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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音

第 70 章 (九)平沙剑侠

碧霄几重,星斗珠光,红线穿针乞巧忙。论西京城里最令万千风流卿客魂牵梦萦之地,当属金市里那座天下闻名的风月楼。天色微沉,华灯初上,又到卿客盈门时。七月初七,兰夜乞巧,长安风月楼每年都会为满城的女眷安排一场乞巧诗会,今年也不例外。虽专为乞巧而设,但风月楼不会将前来凑热闹的男客拒之门外,加之风月楼本身不同于一般烟花所,是个讲究清雅贵的高档地界,楼内有名姬更有名曲,是以平素登门的不只有男客,也有专程为品评音律而来世家贵女。一年一度的乞巧诗会,名义上是请娇娥,却也欢迎慕名而来的郎君。玉姝穿针赛巧工,郎君赋诗争才名,幸得月老红绳顾,千里姻缘一线牵。说白了就是风月楼主喜欢趁着乞巧节这股热闹东风,搞上一场大型相亲会,谁也不知道人家是什么癖好,反正乐此不疲还办出了响亮名声!

风月楼主伍三安本身就是诸多西京贵女的座上之宾,更有甚者传言他得皇家贵人垂青,故而由他牵头主办的乞巧诗会也颇受西京各高门重视,且伍三安的花名在江湖上亦是如雷贯耳,更叫这一年一度的乞巧诗会吸引了众多武林名门闺秀与青年才俊参与。

红袖翩翩,清音萦萦。此时此刻,风月欢场已载歌载舞,今宵不比往日情,歌舞也少了几分浓媚艳丽,多了几许清雅脱俗。风月楼主体有七层高,内园另置十几处别苑,宵禁过后这里就是整个长安最多情的消金窟。而今晚到场的客人都能感受到,今年诗会的风头比往年盛大许多,来客足多出一倍,上下七层楼已是人满为患,目下所及百花竞放,姹紫嫣红芳香弥漫。有心的客人已然留意到,楼里有一隅最是与众不同——高台之上摆满了金黄秋菊。此景虽也赏心悦目,但是与周遭的柔软娇媚格格不入。楼内的姬伶婢厮皆对此一无所知,谁也猜不出伍楼主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过好奇归好奇,只要不扫兴致,留些悬念未尝不是一种经营手段。毕竟若是论起耍手段,放眼西京烟花之地,无人能及伍楼主!今年乞巧诗会之所以空前地盛大,都是因为伍楼主在彩头上面花了血本。也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风月楼今秋来了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连人称赛貂蝉的伍三安见了,也不禁惊为天人看直了眼睛,此美人色艺双绝,弹得一手天下无双之妙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引得凤凰飞鸣。伍楼主亲口放话,名诗自当配名曲,言下之意不就是,乞巧诗会上的胜者,便可做那神秘美人的首宾!

与此同时,伍三安还特地为女工最巧的娇娥备下了大礼,听闻那神秘美人乃是琴宗传人,手上存着一把绝世名琴。多少女客为了这么一把琴,也决计斗上一斗。要不怎么说西京城里还是风月楼最会经营,先是稀里哗啦地炒一波热度,后又嘁哩喀喳地吊足外人胃口,越神秘越叫人心驰神往,越虚荣越叫人欲罢不能!

不过一切虚名与荣耀,在有的人眼里都是浮云,热闹永远都是众人的热闹,清醒从来都是自己的清醒。有的人窝在二层的雅阁里,百无聊赖地欣赏歌舞,却终是欢欢喜喜地叹了一口闷气,“唉!”

“叹什么气,老气横秋。”

“要你管哦!”

“不要我管,请我做甚?”

“你不明白,有的人看山是山,有的人看山不是山,有的人看山还是山!”

“你不是叫钟忆瓷吗,何时改名叫‘有的人’了?”

钟忆瓷瞪了对方一眼,“你可真没文化。”

“你有文化就行,日后我们生的孩子就能有文化。”

“我呸!”钟忆瓷又瞪了他一眼,“我割肉请你到这么烧钱的地方消遣,是想谢你出手相救,你倒蹬鼻子上脸了!”

“你也知道是要谢我才请我来的?瞧瞧你那张苦瓜脸,别人还以为我将你怎么着了!”

“你敢!”

“我不敢!我要是敢把你怎么着,何至于到今日也没怎么着。”

“孟北宵!你皮痒吧!”这一次,陪在钟忆瓷身边的人,竟是昔日叫她避之而不及的孟北宵。

孟北宵给她倒了杯茶,“我错了!大小姐这又是怎么了?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可不是你的一贯做派。”

“大你个脑袋啊!我在家中行五,不像有的人那么命好,生来就是飞扬跋扈的大小姐。”钟忆瓷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本姑娘不才,绰号神鞭钟老五,日后江湖相见,记得喊我名号!”

“噗嗤!”孟北宵立马笑出了声,“原是为了这个生气,你未免也忒小家子气了,怕被人家给比下去?”

“比什么比!她们拿什么和我比!”

“论这股自信劲,没人比得过你。”孟北宵轻笑道:“你是神鞭钟老五,那我就是神鞭钟老五的跟班?”

钟忆瓷皱眉,“听着不像好话啊……”

孟北宵点了点头,“我就是在批评你狂妄自大。”

“孟北宵!你真是皮痒痒,我请你是请你一人,可没准许让你带家属来!一个薛锦珍一个孟西晴,你真当我是颜如玉那般好脾气?这么贵的地方,敢情不是你花钱!”

“你这么想单独和我约会?”孟北宵天生一张严肃刻板的硬汉脸,说起情话倒是别有一番小意趣。

钟忆瓷:“……”

这厮脑子有点怪,重点难道不是谁花钱吗?

“晴儿是随父亲来西京的,至于她待多久,要看薛峥什么时候溜。薛家小姐来不来并非受我控制,也和我没有一丝一毫关系,你同我置哪门子气?”

“谁和你置气了……”钟忆瓷咽了一口茶,“我脾气修养好,想惹我生气,你还差得远,且好生练吧!”

“我是差得远呢,江湖上能随随便便惹毛钟女侠的人,除却景明山庄白少庄主,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了。我自当勤勤勉勉,争取早日取代白少庄主,成为天底下唯一能惹得钟女侠又哭又笑之人!”孟北宵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活像是在阵前立军令状,逗得钟忆瓷一口茶喷出来就呛着了。

“咳咳咳……你可真逗……”

孟北宵拍她的背给她顺气,“看着你笑了,我也想笑。”

“孟北宵……”钟忆瓷缓过气来问道:“你可有眼疾?”

“何故有此一问?”

“既不瞎,为什么喜欢我?”钟忆瓷总是在不该有自知之明的时候格外地自知,“我文不成武不就,琴棋书画德容言工更没一样能拿出手,实在不符合你们这种世家公子哥的审美。我哥哥常说我就是一只能打架的泼皮猴子,你堂堂一个郡王,到底看上我哪里了?”

“嗯……”孟北宵斟酌着。

“嗯什么!说话!”

“我眼瞎。”

钟忆瓷:“……”

有些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可以称作自谦,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成了贬损。钟忆瓷拍桌瞪眼大吼道:“姓孟的!你敢看不起我!”

孟北宵:“?”

“你觉得我一无是处!”

孟北宵:“??”

“你也认为我就是一只泼皮猴子!”

孟北宵:“???”

“钟女侠好大的火气!快快息怒!”珠帘轻卷,最先入眼的是一双玉雕般白皙细腻的手。伍三安一袭水红绸衣款款走来,朝孟北宵与钟忆瓷揖了揖手,淡笑道:“七月初七可是好日子,动粗会折损姻缘的。”

软红公子伍三安,男生女相赛貂蝉,本就天生丽质还分外会捯饬,虽然他今日穿的像个月老,但若是能有如此俊美的月老牵红线,也只会叫天下女子心向往之。钟忆瓷每每看到伍三安,就会陷入深深的惭愧与卑微,惭愧卑微之余还不忘感叹,和这个花里胡哨的老男人比起来,蓬头垢面的自己简直不配做女人啊!

“伍楼主。”孟北宵简单回礼,“我二人是在说笑。”

“郡王爷有所不知,我们钟女侠不是一般的小女子,有些玩笑可说不得,一不小心就会拆房子呢!”伍三安笑道:“我可怕天籁阁的无妄之灾在我这风月楼里重演,毕竟没有像谢三爷那样财大气粗的金主来堵窟窿。”

“伍楼主,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钟忆瓷懑懑地嘀咕道。

西京风月楼的乞巧诗会,与江宁天籁阁的上元灯会,并称为江湖两大风雅奇坛,若是有幸能够在其中一场里拔得头筹,自然是名噪两京江淮,揽尽江湖风流。而去年上元灯会,长安薛少本已经凭多才之名独占鳌头,奈何半路杀出个多才多金的扬州谢三,薛大少终不敌谢三爷,当晚输了美人却赢了风骨。当时谢三为表达谢意,不仅宴请全场宾客,还亲自送了薛大少一尊出自玉雕名家之手的佛见笑。薛峥的老爹薛荀岐偏好佛见笑,明眼人也都能看出来谢三的心意,就在大家以为“冲冠一怒为红颜”会变为“不打不相识”的时候,某位女侠不合时宜地跳出来仗义执言,不仅大骂了谢三一顿,而且摔了那尊精雕细琢的佛见笑,最后连带着将天籁阁砸了个破烂!到头来还是谢三爷花钱补窟窿,买下整座天籁阁才息事宁人。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那位“仁义”侠女不是别人,正是钟忆瓷!

“小姑奶奶,我是看在熟客的情面上,这才多句嘴。”伍三安严肃地提醒道:“今晚贵人不少,你可不要惹事生非,出了事没人给你擦屁股。”

钟忆瓷嘟嘴,“贵人……能有多贵啊……”

“卖了你都赔不起啊。”

“哦。”钟忆瓷索性一头趴在桌子上,原就不多的兴致这下更淡了。

伍三安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到底于心不忍。“你平素的张狂劲儿哪去了,这么丧可不像你,下去凑凑热闹,只要别太鲁莽了就好!”

“这种热闹谁稀罕呐!不就是穿针引线吗,我一次能穿他十股八股,一丢丢难度都没有,幼稚!”

“你还挺目中无人的。”

钟忆瓷翻着白眼抱怨,“都怪死骗子薛峥框我,还说能见到老熟人,熟个鬼!”

钟忆瓷这一声老熟人,落在伍三安耳朵里却别有一番意味。孟北宵微微蹙眉,“原来不是为了谢我?”

“就你话多!”钟忆瓷瞪了孟北宵一眼,“老实喝你的茶!”

孟北宵还真依言抿了口茶。钟忆瓷不满的小眼神,又落到伍三安身上,“瞧瞧你安排的位置吧,视野可真不怎么样。”

伍三安叫屈道:“小姑奶奶,这间可是看好戏的最佳位置,你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什么好戏啊?哪有便宜呀?谁是你家姑奶奶哦?我怎么就卖乖了呢?”钟忆瓷自觉触发话痨本质,四个问连珠炮似的打出来,听得孟北宵闷头忍笑。

伍三安翻了一个大白眼,“你可真生了一张巧嘴。”

“一般一般,钟家第三。”钟忆瓷谦虚地笑了笑。

孟北宵好奇问道:“谁是第一?”

钟忆瓷搔了搔头,“我爹。”

孟北宵皱眉,“钟庄主瞧着不苟言笑。”

钟忆瓷嘿嘿说道:“我爹那是轻易不张嘴,张了就是绝杀。我哥就是随了我爹,怼遍江湖无敌手。我哥在钟家能排第二,别名叫钟二嘴,我给他起的!”

孟北宵却道:“江湖无敌手倒是不见得吧,也有让钟公子吃瘪的人。”

“谁?”

“叶大当家。”

伍三安在听到这四个字后,目光竟下意识地颤了颤。钟忆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以后钟二嘴就是钟三嘴了,至于大嘴之称落到谁头上,就看嫂嫂能不能怼得过我爹了!”

“伍楼主今日委实风光啊!”就在这时,虚掩的门外传来了一声淡笑。

伍三安神色微变,与钟孟二人道声失陪,便推门走了出去,一瞧见来人不禁轻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公子啊!王公子有些日子没来我这小楼了,惹得我们兰芝日日以泪洗面,人都消瘦了好几圈。”

王明远闻言忧怯道:“近来事忙,冷落了兰芝,她可怨我?”

伍三安笑道:“王公子若陪着她一同乞巧祈福,便是再怨,心中也只剩欢喜。”

“多谢伍楼主提点!前日我得了一颗东海明珠,特地带来送于兰芝赔罪,便劳烦楼主照看我这位朋友。”王明远侧身让开,却见一公子站在他后面,锦衣华冠玉带金履,瞧着年纪不大,却仪表堂堂有几分风流气度。“这位可是礼部尚书家的赵公子,头一次来风月楼,请楼主好生招待!”

“蓬莱仙境遥相望,不及风月一梦长。公子放心,我风月楼的客人,无论是第几次来,都会尽兴而归。”伍三安笑容满面,差人将他们送进雅阁,转头又吩咐小婢道:“告诉兰芝王公子来了,让她与兰惠一同过去。”

“是。”小婢依从吩咐去请人。

雅间里,钟忆瓷单手托着下巴,冷嘲热讽道:“再好的皮囊也盖不住满身铜臭,不就是一个礼部尚书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子哥,居然让他派出双兰相迎!我姑母还是宫里的娘娘呢,那我是不是能在这里横着走啊!”

“你不会的。”孟北宵轻笑道:“你并非仗势之人,亦不愿意做钟家小姐。”

钟忆瓷微愣,孟北宵确实说到了她的心坎上,不用她主动解释便能理解她所思所想之人,到目前为止,除却钟朔只有孟北宵。“你倒是明白我,可真邪门了!”

孟北宵笑道:“不邪门,我远比你想的懂你,毕竟追了你这么久。”

“有点叫人感动啊……”钟忆瓷坦诚地笑道:“谢谢!”

“只是感动,没有心动?”

钟忆瓷眉心微蹙道:“我突然发现,其实你的话挺多。”

孟北宵挑眉,“你一个话痨,还嫌弃我话多?”

钟忆瓷大眼睛一眯,“你才是话痨,你全家都是话痨!”

“既是如此,你我岂非天造地设的一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钟忆瓷:“……”

啧啧啧!这位爷平素瞧着人模狗样,原来也个假正经!

这时楼下丝竹管乐与莺歌燕舞忽地停了,一时间满楼竟是寂静无声,不知是谁手上的绣花针落了地,噔噔的颤抖声激得钟忆瓷心下一紧,莫名不安起来。就在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之际,高台之上却又响起琴声,琴声异常灵动悠扬,起先柔情婉转,而后荡气回肠,两种韵味相交碰撞,却毫不突兀,直叫闻者心旌摇曳,说是天上之曲也不为过!钟忆瓷与众人一样好奇,竖起耳朵仔细品曲,睁大眼睛观望高台。

却见那片秋菊丛中竟缓缓升起一道曼妙人影,一双纤纤玉手飞快地拨弄着琴弦。钟而忆瓷所在之处,恰能看到对方的脸。待那人螓首轻抬,钟忆瓷不禁大惊,使劲拍着孟北宵的胳膊,道:“丽色芍药秋婼离!”

彼时寒风呼啸,隆隆之声响彻高地平原。

炉上一炷白檀香,踏上一袭沉眠影,风雪虽已被关在门外,可愁虑却笼罩不散。钟朔盯着踏上熟睡的人,心底五味杂陈。叶伶蓉端坐桌边,抿了口热茶,道:“你将头上白花给了她?”

“头上白花……”钟朔眉心微蹙道:“您说的好像我戴孝似的……”

“依我瞧着也差不多!”叶伶蓉讥讽地笑道:“曼陀罗华也好,曼珠沙华也罢,都是阴曹地府的玩意儿,不吉利!当年我就说过,可老头子偏不信,非要搭上两个女儿的前程……”

“老头子?”

“叶德邈。”

“外祖父?”钟朔眉头愈深,“两个女儿是……”

“你娘和你大姨。”

“你大姐和二姐?”

“你小子少学我!”

钟朔:“……”

叶伶蓉讲得口干,又抿了一口茶。“你可知,你那朵白花和你妹妹那朵红花,都是从哪里摘来的?”

“不是叶氏家传?”

“家传你祖宗哦!叶氏家传会传到你们俩姓钟的手上?叶晋靖这个正儿八经的叶家子孙都落不着,还能便宜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叶伶蓉叹道:“魔教的东西,背后不知吸了多少人的血,注定命里带着诅咒,偏生她们还都当成了传家宝贝,真是荒谬至极!”

“魔教?”钟朔惊愕地看着姨母,“圣雪宫?”

“这两枚绝璧就是圣雪宫的东西!当初老头子不知从哪里结识了一个害人的术士,听信那术士的妖言,竟将叶京蓉和叶清蓉送上天山……”叶伶蓉一贯波澜不惊的眼神里竟透露出些许悲愤,“那时我尚且年幼,待我懂事入武道已是很久之后。我多番追查那术士的身份,发现他是魔教圣雪宫门徒,他们潜入中原自西向东传道,荼毒武林为祸江湖。我生平甚少杀人,我杀的第一个人便是那祸害人的妖魔术士!等到老头子幡然醒悟时,你娘和你大姨却早已满手鲜血,威慑西域,人称魔教双使。知道吗,人有时候一步错,就会步步错,一念之差入魔,或许这一辈子都难逃诅咒,你娘和你大姨都没能逃脱,至于她……”

“姨母……”钟朔喟然叹道:“人怎么可能一步不错?神仙也会犯糊涂,何况是拥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这就是我甘愿留在北地的原因,我励志要修道成仙!”

钟朔无奈地点点头,“那外甥就祝姨母早日位列仙班。”

“滚蛋!”叶伶蓉盯着踏上之人,“看来你已下定决心非她不可了,你知道她是谁吗?”

钟朔眸色一惊,“小姨母也知道……”

“多新鲜呐!”叶伶蓉严肃地看着钟朔,“既然知道她是谁,还要娶她?”

“鸳盟已定。”钟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叶伶蓉冷哼道:“看来你知道的不咋全。”

钟朔眉心骤紧,“姨母什么意思?”

“这小猢狲的身份,哪里会那么简单啊……”叶伶蓉轻叹道:“她这只手臂当真是可惜了,若能治好,再过个七八年,连李元尘也未必能赢她一招半式。”

钟朔闻言委实惊愕,他这小姨母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武痴,平素甚少夸人,可今日却抬出他师父李元尘这等宗师级别的人来夸叶棠音,与其说是一种夸赞,不如说是一种忌惮……

“她的眼睛……”钟朔眉心紧锁,“我见过她的眼睛变成了……”

“碧色。”

钟朔一愣,“姨母也见到了?”

“极为难得的碧色,或许她的眼睛就该是碧色,就该是碧色……”叶伶蓉不可思议地叹道:“她可是那个人的孩子,没道理不成魔!”

“那个人……”钟朔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人?”

“你丈母娘!”叶伶蓉脸上露出了几分难得的温慈,“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见到这艳绝天下的碧眸!”

“我岳母……”钟朔顿了顿,“姨母是说邓赕王妃?”

“这你都知道了,莫非她告诉你的?不可能吧!”

钟朔心虚道:“我自己查的。”

“我就知道,你可没那么大的魅力!”

钟朔:“……”

却听叶伶蓉缓缓道:“你丈母娘和李元尘也算同门。”

“同门?”钟朔大为吃惊。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姨母!”

“你喊什么!我又不聋!”叶伶蓉不悦地皱眉,“你听说过蜀中菩提门吗?”

钟朔点点头,突然想起那日在江宁林家的情形。

“三十年前,李元尘曾在菩提修习过一段时日,那时候这孩子的母亲便是他的同门师妹。而当时一起修习的还有你爹你娘你小姑你大姨,再加上白决权。”

钟朔委实佩服小姨母的嘴皮子,“都是亲戚啊……”

“胡说八道!白决权怎么能算你家亲戚?”叶伶蓉啧啧道:“老头子想让你娘和你大姨拜师菩提门,以便洗去过往罪孽,好改头换面回到叶家,不过因为一些事情,老头子的如意算盘到底还是落空了。你爹娘在下山后第二年成了亲,腊月生下了你们兄妹;你大姨下山后便远走苗疆,两姐妹再也没回过叶家。你大姨更是与你爹娘老死不相往来,你师父和你岳母也相忘于江湖,就连你那小姑母也不知所踪了。最正常的就是人家白决权,从宁家手上夺回景明山庄,如今混得好不风光!你家亲戚脑子都有病,不要拉人家白决权下水,人家可没毛病!”

钟朔:“……”

合着您不是我家亲戚哦!

“别看我!”叶伶蓉似是听见了钟朔的心声,“一来我不想做你家亲戚,二来我脑子也有病,你掂量着选一个能接受的吧!”

钟朔:“……”

“这小猢狲不简单!”叶伶蓉深深地瞥了叶棠音一眼,“你小子未必能拿得住她,我劝你量力而行。”

“为何?”

“什么为何?”

“为何老死不相往来?为何相忘于江湖?为何不知所踪?”

“你看我长得像不像‘为何’!”叶伶蓉白了钟朔一眼,“我又没在菩提门待过,我怎么知道为何!”

“那后来呢?”

“后来……”叶伶蓉默了默,“不知道。”

“不知道?您怎么能不知道!”

“混小子!怎么和长辈说话!我凭什么就要知道!这档子破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玉骨落娇妍,铁手绕香雨,遥望羽云台,醉春不知归……”榻上的人睁开双眼,“后来……没有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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