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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音

第 73 章 (十二)人间尽头

风雪当道,寸步白头。厚重的裘衣已被冰锋刺穿,叶棠音足点冰尖,在漫天白茫里寻找方向。叶伶蓉警告她万丈深渊下藏着万分凶险,却忘记她也曾拥有一块寒玄玉石,只是区区一块便令无数江湖人觊觎垂涎的药玉,当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而是她亲自从这万丈深渊下捞回来的,而这也是她与北国雪女之间的缘契!

虽说是万丈深渊,但到底有几分夸张意味,其实这地方更像是一处回凹的谷底,凹谷两边皆是冰封光滑的绝壁,对于从未踏足过谷底的人而言,的确是个鬼见愁的地界。叶棠音既敢纵身一跃,不能说是不冒险,可至少心中也有几分谱。谷底妖风疯狂肆虐,才刚拿出来的火折子瞬间就被掐灭,人腰般粗壮的冰溜与冰锥遍布在厚实的积雪下,稍有不慎便会落得和裘衣同样的下场,抬头仰望天际,只有一片扎眼白茫,就像是被关进了笼屉里,周围尽是轰隆隆的风声和白皑皑的冰雪。叶伶蓉绝非在危言耸听,北国的风雪着实能要了普通人的性命,不过对于本就内藏烈火的叶棠音而言,彻骨之寒却也不足为惧。

叶棠音伫立冰尖,汇聚内力于右掌,抬手一刀劈向前方无尽的白茫——

霎时间,陈年冰面上裂出一道缝隙,足足延展数尺之远!可眨眼的功夫,缝隙又被飞雪掩盖无痕。以凡人之力对抗自然,显然是最不可取的蠢办法,却也是叶棠音此时此刻唯一的办法。她幽沉的眼眸渐渐化为碧色,微红的脸颊在白茫茫的天地间愈显明艳,这一次的掌刀劈下去竟是地动山摇,甚至震塌了数丈之外的雪峰!

一旦渊谷雪崩,她必无处可逃,但哪怕豁出性命也要赌一次,因为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却见一道道拳头宽的裂痕急速延伸,从叶棠音的脚下呈伞状向四方裂去,又是一阵阵轰然碎裂声,身后数丈外竟完全塌陷了!她猛地转身望去,洁白的雪雾中浮现一汪湛蓝,如宝石一般闪耀着诱惑。她朝着那湛蓝疾步而去,转瞬间落于咫尺处,凛风吹起一层层涟漪,刺骨的潭水扑打着鞋面,这一刻她才真正感觉到了何为北国之冰寒。她乘势而追,一记又一记掌刀将周围覆盖的冰雪彻底震裂开,整个寒潭的庐山真面目旋即铺满视线,放眼望去,鳞波湛湛,圣洁耀目。

就在寒潭正中央,伫立着一块硕大的玄玉,一具晶莹剔透的水晶壳扣在玉石之上,满头霜华的女子平静而安详地躺在里面。叶棠音高高地举起左手,缓缓走下寒潭,当彻骨冷意终于打在身上时,方知叶伶蓉所言非虚,经过这寒潭玄冰的洗涤,任凭什么烈火也都能被彻底扑灭。她咬着牙向寒潭的中央前进,刺骨的潭水从脚踝没至腰间再没至胸口,她的眸色竟越来越翠莹,面颊也越来越绯红,然而身体却越来越冰冷。无声的对抗正式打响,她不知道,究竟是令她涅槃的化碧诀魔高一尺,还是寒潭玄冰道高一丈;她不知道,究是能活着爬上岸,还是死在寒潭里;她不知道,究竟是能达成所愿,还是就此抱憾而终,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待走到玄玉石旁,潭水竟已没过了脖颈,冰冷的死神锁住了咽喉,凡人能做的唯有忍耐并且抗争!躺在水晶壳下的女子就像一颗被精雕玉琢的宝石,却早已失去了生气。叶棠音凝视水晶棺,心有百味最重是愧,左手抚上玉石光滑平整的一角,这里原本的棱角是由她亲手斩平,十三年前她跌落这深渊谷底,在无尽的等待中亲手剜下一块令无数人梦寐以求觊觎垂涎的寒玄玉石,更是因这场奇遇而进益颇深。那一年她认识了两个生命中十分重要的朋友,一个是而今分道扬镳的南宫彦,另一个就是昏迷不醒的雪女,当年是雪女将她从深渊捞出来。所有祸事又是源于她这个祸根,就像七年前那样,但这次她并未受难,反而做了教唆挑拨玩弄是非的罪魁祸首……

“阿雪,我们说好要去江南听小曲,去塞外数星星,去洱河旁喝醴酒,你怎能睡在棺材里……”叶棠音缓缓举起了右手,挥开了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宝扇,将全部真气凝聚于双足,而后竟从水中腾跃而起,脚下仿佛有一双无形的风轮,将那湛蓝的冰水拔地卷起!她脚踩真气悬空立于飞速旋转的水柱,仿若龙王之女,肆意地操控着四海洪荒,手起刃落时,那浮于扇锋的气劲顿时化作数只刀斧,稳准狠地劈向了寒石,一道又一道雷霆击砍将那方硕大的寒石沿着水晶壳边缘三寸外切除,框出一片完整棺底,足足有三尺之厚,却未损晶壳一分一毫。叶棠音的面颊已熏醉,那碧莹莹的潭眸仿若青翠欲滴的禁果,散发着无尽诱惑,妖魔般闪灼着天地万物。她挥扇再劈,就在双臂大张的一瞬间,数道卷浪的水柱从四面八方拔地而起,如龙吸水般倒灌天际。她化身司水之神,拿出振臂一呼四海咆哮的气势,而那原就不深的寒潭顿时被抽干殆尽,裸露出一方硕大的寒玄玉石本体。

叶棠音也是第一次见到寒玄玉石的全貌,周身凹凸崎岖,想是经年累月地积沉了天地精华的结果,寒石表面却光滑平整,应该是查无踪迹的前人之杰作,令她惊诧的是,原来这块奇迹般存在的寒玄玉石并非孤立于世,而是连接整个寒潭底部,这寒潭便是由玉石凿制而成。叶棠音横刃劈向玉石,将三尺厚的地方拦腰斩断,从腰后拿出绳索甩去,这绳索正是叶伶蓉拽她时所用的那条,现下正好派上了用场,将水晶壳与寒玄玉石一并捆成一副水晶棺,就在她拽紧绳索准备将水晶棺拖走时,视线倏然一滞——玉石旁的潭底,竟刻着四列浅淡字迹!

叶棠音飞身而下,上前细细地查看,惊觉这潭底的字迹竟然同那石碑上的一模一样!“得道羽化登碧落,失道下世饮黄泉,仙妖弹指一念间,尘寰大道无穷尽……”

指尖轻触摸刻痕,叶棠音想起那年走上城楼前,白洁夫人对她最后的叮咛——走你自己选择的路。

彼时她只当夫人尊重她死战的决定,可今日看到潭底这四句话,方知夫人当时的叮嘱暗涵着何种深意。她努力回忆昔年来到雪岭的细节,望着漫天纷飞的白雪,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景象逐渐清晰。十三年前,夫人站在悬崖旁告诉她,天资也可险中求,而后亲手将她推下这万丈深渊……

水柱即将支撑不住,叶棠音回过神来拽紧绳索,狠命一扯直接将捆严实的水晶棺抛向了岸边。旋腾而起的水柱终于落下,寒潭又恢复了素日的平静,湛湛水面好似剔透的蓝宝石。叶棠音上岸用内力烘干湿漉的衣衫,右手缠紧了绳索,拖着水晶棺在漫漫风雪中前行。先前为了找到寒潭所在而轰开的冰面,虽然早已被风雪掩盖,却叠落成高出地面一尺厚的冰堤,恰好为她提供了方向,她沿着冰堤缓缓前进,每一步都举步维艰,耗尽气力。待回到原点后松开绳索,腾空而起握紧兵刃,霎时一道道雷霆万钧之击劈向了冰面,竟硬生生在崎岖突兀的冰面上辟出一条坦途。她重新落回冰面上,继续握紧着绳索,拖着水晶棺徐徐向前,辟一段路走一段路,沿着望不到尽头的深渊谷底一步一步地摸索。万丈深渊下来容易,上去却是难于登天,当年雪女用绳子将她绑在身后,仅靠一柄小铲在冰封绝壁上挖出一条冰阶,竟背着她从深渊谷底爬回雪山悬崖。而今那冰阶早已被掩盖于风雪之下了无痕迹,若她能以同样的方法在绝壁上凿出一道新冰阶,大概就是最好的办法,前提是要找到绝壁之所在。无怪乎叶伶蓉一而再地警告,跳下来是九死一生,在漫漫风雪中,任何标记都会被瞬间掩埋,没有方向不被冻死也会被困死,任何活物稍有不慎就会永远消失于天地穹苍间。叶棠音偏不信邪,她是阎罗王都不愿收的鬼见愁,即便肩胛已被绳索勒得生疼,沉重的寒石与晶棺将她的脚步拖得越来越慢,她还是咬紧牙关,没有丝毫停歇的念头。

在这危困之境,停下就意味着死亡!

“你是不是早就算准我会下来救你?”在烟尘般的风雪背后,一抹清逸风骨提剑而来。

叶棠音抬眸浅笑,“我赌您不忍见我被冻死,您就当是为雪女跳的,如此心里舒坦些。”

叶伶蓉看着叶棠音,啧啧摇头,“犟驴一头!你若做我徒弟,我自然肯为你九死一生。”

“我这辈子只认一位师尊。”

“你在林家是不是也盘算好了,无论怎么折腾都不会拜林擎挚为师?”叶伶蓉现下倒是觉得,叶棠音这个小猢狲可真真是得尽了叶京蓉的真传,当狐狸算计人的本事学得一点不差!

“林家的变故并非是由我策划,我不过将计就计,借势而为。”

“结果就是你没拜师,却偏偏让整个江湖都知道,你是林家相中的托孤传人。”叶伶蓉撇了撇嘴,道:“不拜师就不用以弟子的身份给林家尽责任,却还能蹭着林氏传人的身份沾光占便宜,真是一把打算盘的好手!”

叶棠音淡淡一笑,“先上去,上去我随您怎么骂。”

叶伶蓉反问,“若我真不下来救你,你打算怎么收场?”

“我没想过,也没给我自己留退路,大不了死在这里,让您外甥当鳏夫。”

“那小子就是当和尚也和我没关系,用他威胁不到我!”叶伶蓉啧啧道:“我都不敢保证能活着爬上去,你这猢狲倒是乐观!”

叶棠音笑道:“这深渊虽是九死一生的险地,却到底只是对寻常人而言,谷底寒潭是修习疗伤的好地方,雪女安好时尚能出入自如,更何况您这位一代宗师。您既能将雪女送下来,在九死一生里得了生,想必是留有后路的。我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等不到您便倒下了。”

“上回能活,可保不齐回回都能活。”叶伶蓉翻着白眼冷哼道。

叶棠音扶着水晶棺,长长一叹,“雪女有恩于我,我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叶伶蓉不由得动容,“这谷底瞬息万变,倘若我当真没找着你……”

“我信您。”叶棠音眸光暗转,盈盈碧色动心魄,“您也信我,可好?”

叶伶蓉一愣。

却听叶棠音肃声道:“得道失道皆在己,为仙为妖亦在己,化碧非魔,人心才是魔,成魔只是一种选择。”

“只是选择……”叶伶蓉眉心紧锁,“白洁给你留了什么?”

谷底常年风雪交织,可事实上,今日却是个极难得的好天。虽然谈不上晴空万里,但也称得上风平浪静,些许厚重的云彩挂在湛蓝色的天幕上,或许下一瞬又是风云变幻,好在仍有此刻的安宁。毕竟在苦寒北地,平静已经是人们最祈盼的礼物。叶晋靖横着刚磨好的新剑,一尊门神似的堵着路,“大表哥!冷静!”

钟朔双手抱臂,依着门框皱眉,“小表弟,我哪里不冷静?”

他还真就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啥也没干啊,怎么就被小表弟虎视眈眈地给盯上了?

叶晋靖苦大仇深道:“你小姨母特意叮嘱,就是打死我都不能放你走!”

钟朔即刻反驳,“你师父明明是说,不让我出这院子一步,没让你将我堵在屋里。”

“可是我明明记得……”叶晋靖突然大惊,“你没被迷晕?你是装的!”

钟朔比了一个嘘声,“不许告诉你表嫂啊,我实在想中招,奈何太熟悉她的路数!”

“那你装晕做甚啊?”盘古小说网首发l https://www. https://m.

“我若不装得像些,等着她下更猛的药吗?”钟朔也担心自己被蒙汗药喂成傻子,就是文曲星也架不住每日一包缺心眼迷魂汤灌呐!

叶晋靖嘿嘿傻笑道:“你小姨母说陷入儿女情长的人都是傻子,我看大表哥你贼着呢!”

钟朔摇了摇头,“你师父活到今日也没当过一回傻子,又怎知当傻子不欢喜?”

叶晋靖愣了愣,“好像有点道理……”

“觉得有理就让开。”钟朔弹开叶晋靖的剑,裹紧裘衣走到院子里,望向远方的天际。

叶晋靖也跟看过来,“大表哥你伸脖瞅啥呢?”

“你知不知道她们去哪里了?”钟朔皱眉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啥预感?”叶晋靖的心也跟着一紧,“大表哥你可别吓我啊!”

“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些慌。”

“心里慌?你有心疾?”

钟朔嫌弃地看了看他,“有你个脑袋!”

“你有病治病,可万万不能讳疾忌医!”叶晋靖一本正经地规劝道:“心疾折寿,你若短命,那姓叶的岂不是要守寡?要不你还是回无涯门当道士吧,跟着他们修道炼丹定能治好!”

“钟家还指着我开枝散叶传宗接代呢,知道哥哥我此番前来做甚吗?”

“做甚呐?”

“取嫁妆。”

“啥玩意?”叶晋靖懵圈地看着钟朔,“你再说一遍!”

钟朔得意地挑眉道:“来取我媳妇的嫁妆,哥是有媳妇的人,和你这光棍不一样。”

“大表哥你逗我吗?她的嫁妆咋会在这里!”叶晋靖嘴一撅,“难道是我师尊准备的?”

风刮过,卷走半边天的云。钟朔微微虚目,“这天说变就变……”

“可不!蓟北以北的天就像后娘的脸,那是说翻就翻,半点情面都不讲!”这时钟朔抬腿就要往外走,叶晋靖跳到钟朔面前,横剑堵住他的去路,道:“咱说好的哪也不去,你挺大一个人咋能骗我!”

“你就不怕她们出了意外?”

“你没看变天了吗!”叶晋靖态度强硬,毫不退让。“这个时候跑出去,出意外的就是你!”

“让不让?”

“不能让!”

“何苦呢,你又打不过我。”

“我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呢!”叶晋靖昂起胸脯,道:“你想要出去,除非我挂了!”

就在激烈的争辩中,钟朔却突然问道:“雪女在什么地方?”

“在寒潭……”话一脱口,叶晋靖就僵在原地,“你套我的话!”

“不然我能和你聊这么久?”

叶晋靖:“……”

钟朔继续追问道:“寒潭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一二三……”

“四五六七□□!你就是数到一百二,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小子还挺硬气。”钟朔轻笑道:“以我对你嫂子的了解,她想见雪女,谁都拦不住。”

叶晋靖回嘴道:“以我对你姨母的了解,她想拦着谁,从没失过手。”

钟朔摇了摇头,“恐怕不是阻拦,而是支持。”

“啥玩意?”叶晋靖更加懵圈了,“还支持?支持啥?”

“雪女重伤昏迷,据我所知,有一个人或许能救醒她。”

“谁!”

“一个江湖郎中。”

叶晋靖狐疑地盯着钟朔,看大表哥的神情不像在骗他。“哪个江湖郎中?我这就下山去请他!”

“他恐怕不愿意来蓟北。”

“为啥?”

“不为什么。”

“我把那人绑过来!”

“你歇着吧,你又打不过他。”

叶晋靖:“……”

“郎中不来,病人可去。雪女对你嫂子而言,不是一般地重要,我想你嫂子会亲自将人送过去。”

“这不可能!雪女不能离开寒石,除非姓叶的将寒石一并抬走!”

“寒石……”钟朔轻挑剑眉笑道:“寒玄玉?”

叶晋靖气得直咬牙,一个不小心又被套路了!钟朔忽然想起与叶棠音的约定,原来可遇不可求的寒玄玉石竟来自这苦寒北境,“带我去。”

“啥玩意?”

“带我去找寒玄玉。”

“哥,不是我不想,弟弟我真没这个能耐啊!”

“你小子怎地什么能耐都没有,白在这么个鬼地界待了许多年。”

“你换成谁都不行!”叶晋靖辩驳道:“眼瞅着都已经变天了,这时候别说下深渊,就是出去闲逛都未必有命回来!哥你就听我一句劝,消停地在屋里待着,不好吗!”

“下深渊?”

叶晋靖:“……”

活到现在走过最长的路,就是大表哥的套路……

钟朔笑道:“你都交代到这里了,也不差一句两句吧,自己说,省得我费心思套你的话。”

叶晋靖心不甘情不愿道:“在雪岭最高的山巅下就是万丈深渊,深渊谷底有片天然寒潭,寒潭里有千年寒玄玉石,雪女就躺在寒石上面。那深渊之下藏着无尽的凶险,熟门熟路的人下去尚且九死一生,不熟悉的人下去那就是下黄泉啊!到目前为止,除了你姨母和雪女,我还真就没见过其他人敢跳!姓叶的若是为了雪女跳下去,我叶晋靖这辈子就认她做大哥!”

钟朔皱眉看着他。

“不……不是……那个……”叶晋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是大嫂!我认她做大嫂!”

钟朔的眼神更加刻薄了,“你们家大哥姓叶,可不姓钟。”

“是表嫂!表嫂!”叶晋靖的心肝脾胃肾一通巍巍乱颤,“表哥,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怵得慌……”

好家伙!这般杀气十足的眼神,谁能扛得住!

钟朔冷笑,“用得着你承认吗?”

叶晋靖:“……”

钟朔正了正神色又问道:“下去了如何上来?”

“雪女曾在绝壁挖过一条冰阶,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冰阶早被风雪冻成冰壁了。至于师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小姨母的本事,那位可一贯是个狠人,狠起来不是人!”

“小子竟敢非议你师父,嫌命太长了吗?”说着,钟朔抬手弹了叶晋靖一个脑瓜崩。

“疼疼疼!”叶晋靖捂着脑门大声叫唤,“你是我表哥,不是我仇人,咋下死手啊!”

“叶晋靖……”

“干啥呀?”叶晋靖心弦一紧,大表哥一本正经地喊他大号,不是要搞事情,就是要搞大事情!

“去给我找一身裘衣两顶帽子。”

“做甚呐?”

“让你做什么就乖乖地做什么,哪来那么多废话!”

“裘衣可以有,帽子是真没有,我们从不戴帽子,你要只能问山下老乡们要。”

钟朔委实费解,“耳朵不冷吗?”

叶晋靖解释道:“平沙剑法本就性烈,我平素修炼时穿的再少也不会觉得冷。雪女炼的又是寒功,自然更不怕冷。想在北境活得恣意,不是要比冰还寒冷,就是要比火还炽烈,生存之道首条就是抗冻。师尊从前说过,怕冷的怂包不配做她的徒弟!”

“不愧是小姨母,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钟朔打从心底对叶伶蓉敬重,能在冰火两重天的境界中修炼大成,放眼江湖也再无第二人了。可思及此处,钟朔的心却颤了颤,喃喃低念道:“所以在天寒地冻的北境,不怕冷的人身上都藏着奇功……”

“你要两顶帽子做甚?表嫂一看就贼抗冻!”叶晋靖突然一愣,“她身上有奇功!我的老天爷爷!表哥你这媳妇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钟朔默了默,“你们姓叶的谁是省油的灯?”

“也是,姓叶的都不是善茬!”

“叶晋靖……”

“我错了!求你别这么叫我!”叶晋靖对被喊大号这事有阴影,“你一这么叫我,我就想起从前被你外祖骂得狗血喷头的苦日子,我一想起来那段苦日子,我的心就好痛好痛!”

钟朔轻笑道:“爷爷骂孙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你就是离得远才幸灾乐祸!你若也在老爷子的身边长大,便知道弟弟我的苦了!”

钟朔却拍了拍叶晋靖的肩膀,“过段日子和我一起回渔阳,有冤伸冤,有仇报仇。”

“啥玩意……”叶晋靖掏了掏耳朵,“哥,你想要干什么?”

“毕竟亲戚一场,总要带你嫂子见见家人,顺便讨一讨这些年叶家亏欠你的公道。”钟朔面沉如水,“叶家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叶晋靖神色一僵,“我和叶家早已经两清,来到北境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觉得辛苦,和叶家西相比,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你就不想见见你姐姐?”

叶晋靖一愣,旋即却道:“我没有姐姐了,叶岚芬她不配!”

“你就不想查清当年的真相吗?”

“还有什么可查?事情明摆着,我爹死了,叶延鸿他死了!”

“小靖!”钟朔一声厉呵,喊醒了激动的叶晋靖。“舅父之死一定另有隐情!”

“隐情?”叶晋靖凄笑道:“我爹平白无故岂会自尽?傻子都知道这里另有隐情,可连老爷子都不在乎,还有谁会在乎!”

“你必须要在乎,他是你的父亲。”

“就算我还在乎,可又能怎么样?在叶家没人告诉我真相,离开叶家更没人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江南回来,等着我的是我爹的灵牌,是我娘改嫁他人的消息!我爹为什么就自尽了?我娘改嫁何处?老爷子和叶岚芬谁都不肯告诉我哪怕一字半句也好!”叶晋靖激动得眼睛发红,却到底忍住没有落泪。“表哥今日说这些恐怕另有深意吧,别学他们对我讳莫如深,毕竟你不姓叶,可千万别沾了叶家的做派。”

钟朔一声轻叹道:“你姐姐病了。”

叶晋靖心下一紧,“叶岚芬病了……”

“自你去了雪岭,她便深居简出,直到传出身染重疾的消息。”

“她得了什么病?”

“血症。”

“血症……”叶晋靖微微默了默,却冷笑道:“叶岚芬病了,老天有眼,报应不爽,还有救吗?”

“若你嫂子顺利回来,你姐姐还有一线生机。”钟朔顿了顿,“她是你亲姐姐,血脉相连,割舍不掉。”

叶晋靖气得浑身颤抖,咬牙怒道:“她当年对我做了什么事,表哥你不是不知道啊!你怎么还能救她!”

“我是在救你,我不能眼看着她死去,眼看着你陷入无尽的懊悔!”钟朔试探性地抚了抚叶晋靖的背,见他没有躲闪才劝慰道:“她毕竟是你亲姐姐,血浓于水,你真的能放下?”

叶晋靖怔了怔,“我永远都不会懊悔,我只盼着,她亲自去下边,给父亲请罪!”

“小靖……”

就在这时,却听一声凉薄的讥笑,“折腾了一溜十三招,原来都是为了青梅竹马的表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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