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格的道士从保命开始

这里不是地府。

无量围着莲花池和凉亭假山晃了好几圈，终于把现在所处的宅邸，和记忆中自己曾与阿一玩闹的余家划上等号。

这里的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甚至比记忆中还要鲜活亮丽，无量甚至能感觉到一月的风刮过脸颊，微微有些刺痛。

虽然已经做好准备要重新找到阿一，但是无量却完全没考虑过现在这种情况，本以为兜来转去都是在地府里头，这会解锁了新场景无量倒还有些措手不及。和之前夜晚出现在余家的正堂不同，此刻位于假山西边的厨房在往外冒着炊烟，无量看着莲池里头随风摇曳的荷花，莫名生出种怀念的感觉。

看了眼还算清澈的莲池，无量顶着寒风哆嗦着下了水。

无量以前听师叔说过，镜子能连接阴阳。那水面应该也可以？看着因为自己的动作有些晃动的粼粼水面，抬手抚平了波纹，待到看清了自己倒映在水面上的脸，无量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水里。

池水冰凉，无量整个人都埋在水里，被冻得咬紧牙关。原本站起身只末过大腿根的水深，却在无量的潜泳里变得摸不着底。尝试着往下扒拉了两下，无量成功地保持着头朝下脚朝向水面的姿势准备深潜，却突然感觉脚腕一紧，挣扎了没几下就被人整个提拉出了水面。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剧烈的摆动让无量喝进去了不少水，这会刚被人扔上了岸她就趴伏在地上吐得天昏地暗。池水很冰还带着些腥味，无量伸手去掏卡进嘴里的水草，整个人又呛起水来。

旁边那人似乎早有准备，解开了披风似的东西甩在无量身上，随后朝着另一边高声喊：“快来人啊，书晴落水了！”

无量哆嗦着起身，视线却被盖在身上的披风遮去了大半，完全没办法看到那人的脸。这会的余宅还有许多仆从，这会听到喊声都飞快地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无量很快就被人拉起来随后安稳趴到了另外一人的后背上。

这会，方才那个提拉着无量出水的人才完全露出脸来。

看着这张脸无量心下便是猛地一跳，这人是双头！但此刻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竟是一个脑袋的正常人模样，他似乎注意到了无量惊恐的眼神，举着手对无量挥了挥，颇为友好地抿唇笑着，脸上还冒出一个很浅的酒窝。

无量发着抖抽了两口气，背着她的人已经稳稳当当把她送进了房间。仆从很快就退了干净，倒是丫头们都尽职尽责地给无量解开了衣服。看着对方穿着一层又一层的繁复襦裙，却非常熟练地给自己拉开拉链，无量任由她们摆布半天都没回过神。

“额…你们…”无量还没说完话，婢女已经拿了床被子裹在了无量身上，温柔笑道：“怎么了小姐？有什么事等会再说，现在要赶紧给您沐浴，还要请大夫来给您瞧瞧，可别伤了身子…”

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继续说，那头已经有好几个人抬了个木质大桶进了房间。

“书晴，好好泡一会，莫要生病了…”

这隔着门传进来的声音是属于双头的没错，余书晴这个名字无量自然也不陌生。但是双头和余书晴同时出现在阿一创造的世界里，无量就完全搞不清楚事情的发展方向了。

方才说话的那个婢女动作很利落，这会已经扶着无量坐进了浴桶里：“少爷还真挺挂心小姐的，不过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你们是兄妹…”

“兄妹？”无量皱着眉重复了一遍，却得到了那个婢女的肯定回答。

可双头就算是只剩下一个头，也绝不可能和自己是兄妹，这一点无量再清楚不过，而且按照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小时候的自己为了辟邪分明一直被当作小少爷，但到了这里却变成了小姐身份。一切都太过古怪，和自己所知的事情几乎是大相径庭，可目前的情况看来，不管是小姐身份还是兄妹关系，好像都是真的…？

想破了脑袋都没弄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但在无量开小差的时候已经被人搀扶着起身换上了干净衣服，大夫也来看过还开了副祛寒的药方子。一切都妥当之后还来个美艳的妇人，妇人坐在无量的床边，非常温柔地抚摸着无量的额头：“乖乖书晴，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调皮往水池里跳了…”

妇人还是记忆中那张脸，无量却觉得周身冷得吓人。不管是阿一还是母亲，基本上都是管自己叫“安安”，还从来没有用“书晴”做过昵称。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漏洞百出的骗局，虽然是熟悉的人和熟悉的场景，可每一处细节里都在叫嚣着这一切全是假的。妇人的手还贴在无量的额上，带着浅浅清香的温暖一时间让无量的思绪都放空起来。

虽然温柔母亲的迷惑性和杀伤力都很强，但无量现在更想赶紧找到阿一回去现实世界，所以在当天晚上趁着月黑风高便偷偷再一次到了池水边上。

已经很晚了，宅里只剩下一两个打更的仆从。无量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摸到了池水边上，见着四下无人，便跪坐下来伸出一只手在水池里荡了几下。夜深露重，池水比下午还要凉上不少，无量的衣袖没挽好沾湿了些，胳膊被冰冰凉凉的衣袖粘住，这会几乎是打着哆嗦收回了手。再等到无量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决定要再探水下，却突然感觉肩上一沉。就着跪坐的姿势，无量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人按在了水池边。

两条手臂被人按住肩膀扭到身后，无量的上半身失去支撑猛地往下沉了几分，眼看着脸就要贴近水里，却又被身后的两人擒住胳膊固定了身子。肩膀关节成了受力点，无量被这种火辣又透露着危险的疼痛折磨得龇牙咧嘴，身后却又人说话了。

“书晴为什么不听话？”是妇人的声音，但她似乎并不是扭住无量肩膀的其中一个人，这会拢着侧滑下来的长发凑到无量脑边，缓声道，“娘亲不想你受伤，但你总是不肯乖乖的…”

无量倒吸着气扭头想要去看她，却被身后的两人猛地按进了水里。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无量的鼻腔灌进去一大股水，想要咳嗽却无法。窒息的痛苦完全超过了肩膀的疼痛，无量激烈地挣扎着差点没把胳膊卸下来。

过了好一会妇人才又下令让人把无量拉上来，随后颇为心疼地掏出兰花香手帕在无量脸上擦拭着：“书晴受苦了…这么痛，以后可要听话才是…”

本来就被池水刺激得呕了几下的无量，在闻到刺鼻的兰花香时，一个反胃猛地就吐了出来。这次吐得很厉害，池水吐空之后连同晚饭时候吃的东西也一并吐了个干净，直吐得无量喉咙都火烧火燎的疼，这会忍着痉挛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妇人尖利的指甲就按上了无量的后脑勺。

“该死的小杂种，竟敢吐在我衣裙上！！”妇人似乎是气急了，这次没有让后头掰着无量的人动手，而是就着无量被扣住的姿势，把她的脑袋狠狠按进了水里。

这次与上次不同，无量虽然在妇人把手放在自己脑后时就猛地深吸了一大口气，但因为施力角度不同，无量的脑袋连同脖颈都和双肩形成了令人惊骇的角度。

要死了。

无量只感觉脖子和手臂要被人折断了去，蚀骨的疼痛让她连挣扎都做不到。可是如果在这里死了，一切就真的完了。

感觉到肩关节的剧痛之后，无量的两条手臂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这会抱着拼死的决心，费劲挣扎了半天才把跪坐在地上的脚蹬了起来。

似乎是因为没有料到无量的动作，身后的两人和按着无量的妇人跟着无量一起，栽进了冰凉的水池里。

双臂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拧折在一边，无量的双脚在水里触碰到了池底。

缓缓站起身后深吸一口气，无量自左手开始，双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肺里还是火辣辣地痛，无量一把抹开了溢出的鼻血，喘着气把狼狈的妇人从水里拎了起来，杀意升起直让无量脑袋都胀痛起来。

“杀了她。”

不知是谁的声音，几乎是贴在无量耳边呢喃，声音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力量，引得无量握在妇人脖颈上的手都紧了紧，只是还来不及下手，无量的手背上就覆上一只温暖的手。

无量微微偏了下头，确认了扣住自己的这只手正是属于双头的。

双头力气挺大，拇指按在无量的虎口上，另外四根手指掰着无量的鱼际肌，轻轻松松就让无量放开了钳制。

“别怕，没事了。我会一直保护你的。”双头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反倒是一直保持着控制着无量手腕的姿势。

方才那个惹事的声音没有再出现，无量歪着脑袋拍了拍耳朵里的水，不太客气地甩开了双头的手：“嗯。”

双头也不恼，反倒是微微垂着头有些丧气的样子：“书晴别怕，哥哥带你回去休息。本来我只知道娘她不太喜欢你，但是没想到会这样对你。”

无量的身量还是十五六岁那样，可双头却比无量要矮上一些。这会他走在前面拉着无量离开水池，露出一段白皙纤长的脖颈。

脆弱的脖颈就这样暴露在无量的眼前，耳畔再次传来方才的呢喃：“抓住机会，杀了他！”

现下确实是大好的机会，无量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便伸出手去，却被面前个头不及自己高的人回过头来握住手臂。握在手臂上的那只手似乎还带着些警告的意味，正在缓缓收紧，就在无量以为手臂快要被折断之际，那只手却突然放松了力道。

双头踮起脚在无量脑袋上揉了揉：“别着急。很快就结束了…”

无量虽然不知道什么会结束，但还是安静如鸡地跟着他回了属于自己的房间。临双头走前，无量还是大着胆子对他提了要求，希望能得到一面镜子。双头虽然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但无量还是从他似笑非笑的表情里读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盘古小说网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不知是不是这天两次落水太过于折腾，无量隔天竟然病的起不来床。完全没有料想到魂魄的状态也会生病，这会虽然双头亲自送来了一面铜镜，但收下后无量还是决定暂缓计划，晚一天再行动，毕竟就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即使是去到了地府也是拖累阿一。

但事情的进展却完全出乎了无量的预料。

休息一天后无量不仅没感觉好一些，反而状态更差，往前还能勉强吃点东西，如今是连清醒着都是奢望。原本就是魂魄的关系，无量每次睡去几乎是完全失去意识，根本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完全不会做梦。只是每当醒来看着自己的脸，听着双头陪自己说着话，都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恐惧感。

一切的事情，都好像在自己一无所知的时候进行着。

双头一直尽职尽责地照顾无量，每当无量昏沉醒来后，都能看见是双头陪在自己身边。

可他是敌人。

无量不敢继续待在这里，如果说找不到阿一、不能把他如约带回去是件非常糟糕的事，那么无量现在的感觉就是事情远比糟糕还要再严重十倍。

自己几乎能感觉到意识的流失，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可真正让无量完全感到绝望的是，即使翻遍了自己穿过来的衣服和带过来的包裹，都找不到秦洵给自己的那张特殊的符纸。

那张只要撕碎就能带自己回去的符纸。

无量扶着嗡嗡作响的脑袋，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回不去了。

恍惚间无量摸索到了双头之前拿来的镜子，可抬手来看时，铜黄色的镜面上映射出来的却是另一张脸。

“这是谁？这是谁？”无量把镜子砸到地上，自己也昏昏沉沉地跌坐下去，双头就在这时进了房间，他还是只有一个脑袋，有些着急却细心又温柔地把无量扶了起来。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欢喜。无量甚至觉得这人根本就是自己认错了，他不是什么畸形怪物，他真的是自己的哥哥。

余长讳和余书晴，本来就是兄妹。

“时间到了。”双头还是抿着笑，看着无量懵懂的表情，他几乎笑出声来，“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弟弟…我的弟弟。这么多年没见，你过得好不好？”

他扶着无量的肩膀稳住身形，有些亲昵地将自己同无量的脖颈交叠在一起。

无量根本说不出话，可嘴巴却自己张开来：“好久…不见。”

双头的脖颈上好像有千万只小小手，正紧紧地牵扯着无量的脖子。两人交着颈随后亲密无间地贴合在一起。

眼看着无量的身体软塌下来，脑袋却支棱着凑到了双头的脑边，可突来一阵破风声打断了一切。

滚烫的木刃几乎贴着无量的颈边擦过，可即使那柄木剑冒着火光却没有伤害无量分毫。剑刃擦过两人相接的颈，随后一剑就把双头挑出四五米去。

无量就在这动荡中完全清醒过来，长久不活动的关节此刻随着无量挺直的脊背“咔嚓”作响，右手手心的剑穗也缓缓自掌面浮现。

“来。”无量只吐出一个字，木剑便飞快地向着无量伸出的右手而来，一直到紧紧贴在无量的掌心才呜咽着收了力道。

活动着手腕翻出个漂亮的剑花，无量喘着气就朝双头刺去，可对方只是用手指轻轻拨过便将无量挥到了一旁。

四周的环境变得扭曲起来，双头冷笑两声终于恢复了本来的样子，他晃着脑袋大笑出声：“没想到这次来还有新发现。游方可真是我的好师弟…”

好师弟这三个字几乎是被他含在舌间一般，带了些轻佻，随后他退开几步看着匍匐在地上的无量笑着开口：“下次见面，你就没有这种好运气了。”

后来是如何回到现实世界，无量没有印象，只能听到师叔急切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右手紧紧握住的那把木剑，一直从手心传递着热量，充盈了无量的整个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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