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君子

下午两点半，鼎盛。

霍显彰站在落地窗前，垂下的眼眸在俯瞰这座城市的喧闹与繁华，心底却是一片空洞的虚无。隐隐发觉，有什么东西，逐渐的消逝在他生命中。

可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叩叩。

敲门声响起时，才唤回了他的意识。

他手指间的烟还在燃着，抽了一口后，回应外面的人:“进来。”

顾澜音捏着一份文件袋走进来，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平静而冷淡。

霍显彰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眼神了。

她看向自己的时候，眼底竟没有丝毫的波动。

彼此沉默了很久。

顾澜音先开了口，喊了他一声:“霍总。”

霍显彰走到沙发前坐下，将手里的烟碾灭，而后低缓出声:“坐下说。”

顾澜音倒也没有推辞，顺从地坐在他对面，将文件袋放在茶几上。

她这才注意到，茶几上文件堆放的很凌乱，倒是跟他一贯的整洁有出入。

霍显彰的手臂搭着沙发扶手，一双檀黑的眼眸这么盯着她看了半晌。

顾澜音没有避开他的注视，微抬起下颌，耐心的等他先开口。

终于，他态度难辨的问了句:“最近几天都在医院照顾起笙？”

顾澜音回他:“只是偶尔过去，毕竟他也救了我一命。”

她语气特别的冷淡，神情间写满疏离。

像是…不想看到他，疲于敷衍他。

霍显彰心底微沉，双手无意识地收拢成拳头。

他声音里莫名的添了些喑哑，说:“澜澜，那天我一时冲动，打了你一巴掌…抱歉。”

“无所谓了。”顾澜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平静的简直不像她。

霍显彰有那么两秒钟的迟钝，她已经说道:“霍总，不是要谈公事吗？这是合同，麻烦你现在签字吧。”

顾澜音说着，将文件袋里的合同拿出来，轻轻地推到他面前。

霍显彰抿了抿唇，下颌线始终紧绷着。

顾澜音不明白签下这合同后，意味着什么。可他心里很清楚。

霍显彰的心情，从未有过的沉重。

他拿起桌上的钢笔，没有立刻签下名字，而后微垂着头，声音低低的说:“其实这合同早就该签了。就像乔云洲说的那样，鼎盛跟乔氏合作是一场双赢，但我一直压着它…澜澜，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顾澜音微皱眉头，心里猜测着他会说出来的话。

无非就是…用温柔的语气，再哄骗她一次。

可这次不一样，她对霍显彰已是失望透顶！

她早就说过的，若是还那样对她，她会让他后悔终生。

霍显彰没看她，就这么自顾自的说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好像变的很幼稚，竟然想用这种办法多见你几次。”

“霍总，你……”

“听我说完。”

顾澜音本想打断他，霍显彰的语气却透着几分强势。

他握住钢笔的指腹紧了紧，就这样平静的吐露出心声:“那个时候你跟起笙在一起，我心里很乱。那是我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感情…我没有办法接受，你心里有别的男人。”

“澜澜，你过去总是问我，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你。”

霍显彰说出这句话时，终于抬眸看向她，深邃的眼眸里，浮现出些许转瞬即逝的柔情。

他削薄的唇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说:“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答案…一直都喜欢。”

顾澜音惊愕的看着男人，原本平静的心情，到底还是因为他这番半真半假的话而产生了动摇，心底忽然有些沉沉的。

“从在顾家开始，到现在。这感情没有变过。也许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你对我的多，可我还是……”

霍显彰说到一半，没有再继续下去。

一直都是他在说，顾澜音甚至没有开口的机会。

她也猜不出他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是什么……

只看到男人握着钢笔，在合同上缓慢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写的很慢。

他语速低缓，又道:“不过就像你说的，感情的维系，不仅仅有爱就足够了。”

“我现在觉得，你说的很对，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合适。”顿了顿，他像是苦笑了一下:“不过就是两个孤单的人，互相拥抱着取暖罢了。”

霍显彰终于签好了自己的名字，放下钢笔时，抬起头与她对视着。

他任由着她的打量。

顾澜音在一瞬不瞬的观察他，试图要看穿些什么，可他神情里的讳莫如深，让她什么都看不透。

最后，她放弃了。

顾澜音语气凉薄的问:“你为什么忽然说这些？”

“没什么，埋在心里这么多年了，忽然就想说了。”

霍显彰意味不明的扯了下嘴角，而后，骨节分明的手翻着茶几上凌乱的文件，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顾澜音才看到他找出了一个红色的小本子，然后连带着那份合同，一齐推去她面前。

他始终在克制自己的情绪，语气里含着只有他自己明白的隐忍，说:“这是你一直都想要的东西。”

顾澜音低头看去，眼眸蓦地缩了下。

她看清了，那竟然是…离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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