞧瞧？还是她有心助那妇人生产？

仙月无言，艮女也懒得问，正如她所言，岁月漫长，耗吧！自己偏是不说桑罗身殒之地，看她又能耗到何时！

天幕沉沉，房中那妇人只怕早便晕了过去，此时悠悠转醒，方传来一点动静。

产婆换了一茬又一茬，那孩子始终未能产下。而院中那男子早便捶足顿胸失了先前的稳重，如个热锅上的蚂蚁转个不停，但凡能想起的神佛名号皆求了个遍。

可惜堂堂神君便在他头顶，他却不知神君名讳。

房中妇人早失了气力，嘶哑着声音，听得艮女也觉揪心，可抬眼看去仙月仍静静立于身前，不知在寻思着什么。

直到房中传来那妇人一声闷哼，艮女心知她大限已至，回天乏术了……

婆子惨叫一声出来禀明那中年男子，方又转回屋内，此时仙月方才动了动。

艮女瞧着她从衣袖中取出一魂魄，投入屋内，随之一声婴孩啼哭响彻夜空。

婆子抱着孩子来到院中，那中年男子抱着孩子颓废坐于院中，无力仰望苍天……

仙月垂眸望着那中年男子，不知是何表情。

艮女一声冷笑，“本尊原以为仙族中人皆是慈悲心肠，不想神君眼睁睁瞧着那妇人难产而亡，借着那亡婴行私心之事！”

艮女瞧得清楚，那妇人与腹中孩儿皆亡后仙月方才借着此际将袖手魂魄投入死婴肉身之中，借着肉身而活。见死不救可说是因果循环，那借尸重生便是她私心所为了。

改人命数，便是堂堂神君也要背上因果，虽说于神君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她明明能救不救，却偏偏要私心帮扶，倒是令艮女不懂了。

艮女虽是不懂，倒是免不得借此事羞辱一番，左右落入她手，也不怕她磋磨手段。

仙月闻言倒也不惊，只淡淡转身瞧着艮女，夜色之下那双眼眸似繁星耀空，直直望进艮女双眸之中。

“尊上此言差矣，那妇人与那孩子生死皆为因果，并非是本君见死不救。”

艮女闻言，一声冷哼，尽在自己所料之中。

仙月怔了怔方又摇头笑道:“想是尊上早猜到我此番说词……”说罢拉长语音一步向艮女走来，四目相对，仙月又淡淡说道:“本君袖中魂魄是受人所托，这孩子命格贵重了些，便是本君救那妇人只怕日后……”说到此处仙月顿了下来，忽又喃喃笑道:“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以尊上修为自是深知此意。”

艮女不屑，此番说词不过想说那魂魄命格贵重，贵重之人往往会有所缺方能磨练心志，仙族只是将万事归于天道，从不言说是自己见死不救！

“可他从小便没了娘。”艮女不屑道。

若是仙月救下那妇人，便是背了因果，那孩子也有几年母慈子孝时光，可她此番见死不救，便令那孩子从小失了娘亲，此生再难感受母爱。

仙月一怔，抬眸望进那双不屑的红眸之中，他满目讥笑，似有什么深深扎入仙月中，细细碎碎不停变换着。

艮女以为自己这一声讥笑会换来她怒目而视，或许会恼羞成怒，或许会大怒后折磨自己一番，但没有想到她会细细碎碎望着自己。

满院哽咽啼哭之声传入耳际，仙月直直望来，轻声问道:“尊上生而便是大天魔，你的娘亲是什么样子的？”

她鲛纱缓动，青丝飞扬，眼中似有几分艳羡，轻轻问着你的娘亲是什么样子的？

想到娘亲，艮女喉头滚动，似有一股酸意流入咽喉，“我娘是这世上最好最美的！”

蒙媿在艮女心中是最美好的！

仙月一步上前，似这夜色中轻喃，“桑罗是什么样子的？”

她的眼中倒映着自己身影微微晃动着，艮女只觉那双眼眸纯亮耀人，连自己倒影在她眼中都跟着晶亮起来。

一时间艮女忘了她问了什么，只迷失于那双眼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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