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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音

第 50 章 (五)慨当以慷

五云南国在天涯,六诏山川景物华。鳞波碧境,玉带苍茫,却终归不敌眼前一枝堪折春花。

南诏王宫,汀兰殿后。芙蓉霓裳兮明姝所扈,锦绣群芳兮怜影独顾。金钗琅璆兮芳菲弥章,伊人独立兮眉间惆怅。女官颂芠望着花萝丛中那单薄而威严的背影,不禁关切道:“殿下何故忧愁?”

花萝丛中的人淡淡道:“颂芠,你说,本宫美么。”

阿靳颂芠不由得一愣,“大公主殿下,何出此问?殿下乃是我南诏国第一美人,蕙质娴思,容华耀日,岂会不美!”

“南诏有明姝,蕙质且娴思,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静安大公主痴痴笑了,“南诏第一美人……第一美人啊……”

“殿下……”颂芠不禁一慌,自上次汀兰殿被一来路不明的白发女子袭击后,静安大公主的言行举止便越发反常。

“他们皆颂本宫之容,誉本宫之才,有诸多的溢美之词。本宫如此盛誉加身,又岂会不美,可惜……”静安大公主沉沉一叹,用玉指轻轻掐捏住眼前一枝春花,“终究还是可惜了……”

“佳期已至,繁花似锦。大公主,何故可惜?”

倩影微僵,静安大公主幽幽转身,一双秋水双瞳含着涩,直直地望了过去,凄凄地笑道:“花月佳期,良人不在,怎不可惜。本宫倒是忘记了,大王子殿下已有娇妻在侧,美眷相陪,又怎么会觉得可惜呢。本宫忘了,可惜的从来只有本宫一个人而已。”

男人眉心一皱,便对颂芠吩咐道:“本殿与大公主有事相商,任何人不得过来打扰。”

“是。”颂芠担忧地看了静安大公主一眼,终还是规矩地行礼退下,领着一众侍从远远地守在花园的入口之处。

“大王子殿下,你要说什么?”静安大公主盯着男人的眼睛,咄咄质问道:“阁罗凤,事到如今,你究竟还能说出些什么混账话!”

阁罗凤叹了叹,道:“怜苼,你先不要激动。”

“怜苼……怜苼……”她螓首轻摇,喃喃低笑,“已经许久没人这般唤我了,上一次你唤我怜苼的时候,我还只是属于你的怜苼,只是你一个人的怜苼啊……”

那时候,没有南诏。

那时候,她不是静安大公主,而他也不是云南王长子。

那时候,她叫怜苼,这名字还是他亲自取下的。

那时候,鲜衣怒马,恣意快活。

那时候,他为磐石,她为蒲苇,以为便是此生。

那时候……

一声沉沉叹息。

“蒲苇韧如丝,磐石却转移……”她美目泫然,“一番情意,终究还是错付了……”

阁罗凤默了默,道:“怜苼,你的心意,我明白。”

“你明白……你真的明白吗?我是多么想嫁给你……那时候,臻昀总是笑话我,一提起你,我的脸就会比朝霞还要红……臻昀……臻昀……”静安大公主忽然恶狠狠地瞪着阁罗凤,“大王子,午夜梦回的时候,你们会不会想起臻昀,你们会不会觉得畏惧,你们会不会问心有愧!”

阁罗凤当即冷下脸色,道:“邓川臻昀心怀大义,舍己肉身,保全万民。所以,即便她的魂魄归来,我等亦无所畏俱。”

“你竟能说出这种话!”静安大公主指着阁罗凤的鼻子,横眉斥道:“六诏覆灭,臻昀身死,皆是拜尔等所赐,是你杀了她,是你们杀了她!她是我们的妹妹啊,她是诚节一心爱慕着的姑娘啊,你怎么能舍得……你们怎么舍得啊……”

“六诏一统,此乃天意。”阁罗凤的声音平静而冰冷,“大公主殿下,天意不可违之。”

“天意?”静安大公主冷声嘲笑,“那便是苍天无眼,当初就合该让你我葬身于山林,也好死而同穴……”

“怜苼……”阁罗凤脸上到底露出了几分动容。

“这么像的眼睛,却无血缘之亲,多么难得啊……”却见静安大公主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斥道:“救命之恩,手足之情,臻昀是你妹妹,你竟忍心,你们竟然忍心!”

阁罗凤眸色幽深,下意识地回避她怨怼的目光,她字字句句皆如锋利弯刀,刀刀都将他割得鲜血淋淋,他只能受着,无力反抗。因为她每句话都所言不假。为了蒙舍雄心,为了南诏霸业,他背弃了与臻昀的手足恩义,甚至亲自做了那恩将仇报的刽子手。

“大公主可知,如今的太和城有多繁华,六诏之地有多富足。南诏,甚是太平安康。”倘若背弃能够换来一个空前盛世,便足矣!

“太平安康……”静安大公主凄凄笑道:“所以,终于要用我来巩固这难得的安康……上一次你唤我怜苼的时候,是为哄骗我设计臻昀,这一次又要我帮你做什么?于你而言,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你看看,我这副随时归西的残破之躯,还能为你做些什么?你说,在我油尽灯枯之前,还能为你燃尽什么?”

她说的殷切,可在他听来却是那般讽刺。阁罗凤微咽,“你不会……你放心,一定有办法医治……”

“可我的心已经死了,只剩一副行尸走肉般的躯壳,留着又能如何?”

“为了我,你要活着。”阁罗凤口吻坚决,发号施令般不容她拒绝。“不只为我,还为南诏,为苗疆万千子民,你要平安地活着,才能永保南诏安康。”

“你竟舍得?”静安大公主冷声质问,“你竟舍得我!”

阁罗凤叹息道:“舍得如何,舍不得又如何。既定之事,不容更改。你我身在王室,便该尽了贵胄的职责。”

终究还是无能为力,静安大公主闭上眼睛,流尽最后一滴情爱涩泪。“本宫何时离开王都。”

阁罗凤微微默了默,平缓地道:“八月送嫁。”

“安康……”静安大公主却报复般地笑了,“大王子要的安康,却不知还能维持到几时。苗疆霸王臻昀回来了,她回来讨债了,她回来代替天神惩罚我们了,谁都别想逃。欠的债,终归是要还的。”

“回来了又能如何,即便她真的还活着,她也再无可能是邓川臻昀。邓川臻昀当初已经为她的子民以身殉国,为了她邓赕的旧民,苗疆小霸王也不能再活着。”

“卑鄙。”静安公主恨恨地盯着阁罗凤,“你竟用无辜性命作为要挟的筹码,禽兽不如。”

“成大事者,不拘泥于手腕。邓赕旧民之所以能安乐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之上,皆是靠她当初殉国的大义功德,这也是王室赐予她的荣耀,赐予她邓赕的宽恕。”阁罗凤转身背对静安大公主,却道:“松明楼那夜,臻昀之所以会从西域赶回来,是有你提前通风报信。”

静安大公主的眸色倏然紧敛,她怔怔地盯着阁罗凤,“你早就知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也对,说到底是你设计臻昀,骗她离开邓川,我不过是你的帮凶。而火烧松明楼,也是你的主意,父王不过是做了你的靶子。都是你,一切都是你啊……”

“可终归还是迟了,即便有你通风报信,即便她日夜兼程地赶回来,也终究是晚了一步。这就是天神的旨意,不可违背。”阁罗凤的声音里透着属于王者的尊冷,“往昔俱逝矣,莫要重提。如今南诏安康,才是王室重责。父王满意我的做法,便是天神也会认同我们的决定。”

“王室重责……”静安大公主凄凄笑道:“天神不会饶恕你,天神不会饶恕你们。本宫便在那尊贵的长安城,等着看你们的下场。”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能承受失去你的下场,还有什么下场是我承受不了的。”阁罗凤默了默,抬起脚步,终是离去。

“她回来了,她还活着。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你知道她的手腕多狠,你要小心啊……小心啊……”静安大公主望着阁罗凤远去的背影,痴痴重复着“小心”。而她时时刻刻无不惦念的背影,终于要同韶光一般消失不返,散得干净。从此以后,繁花丛中只剩一个孤凉的她,守着世人眼中无上的荣宠,守着自己心底无尽的荒芜,困在那尊崇之巅,悲度寂寂残生。

日照葱荣处,露散香消,了无痕。

“殿下……”见阁罗凤匆匆离开,颂芠便急匆匆地冲进来,果不其然,只见静安大公主面色惨白如霜,不由得忧切道:“殿下!公主殿下,您还好吗?”

“颂芠,让你姐姐过来。”静安大公主理顺仪容,沉声道:“告诉阿靳踯躅,本宫有事相求。”

“你宁肯求别人,也不肯来求我……求我一句,就那么难?”

静安大公主后背一僵,这声音透着悲彻的寒凉,甚至夹杂着明显的哀求,蓦然出现在耳畔。这声音,她同样熟悉。她默了默,遂低声吩咐道:“颂芠,带人退下,不得打扰。”

“是。”阿靳颂芠规距地行了行礼,看着倒是早已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即刻领着一众侍从退得远远的,整个花园立显空荡。

“你还来做什么。”静安大公主的声音十分沉冷,可她的眼神却不似声音那般冷情。“我以为我们说的很清楚,你不必再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你要去和亲?阁罗凤竟舍得送你去和亲!我这就杀了他,然后带你远走高飞,我们回圣雪宫,或者随便去一个你喜欢的地方,我保证再没有人能伤害你一丝一毫。”

“千宁,够了,够了……”

“够了?怎么能够呢……”千宁自花萝丛中缓步而来,定定地看着大公主,“阿怜,不要!算我求你,不要答应……不要……”

“我们都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身不由己,命不由己,当初既做了选择,今日就活该吞下一切苦果,这是天神对我的惩罚。”

“你们的天神,应该惩罚阁罗凤,惩罚南诏,惩罚云南王,而非无辜的你!”千宁一把扶住大公主肩,粗糙的脸上流露着焦躁,甚至几分癫狂。“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我!”

谁能想到,翻云覆雨的西域教王,竟有如此委曲求全的模样。手握生杀能如何,号令西境又能如何呢,百炼枭雄也终究敌不过情之一字,敌不过心上人的绕指柔,敌不过那梦寐以求的石榴裙。

静安大公主微微颤抖,亦抬眸深深凝视着他,他的褐发打着混乱的结,蜜色俊颜写满疲惫,一身风尘,满肩落土,哪里还想一个威震天山的王。从中原到南诏,他一定马不停蹄地奔波了许久,来不及洗去一身尘土,换一件干净的衣服,便立刻来见她。他心甘情愿吞下的所有辛苦,都是为了她啊。大公主缓缓地抬起手,轻轻攀抚千宁的脸颊,将他鬓边凌乱的发别至耳后,却是相顾无言。千宁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了,却在她欲抽手之时一把握住,就这样静静地定定地深望着她。

“千宁,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失去臻昀,就不会负罪一生,愧疚一世。终究是我辜负你,欠你的,欠臻昀的,下辈子我一定还。这辈子啊……就只能如此了……”她将此生奉献给她心爱的男人,她将此身葬送给所谓的家国,这一生一世,便只能如此。

“不!”千宁死死地咬住一个“不”字,那幽蓝的魔瞳里刻满倔强的柔情。

静安大公主眸光暗转,柔声道:“臻昀还活着,是真的,对吗?”

千宁重重地点头,在静安大公主面前,威风赫赫的西域教王,不过只是一头温顺小羊,一个无依的苦命人。

“活着……便好。”静安大公主缓缓笑开,笑里透着发自肺腑的嫣然,透着如释重负的安然,也透着战战兢兢的警惶。“她活着,我们便能坦然了……”

坦然地背叛,坦然地斗法,坦然地生死博弈,坦然地自欺欺人。

“阿怜,你也要活着。”

“何必挣扎,你明明知道,当年是烈火焚城,将一切烧得干净。”

“我了解她,她一定留有后手,我从未相信,她得到寒玄玉只是一个偶然。”千宁紧紧握着静安大公主的手,“你可听闻苗疆最出色的巫医,鬼医——柏夷桑。他是医毒双殊的师尊,精通换血秘术,能解你身上的人间暮雪,也许根本无需寒石。只要我能找到他,你就再也不必受苦了。”

“柏夷桑……”静安大公主顿了顿,想起一位故人,却没有即刻回应千宁。“这是我应受的,我有负于你。雪女姑娘因爱生恨,到底真心爱慕于你。不像我,一心只想利用你。”

“不!你是无辜的,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千宁捧着静安大公主的双手,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只要是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哪怕与臻昀为敌,与南诏为敌,与整个江湖为敌,甚至是与大唐王朝为敌,我亦在所不惜。”

“当真?”静安大公主面色动容,可眼神却深了几分。

“我以我的性命起誓,对你若有半分虚假,便叫我死在……”千宁蓦然一怔,顿了一顿,却凄凄笑道:“死在臻昀手里,你知道,臻昀有多恨我,有多想杀我。”

“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情。”

“你说。只要你说出来,刀山火海,我也万死不辞。”

“第一件,我要你为我送嫁。”

“什么……”千宁惊愕地望着大公主,她强颜欢笑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可眼神却无比地坚决。

“你以为,他们定下最后三个月之期,是为了什么。七月涅槃,八月献祭,我只是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必须精美,必须金贵,这就是王室全力守护我的理由。”静安大公主冷笑道:“这也是我继续苟延残喘的理由,守护王室,守护南诏,直到生命尽头。”

“阿怜……”千宁的眼里满是疼惜,“我发誓,只要我活一日,就守护你一日,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静安大公主忍泪道:“我要你以西域教王之身,亲自护送我去长安。我要你将我平安地送进大明宫,送进大唐皇室。”

……

入夜,春江暖阁却灯火依旧明亮。梨雨关上通往凭栏的门,将凉气挡在外面。珝璎抱着书简蹲在一旁,闷着头将嘴巴撅得老高。

“噗嗤!”梨雨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后果自然是挨了珝璎一记白眼飞刀。梨雨毫不在意,笑嘻嘻地说道:“你这么不自在,索性就回长安去。你偷偷溜出来,该回去给三哥赔罪。”

“要你管!”珝璎朝他吐吐舌头,在梨雨撸胳膊揍他之前,脚底抹油推门跑了。

“小家伙!”梨雨捡起地上的书简,放回原位。可一抬眼,却见叶棠音的眸色异常湛亮,像是眼底藏着烈火,燎得人心头灼痛。“大当家,出了何事?”

“看一眼。”

梨雨一愣,接过叶棠音递来的物什,竟是一封旧书信。信上布满深深的折痕褶皱,软烂得近乎一触即碎。梨雨轻捏着信角,借烛光细细察看,“这是……”

“读。”

梨雨清了清嗓子道:“逆子云衣,有愧于高堂慈恩,然与妻叶氏鹣鲽情深,许白头之约,当生死不负。吾儿顶天,生于开元二十六年腊月初九,左肩有一桃心状红记,养于南地佛寺,望恩慈念及骨肉之情照抚之。伏念椿萱并茂,吾儿安好。孤魂野鬼,地府无门,死生契阔,终不悔矣……”

梨雨抬头看着叶棠音,“是林桓公子的遗书……”

叶棠音揉了揉眉心道:“云尽晖拿着这封信,来同我攀亲戚。”

梨雨眉心一紧,“是燕二哥……”

叶棠音无奈地笑了笑,“不虞这个老泼皮呐,坑我是一套接着一套,都快练成一门学问了。”

“二哥虽有逾越之处,却一心为大当家着想,二哥的确是嘴碎了些,可心里还是懂得拿捏分寸的。”

“你倒是一心向着他。”叶棠音翻指掏出一张绢条,“再看。”

“孤魂野鬼,地府无门……”梨雨接过绢条看了看,“这……”

和信上最后两句话一样!

“望尘门送来的人情,那日在晚江上袭击我们的人……”

“是鬼门!”梨雨脱口道。

叶棠音虽默不作声,但那湛亮的眸子里,仿佛腾起熊熊烈火,要将一切怨孽都烧为虚无。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射来一只红羽小箭,嗖的一声便钉在悬梁之上。梨雨匆匆取过箭矢,熟稔地拆下绑在箭羽里的小竹管,看了看却道:“疯子说,杏芳嬷嬷在墨楼,见了个人。”

叶棠音眼神一沉道:“见了谁?”

“林擎挚。”

却见叶棠音跃起身,又吩咐道:“把信烧了。”

“什么?”梨雨惊得有点发懵,“这是遗书……”

“留着也只是把柄,倘若他日再落到有心人的手里,岂非又添了一件麻烦事,而且云尽晖一直以为,是他将林桓的遗书给弄丢了。”

梨雨:今天也是心疼云少帮主的一天。

“大当家,您去哪?”

“自然是去见故人。”

“您必须带上属下。”

“带上你,当累赘?”

梨雨:今天也是心疼自己的一天。

“您自己去找杏芳嬷嬷和林擎挚,属下实在不放心。您要是嫌属下功夫差,那就带上姑爷一起去。”

“谁?”叶棠音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我。”却听嘎吱一声轻响,某公子推开房门,倚在门框旁,挑着剑眉道:“有你家姑爷我陪着,小舅子就放心吧。”

梨雨咂了咂嘴巴,“大当家,我去看看珝璎哈。”

言罢,小梨花脚底抹油溜了!叶棠音双手抱臂,啧啧哼道:“小贼,偷听别人说话,你可真要脸。”

钟朔摇了摇头道:“我是无意间听见自己媳妇和妻弟说话,哪个是别人?”

叶棠音没闲心与他拌嘴,推开通往凭栏处的门,朝墨楼望去。墨楼在林家是仅次于宗祠之地,却是林家最高耸的建筑物,甚至比春江暖阁还要高出二三丈,若说春江暖阁是俯瞰秦淮的雅地,那墨楼便是能将秦淮这位朦胧美人一览无余的绝佳场所。江宁林氏将无数胜过珍宝的典籍奉置于墨楼,除却从战略角度考量,自然也有几分曲高和寡的孤傲意。只因墨楼从第三层起便没有楼梯,三层往上直至封顶,全要靠轻功攀登,十层楼的高度,若没有拿得出手的轻功,是决计不敢轻易尝试登顶,而当日盗楼者,竟能做到如履平地,轻功可见一斑。

“你跟紧了。”言罢,叶棠音踏地而起,直接从凭栏上翻出。钟朔皱了皱眉头,翻箱倒柜地拽出件深色外套,灭了灯才走。

二人如燕子一般掠上墨楼,点着瓦片,轻手轻脚地摸索过去。自上次被盗之后,林家便加强对墨楼的看守,虽然没法安排弟子日夜巡守,却在每一层都设置了明灯,更是将周围超过一人高的树木连根拔除,愣是叫心怀不轨之人连个能藏匿的地方都没有。是以入夜后,整座高耸的墨楼便如一根秃亮秃亮的擎天柱,伫立于漆漆黑夜之中,也方便府里巡夜人盯防。

叶棠音为了躲避这些光亮与那些藏在暗处的巡夜人,自是左躲右闪,上蹿下跳,费了一番功夫,连带着钟朔也跟着辛苦,终于翻进了八层的凭栏里,此时二人已是一额头汗珠,竟连气息也微微喘了。

“小贼,瞧着挺有本事的,没想到体力却不咋地啊,这才跑了多久,就喘上了。”叶棠音啧啧嫌弃道。

钟朔乐了,“大当家体力倒是好,翻了八层楼,出了一头汗,轻松,真是轻松。”

叶棠音瞪了他一眼,递了个眼神,二人便蹑手蹑脚地溜进去。钟朔跟在她身边,悄声道:“敢问夫人,你这是打算做什么,想当梁上君子么?”

“采花大盗,行吗?”

“你想采谁?”钟朔当即吹胡子瞪眼道:“我还活着出气呢。”

“少废话,不乐意跟着就滚回去,没人求着你。”叶棠音抬手捶了他一记拳头,眼睛却一直望着屋里,透过窗间的缝隙,窥探着一墙之隔后的痕迹。

“真粗鲁。”钟朔小声嘟囔道。

“说什么。”叶棠音耳朵可尖得很,回眸一记白眼飞刀,剐得钟朔一个愣怔。

“没什么……”钟朔怂是真怂,月色下她柔美的侧颜比平素多了几许娇俏,少了几分凌厉,叫他忍不住凝眸而深望,像是陷入泥沼漩涡,无法自拔。

“看什么。”叶棠音竟冷声打趣他,“这就被我迷惑住了,定力未免也太差了。”

“你厉害。”钟朔耳根子又温吞地红了,一把将深色外套裹在她身上,“注意隐蔽。”盘古小说网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叶棠音皱着眉头,她穿了件浅色素锦衣,面料在夜色里确实有一点反光,可这厮的表情明显不对劲,羞羞答答地活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钟朔被盯得也有些不自在,“看我作甚。”

“看你长得好看。”

“你终于发现了,真难得!”

“滚蛋。”叶棠音白了他一眼,严肃道:“你若再三心二意,就滚回去,省得拖后腿。”

“是你先撩我的,你讲点道理行不行啊。”

“我没心情同你说笑。”叶棠音再次严肃地警告着他,“一个杏芳已是难缠,若再加上一个林擎挚……”

就在这时,她却忽地住口,比出噤声手势,竖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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