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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这大明皇位有何用!(穿书)

第 42 章 第 42 章

魏国公知道皇上不会安心在豹房等候,一对小铃铛一分为二,君臣两个各持一个,不光能一起感应到,还能听到说话。

皇上从怀里摸出来这个小铃铛,放到耳朵边。

听到那属于中年人的嘶哑声音,听他说徐景珩没有几个朋友,还有很多仇家,嘴角一抿——指挥使不需要很多朋友。

听到那中年声音还说,指挥使对一个死对头的付出,不服气地心里冷哼一声——指挥使只是不要欠任何人的人情,才不是傻乎乎。

待听到他们说指挥使被围殴的时候,以前自诩的那些好友,对头,甚至有的参与其中……皇上的眼神冷漠——

那些人,指挥使本来就不在乎。天下有几人可当指挥使的朋友和对手?皇上的心里,所有人都不能和指挥使相提并论。

一直到他听到那中年声音说,要救治指挥使,他的表情剧烈波动:“余庆,出宫。”皇上喊一嗓子,自己抓起来床头矮桌上的袍子,就朝身上套。

余庆进来一看皇上的模样,就知道计划有效果了,也知道劝说不住皇上,快手快脚地帮皇上穿衣服鞋子,梳两个冲天辫,两个绸缎带系好,抱着皇上带着侍卫们,就直奔指挥使的宅子而来。

皇上一边赶路,一边听小铃铛里面的动静。

听到那中年人和那年轻人,都给魏国公行礼,小小的满意。听到他们给指挥使行礼,更是小小的满意。

听到他们商议怎么救治指挥使,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来——人没找到的时候,皇上要找人,找到人之后,皇上又担心,这人懂不懂怎么救治。

皇上直觉,这次行动有惊无险。但事情没有结果之前,皇上不敢有任何放松。

他们这边赶路,短短的两刻钟,好似两个月,两年,两辈子一般漫长。小铃铛里传过来那边声音,事情果然有了变化。

中年人给指挥使诊脉,和年轻剑客商议救治方法,又有几个人到来,一起阻止中年人和年轻人的行为。皇上焦急,皇上还担心魏国公撑不住露出行迹,暴露自己。

此时此刻,那边的情况确实不妙。

中年人和年轻人要救治,不惜耗费自己的毕生功力。

另外几个人,一个绯色锦衣华服,大约三十岁,一看就是出生优渥,人生顺遂且手握大权;一个看不出来年龄,一身青衫落拓风尘,眉眼冷峻,一看就是底层拼上来的强者——

还有一个年轻红衣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娃娃,看着,刚刚满月大。

“晚辈给魏国公行礼。”两个人,还有抱孩子的女子,一起给魏国公恭敬行礼,即使知道魏国公看不见,听不见他们。

他们一起沉默地给徐景珩行平辈礼。一转身,其中那个锦衣华服的青年先开口:“两位要救治徐公子,吾等感激。然,他的身体情况,两位当看得清楚,他的身体,承受不住任何动作。”

中年人此时已经猜到他们的来历,脸色有所缓和,却更是愤慨:“你们有更好的办法?”

那个风尘扑面的青年人,面容肃然:“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只能尊重徐公子的选择。与其和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艰难熬过五六十年的光阴……”

他说不下去,眼睛一颤。众人却都明白他的意思。

沉默中,那女子轻轻晃动身体,哄着怀里的小娃娃,眉眼没抬,只说:“你们自己决定,耗费巨大的代价,来救治徐景珩,可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此言一出,气氛更是压抑。这个“他”,自然是徐景珩。

魏国公的一颗心沉到谷底,浑身冰凉。

皇上惊惧地睁大眼睛,目光空空洞洞。

皇上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指挥使不接受治疗。

这几个人在说,指挥使的身体情况,即使耗费巨大的代价,救治好了,也很可能,不能再练武,因为他的身体已然破败,这个模样熬日子,岂是指挥使的愿望?

更要皇上害怕的是,指挥使,他不会接受,其他人为了他付出巨大代价。

因为这个时候能来的人,都是他的朋友,他的朋友不多,他不要拖累任何一个。

皇上的眼泪一颗一颗,滚落,浑身都颤抖。

余庆已经哭得不能自已,他们到宅子门口,魏国公听到侍卫通报皇上来了,再也承受不住,他慢慢起身,慢慢出来那个屋子,还没迎接到皇上,已经是泪流满面。

皇上几步跑到他怀里,再也忍不住,“哇哇哇”地哭。

那是幼崽即将失去庇护,失去亲人的呐喊,要人心碎,要人绝望。更是已经看到希望,却发现这个希望,只能拒绝的无法承受之痛。皇上的脑袋里翻江倒海,疼得他什么也不能思考,只抱着魏国公哭,撕心裂肺。

一阵风起,吹动柔软的雨丝,似乎是天地的悲声,又似乎是指挥使温柔的声音。皇上小小的身体一抖一抖,魏国公紧紧地抱着他,不停给他顺气,给他用内力疏散郁气……

魏国公因为皇上的哭声,悲痛难抑,却是坚强起来。皇上还小,儿子还等着他做决定,他不能倒下。

魏国公抱着皇上,轻轻地给他擦眼泪,等到皇上哭累了,哭得没有眼泪了,温柔地哄着:“皇上和臣一起,去谢谢他们,好不好?”

皇上说不出来话,人呆呆的,似乎已经失去知觉。

魏国公瞧着皇上红肿的眼睛,心碎成一片片,只抱着皇上,大步回来儿子的屋子,看到他们站在门口,沉默流泪,听到被惊醒的孩子“哇哇”地哭嚎,就这般姿势,郑重地,鞠躬回礼。

一次是自己,一次是代替儿子。

“徐某感激各位的到来。太医院已然做出诊断,是徐某贪心……设计各位……徐某和各位道歉。”

“犬子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承担自己的结果。他无怨,无悔,很……开心。各位请保重自己,大明境内,如果有需要徐某之处,但请开口。”

顿了顿,转头看向这位红衣女子,一个老人面对任何一个孩子的慈爱:“孩子哭久嗓子会哑,也可能是饿了,姑娘请先去休息。”

那女子因为一声“姑娘”的尊重,眼泪流的更凶。余庆脸上的眼泪已经擦干,站在那女子的身边,躬身行礼,要带她去休息。她抱着孩子,蹲身行礼,默默离开。

其余四个人因为魏国公的举动,一时都转头,掩饰自己眼睛里止不住的泪水。

他们这样功夫,来到后一看徐公子的伤势,就已然全部明白。可一个父亲为了爱子所做的事情,哪里分得出对和错?他们很高兴,自己的朋友,有一个这么爱他的父亲。

他们只是痛苦,自己要亲手打碎这份“希望”。

可他们除了默默守护着,在徐公子醒来之前,在皇上长大之前——他们还能做什么?

三个人一起沉默离开,魏国公抱着皇上,坐在儿子的面前,瞧着儿子面容安静的模样,心碎。瞧着皇上的手抓着儿子的衣襟,大眼睛里空无一物,抱着皇上的手也颤抖,可魏国公只能抱住皇上,给他自己所有的安慰。

夜色安宁,小雨连绵不绝,好似是哭出来一些人哭不出来的眼泪。

魏国公抱着皇上,守着儿子,恍惚间,好似看到三岁的儿子,白白胖胖的,要进北京时候的懵懂,看到大明秀丽多姿的山山水水……眨眨眼睛,什么也没有。

天亮了,太阳出来。皇上终于撑不住睡过去。魏国公给皇上擦擦脸,生怕一动皇上又醒来,继续抱着。

太阳老高,四个男子,一个女子抱着孩子,默默来到屋子,和魏国公一起守着。安静中,除了女子哄孩子的声音,出去喂米汤给孩子换尿布的动静,什么也没有。

一直到下午,皇上醒来,人还是呆呆的。魏国公自己硬吃下一份饭菜,喂皇上用一碗奶汤,面色恳切地看向他们——做决定之前,他想知道所有的事情。

所有人沉默,一起看向徐景珩,看向徐景珩身边的孩子。这个小孩子,用完膳,回来屋子后还是呆呆地看着徐景珩,生怕他一松手,徐景珩就不见。

中年人道:“国公爷,我最年长,我来说。”

魏国公目露感激:“多谢义士。”

中年人面色哀戚,轻轻摇头:“吾等不是义士,称不上义士。徐公子,从下山那天起,就布下一盘大棋,吾等也是最近才明白一二。”

他眼中含泪,转头看向这一生最好的酒友,唯一的忘年交,声音哽咽:“下棋的人,也是棋子之一。徐公子天资过人,比任何人都明白……徐公子要做的事情,谁能阻止?

借助围殴他的人的力量,刺激此方天道,遣回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封锁此方世界和其他世界的界牌,没有十年二十年,再也无人可通过。

借助天机门降下大雨,大明人的愿力最强盛的时候结成法阵,引动大明国运之巨龙咆哮,扭转大明运势……”

中年人的话,已然说不下去。

魏国公的手轻轻颤抖,心里升起滔天巨浪,要他再也克制不住。他凝注儿子的面容,他想仰天大啸,他要告诉天下的人,这是他的儿子,他儿子那么好,那么值得骄傲,他儿子短短的二十几年,比任何人都荣耀。

可他只是一个父亲,他多想他的儿子普通一些,蠢笨一些……

皇上感受到魏国公的颤抖,一颗心也开始颤抖。皇上还是呆呆地看着徐景珩,好似徐景珩只是睡着了,等他睡够了,他就会醒来,他们一起游玩燕山,一起回南京看他爹……

其他人想安慰,什么语言都是苍白。宁可这一老一小都哭出来,却是自己先实在忍不住,热泪滚滚。

时间好似静止。良久良久,魏国公稳住身体,看向这几位义士,发自肺腑的真挚:“各位因为犬子而来,又因为犬子的作为无端滞留大明,老夫代犬子道歉。不知各位可有什么需要?请给老夫一个机会,略照顾一二。”

在座的五个人心里一震,除了苦笑,只有苦笑。魏国公这个时候,问出来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他们一时想起好友的气度为人,更是伤心。

那锦衣青年脸上肌肉抖动,当先开口:“国公之胸襟,叫人向往。是吾等应该去拜访国公和国公夫人。”

“四月二十五那天……我们因为有徐公子的提前通知,有所准备,得以避开。吾等会在大明逗留一二十年,打扰国公和国公夫人之处,感激不尽。”

那剑客年轻人目光不确定:“当日,我跟随众人来到大明,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在堤坝上参与救灾,这可能是,得以留下来的原因。”

那中年人眼睛豁然一亮:“当时我在一条小河边,洪水大灾来了,一些老人孩子困在水里,救灾的士兵无法下水,我顺手帮助一把……”

一时,除了皇上,其余的人都是面容严肃。

他们三个人,是因为徐公子在闭关之前,猜到是他们送来戒指,用好友密语给他们传信,是要他们快速离开,可他们明知道好友有难,如何能离开?这才留下来。

可这两位……除了皇上和魏国公,都转头看天。

天道浩渺,天威难测。

除了他们几个,不知道还有谁留在此方世界。

那一天一夜,围攻徐景珩的人,足足有八百之多,堪称几方世界这一辈所有的精英。一大半死在互相残杀中,化为粉末;一小半仗着功力深厚或者法宝护身,被遣送回去原来世界,岂不知,天道森严,自有惩罚……

锦衣青年长长一叹,为好友这份谋划,愤怒于好友连他自己也不顾虑。

当然,这些话,他没有和普通人的皇上、魏国公说。却不知,他们今日没说,皇上、魏国公、大明人心里的恨意,那是只有鲜血才能洗刷的仇恨,誓死不休。即使后来知道了,却也是仇恨根植于心。

此时此刻,他看看面容安静的好友,看着沉默的一老一小,一个计划终是提出来。

“国公,皇上,吾等这几日,一直在考虑如何救治徐公子。”

魏国公悚然动容,皇上的眼睛动了一下,脑袋微微一转,转头看他。

中年人和年轻人也一起看他。

他的同伴们也看他,面容犹豫。他到底是说了出来。

“若是按照文老先生和孤独剑的方法,耗费两个人的毕生功力,可以给徐公子续命五十年。徐公子必然不会同意,即使将来,文老先生和孤独剑的功力还能修炼回来。”

那姓文的中年人一听,愤怒:“徐公子不同意是徐公子的心意。吾等要救人,是吾等的心意。”

那叫孤独剑的年轻人冷然回答:“你们是徐景珩的朋友,听他的。我们不是他们的朋友,不必要听他的。”

原来他们两个,还没放弃自己的救治方案。也是,他们这样的人,一开始犹豫,后面既然决定,那就不再更改,只考虑怎么实施。

魏国公心里哀伤,却什么也不能说——他儿子,一定不会答应的,他儿子知道,他这个做父亲的,一定会阻止。

皇上的脸煞白煞白,转头看着指挥使的面容——皇上的心里,万万人的功力生命,也没有指挥使一个重要。可对于指挥使来说,这恩情太重,太重。

那三个人自然也明白。这也是他们不得不出面,阻止文老先生和孤独剑的原因。尽管这个方法,徐景珩很可能也不会答应,可,这两个人不会轻易放弃,面前的一老一小,也都需要另一个希望。

沉吟片刻,三个人对视一眼,那位青衫落拓年轻人缓缓开口:“吾等想出来的办法,可以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皇上和魏国公做主,太医院给徐景珩施针。

徐景珩的身上扎满银针。

一针一针,都扎在皇上和魏国公的心口上。

魏国公无法想象,他那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的儿子,如何面对几百高手的围攻?他的儿子一出生就娇养着,却是要承受一般人承受不住的苦……

皇上记得,太医说指挥使身上这般伤重,一个是经脉受损严重,一个是失血过多,五彩霞光只能治疗好指挥使的诸多外伤,指挥使的生命根本油尽灯枯,皇上在魏国公的身边,呆呆地看着他的指挥使……

指挥使当时,一定很痛,很痛……比现在还痛……

魏国公克制情绪默默看着,主要是担心万一出现意外……皇上克制情绪默默看着,却是要记得徐景珩受过的所有的苦痛,皇上要所有这些苦痛,都一千倍,一万倍的报复回去!

其他五个人加一个满月的小娃娃,一起看他们。

魏国公是徐景珩的父亲,他们自然当成自己的长辈尊重。接触到魏国公的气度后,更是钦佩他一个普通人有这份定力。

五岁的小孩子·大明的皇上,他们也都当成自己的晚辈一般,这是徐景珩要护住的孩子,他们自然也要护着,也感动于他对好友的感情——可他们至今也没看出来,这孩子的特殊之处,奇哉怪哉。

逆天而生?不对,如今大明的国运改了,此方世界的气运轨迹都改变了,大明皇上的出生,变成顺天而生了吗?

几个人对视一眼,唯有苦笑——徐景珩的谋划,他们说至今只能猜到一二,那真是一二。

皇上把学习和政务都放下,白天跟前跟后地守着徐景珩,看太医施针,晚上就在魏国公的怀里,拉着徐景珩的衣袖,才能睡着。

小小的孩子,这般执着,无论是谁都动容。皇上却是在做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一般,这就是他最想做的事情,他做的极其认真。

皇上知道,大明人都说他爹傻乎乎的,说他爹胡闹折腾,有几个人知道他爹的挣扎?皇上天然的懂得。

每次太医取出来银针,他拿着毛巾,在温热的脸盆水里湿透、绞的半干不干,轻轻地给徐景珩润脸,一一试去银针留下的血珠。

怕徐景珩疼痛,鼓着腮帮子给呼呼。又怕徐景珩身上留疤痕,一点点地给抹药膏……

魏国公心疼皇上,再看看儿子的模样,一颗心黄连一般。

但皇上很开心做这些。皇上安静地守着徐景珩,满满的依恋。皇上不要重复他爹的人生,要抓住身边所有的温暖。不要和他爹一样,一辈子挣扎,一辈子也没挣扎出来。

大明皇上·朱载垣,孩子气的心理认为,一切都是因为他不够强大。他要时间长大,在他长大的时候,什么都不要失去。等他长大,他就能护着他们了,他们永远在一起。

他连“永远”是什么,都不知道。

五天后,徐景珩醒来,皇上正在午休。魏国公出去处理有关淮海盐业的事务,皇上就趴在徐景珩的身上,睡得香甜。

皇上这几天用饭睡觉按时,却还是没有胖回来,脸瘦的,看得徐景珩心生疼。

徐景珩试着抬手,摸摸皇上的脸,抬了半天,手不动,身体不听反应,他蓦然反应过来,他的身体不是从前,内力也没有了。

他只能默默地看着怀里的孩子,等候身体慢慢康复些许。

皇上在梦中感受到一股温柔的目光,那温柔,和他在亲娘肚子里一样,和他在他爹怀里一样,和徐景珩看着他的目光一样……皇上动动小身体,胳膊更抱紧这道目光。

徐景珩心里一颤。

他护着长大的孩子,知道害怕,因为懂得失去的可怕,所以试图紧紧抓住。

他轻轻闭眼,随即睁开,守着皇上午休。

三位好友在门口望着他,还有一位忘年交,一位对手,徐景珩的目光还是那么温柔,更温柔,人生有如此好友,如此酒友,如此对手,还有何遗憾?他的胸腔鼓动,眼睛湿润。

他的目光落在那女子怀里的孩子身上,慈爱、惊喜。徐景珩和其他人一样没有问你嫁人了吗?孩子是谁的?其他人不问是不敢问,或者出于礼貌,他不问,是因为不用问。

好友有了孩子,她欢喜,他也欢喜。

他的好友们,为了他,护着即将临盆的朋友一起来大明,他记在心里。

徐景珩的目光轻柔,好似江南的烟雨,大漠的绿洲。几个朋友因为他的醒来惊喜,因为他的眼睛感动。他们的朋友,经历一番磨难,眼睛还是那么愉悦,浸透着春天百花的明媚,夏天阳光的活力……真好。

他们因为他笑出来,笑容豪迈洒脱。那个女子因为他的目光,甜甜的一笑,小姑娘的娇俏。

他也笑,一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更是笑。

人生这般好,能活着,徐景珩岂能舍得死去?魏国公得到消息,简直是从外面飞掠而来,一眼看到儿子真的醒来了,和以前一个模样,开心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忙不迭地吩咐下去,儿子最喜欢吃的几道菜,快准备起来。

众人因为魏国公手足无措的模样又哭又笑,都觉得今儿是个好日子,要好好庆祝一番。

锦衣卫们买酒的买酒,买菜的买菜,听到消息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直念佛,大臣们一窝蜂地涌来,整个宅子里挤满了人,临时建造起来的几间屋子里,更是欢笑声不断,

可是,一直到太阳落下去,饭菜已经做好,徐景珩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因为皇上沉浸在他的梦里不舍得醒来。

徐景珩目光宠溺:“皇上,起来用晚饭。”

皇上在梦里听到这般好听的声音,更是耍赖,小身体动动,两只胳膊抱得更紧。

徐景珩认知到,皇上的力气越发大了,功夫也有长进,高兴,却又因为他这酣睡的模样担心:“皇上白天睡多了,晚上不好睡。起来用晚饭,好不好?”

不好好!皇上在梦里回答,生气,徐景珩光凭他身上的气息,就知道皇上闹小脾气,却也没招儿。

魏国公一看——当即心疼皇上,还瞪了儿子一眼。徐景珩:“???”

奈何魏国公这些日子,和皇上结下深厚的“君臣”情意,而且儿子醒来了,儿子就从最骄傲的变成最顽劣无赖的——魏国公在皇上耳边哄:“皇上乖乖,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皇上果然有了反应,依依不舍地蹭蹭脑袋,皇上不舍得从这么好的梦里醒来,可皇上还要喂指挥使用参汤,给指挥使擦脸。

皇上的情绪一时又低落,慢吞吞地起身,眼睛半睁开,一眼看到指挥使睁着眼睛看他,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只以为还没睡醒,抬手揉揉眼睛……

徐景珩醒来后一直没动弹,腿麻了,可胳膊能动了,抬手摸摸皇上的小包包头,声音慢吞吞的温柔:“皇上,先去用饭。”

皇上的嘴巴张大,可以塞下一个大鸭蛋,就在徐景珩以为,皇上要醒困的时候,皇上“哇”的一声哭出来。

“哇——哇——哇——”一声声,惊天动地、震撼云霄,简直称得上惊天地泣鬼神。

徐景珩给他擦眼泪,哄着他,他更能嚎,小胸膛鼓着,张大嘴巴,拿出全部的功夫,哭得鸟雀惊飞、气势惊云,眼泪珠子跟那九天银河之水一般,倾泻而下。

魏国公等等人,叫皇上这个嚎哭的架势,跟着落泪,可哭着哭着,怎么不对劲儿?皇上我们知道你受到大惊吓了,我们也觉得徐景珩可恶,可皇上你这样耍无赖,真的好吗?

皇上真的觉得很好。美美的指挥使醒来了,温温柔柔的给他擦眼泪,即使皇上知道,指挥使距离完全康复,还有很多很多辛苦,皇上还是“好好,好好。”

可是皇上委屈啊。皇上这辈子,最无助最无力的时候,就是看着徐景珩失去意识,而自己什么也不能做。

“哇——五月要过去了,哇——朕要去燕山——”皇上一边哭一边控诉,“哇——说好的,十天——哇——哇——”

徐景珩叫皇上哭得心酸,自然什么都答应:“臣带皇上去燕山,五月来不及,六月份,好不好?夏天的燕山,也好看。一年四季都好看。”

皇上无赖:“就要看五月,哇——”

“明年五月,好不好?”徐景珩给皇上擦眼泪,抱着他轻轻哄着,皇上就更会耍赖,关键皇上还能耍赖的理直气壮,任凭周围的人抖着肩膀笑,笑话他,他也能无视。

“要去看大海~~~”

“去看大海。”

“还要去看大漠~~~”

“去看大漠。漠北、漠南、漠西……都去看。”

“要去很多很多地方~~~”

“去很多很多地方,皇上喜欢哪里,去看哪里。”

皇上这才眉眼弯弯地笑,趴在指挥使的怀里,眼泪鼻涕的全蹭指挥使的身上,也亏得皇上心大,打小儿被宠着,一点儿也没啥不好意思。

指挥使感觉他的腿可以动了,却又怕没有力气,心里遗憾以后都抱不动皇上了,只说:“皇上,先去用饭,好不好?”

皇上当然不乐意:“一起。”

锦衣卫指挥使·徐景珩,第一次感受到,身体状况不好的结果,却也只能接受。

徐景珩说:“皇上,臣需要先去换衣服,臣牵着皇上的手,好不好?”魏国公、余庆、谢阁老……所有门口围着的人,都眼里一红。

曾经凌波微步踏雪无痕的指挥使,抱不动皇上了。

皇上还没反应过来,小大人地答应:“好。”

徐景珩微笑,试着迈出去左腿,落到地面上,动一动,很好,到底身体底子尚在,否则这两天真要坐轮椅了。他看向魏国公,魏国公赶紧压回去眼泪,上前一步扶着他站起来,皇上才反应过来,登时眼睛红了。

皇上憋回去眼泪,小小的身子撑在另外一边,徐景珩试着走几步路,找回感觉,对所有人抱拳行礼:“感谢,各位这些日子的照顾。”

众人擦擦眼泪,笑哈哈地打趣“指挥使今儿一定要美酒管够”“指挥使要好好喝一杯”……指挥使徐景珩,都笑着答应。

指挥使徐景珩,硬是洗了六桶水,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看得皇上满脸心疼。

皇上吸吸鼻子:“徐景珩,胖胖。”

皇上更记得,施针时候他看到的指挥使,除了肌肉,只有一把骨头。

徐景珩摸摸他的小脑袋:“好,臣和皇上一起长胖。”皇上就眉开眼笑地开心。

皇上和徐景珩来到宴会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院子里点燃火把,亮如白昼。众人也都吃的差不多,喝了三四分,正是高潮的时候。

就见各个桌子上猜拳行令,诗词歌赋对对子的比拼,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场面那个叫热闹开怀,皇上大眼睛眯眯成月牙儿,决定不生气他们都来吃指挥使大户的事儿。

徐景珩对他们的开心,也很开心,应该说,他是最开心的一个。他牵着皇上的手坐下来,向来吃东西少,又一个月只用参汤,本没有胃口,却还是陪皇上用一碗奶汤。

众人知道他身体需要康复,都不闹他,皇上也饿了,抱着一只大鸡腿啃——皇上认为,他这样可以快快长大。

可是皇上一眼看到指挥使抱着那个小娃娃,登时瞪大眼睛——坏娃娃抢他的指挥使!

那女子一看皇上的小模样,从徐景珩怀里接过来孩子,笑声若黄莺出谷清脆动人:“皇上,等将来指挥使有孩子,怎么办?”

皇上气呼呼地瞪大眼睛:“弟弟妹妹。”

“噗嗤”,这下子,不光那女子笑得前仰后合,所有人都因为皇上孩子气的话大笑,指挥使因为皇上的话也笑,冷玉清寒、风月无边,眉梢眼角的风流多情,比那天上的月亮星星还吸引人。

皇上挺着小胸膛,一边觉得指挥使好看,喜欢,一边梦想胖嘟嘟的弟弟妹妹追着他喊“哥哥”,笑逐颜开。

所有人都一颗心苦涩无比。指挥使要是有孩子多好?可他们如何和皇上说?指挥使这样的身体情况,即使愿意嫁给他的女子,围绕北京城一圈,他也不会答应娶妻。

唯有喝酒。

众人继续喝酒,那女子把孩子给奶嬷嬷抱着,自己也醉了。所有人都醉了,谢阁老抱着魏国公,喝得满脸通红,眼泪汪汪的,还不松手,锦衣卫的侍卫们,御马监的侍卫们,抱着酒坛子猛灌……

皇上好奇地看徐景珩,徐景珩笑:“他们是太高兴。”

皇上迷瞪眼,长大的人高兴要哭,高兴要喝酒……皇上对酒好奇,目光落在酒坛子上,要喝。

徐景珩拿一个毛巾给皇上擦手,笑容明朗:“等皇上十五岁,就可以喝酒。”

皇上:“!!”皇上正要耍赖,五岁也可以喝酒,恰好一直没在场的锦衣华服·青年人、青衫落拓·年轻人一起走上来,那青衫落拓的年轻人手里,端着熬好的药汁……

皇上大眼睛一闪,一个起身,自己接过来药碗,两只小胖手稳稳的,舀起来一勺,送嘴边试试温度,再送到指挥使的嘴边。

徐景珩眉心紧皱,他已经闻出来这药味道不对,可皇上端着碗,举着勺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大有他不喝就一直等着的架势……只能喝下去。

徐景珩想说“臣自己喝……”,奈何皇上动作快,不等他开口,又喂一勺子……

皇上生怕指挥使喝了,却不咽下去,一定要自己一勺一勺地喂。

徐景珩用完这碗药,大体明白这个药的用药,沉默不语。

皇上气鼓鼓着腮帮子,比他还生气。

徐景珩抬手按按眉心,不用看他的好友们也知道,都在“忙着”和桂萼、张璁他们一起,抱着酒坛子拼酒……

徐景珩不敢去看魏国公,他的一颗心酸酸苦苦,只不露出来:“……晚上不要用大油之物,皇上用一些青菜。”

皇上发现他不生气了,立马咧着嘴巴笑开,那笑容,看得徐景珩也灿烂地笑。

今天晚上,除了皇上——小孩,徐景珩——病人,小娃娃——吃奶嬷嬷的奶,所有人都醉了。据说那看大门的侍卫们,灶房的下人们,都醉了。

另一波侍卫们来扶他们去休息,就感觉自己也醉了。皇上洗漱沐浴还不要回宫,躺在美美·指挥使的身边,自己抱着胖娃娃——皇上这些日子的担忧紧张不安一朝放下,睡得沉沉。胖娃娃一夜几次吃奶尿尿,他都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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