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飞英雄传

“老李，我送你回家。”我对李力说。

因为病刚好，我可是一口酒也没喝。

“没事！不如先去你寝室躺会，一会再约上飞鸟，我们去唱歌，晚上再喝点，我请客。”

“得了吧，今天我时请病假出来的；至于你的宝贝学生飞鸟，他有急事回家了，没在学校……我看这样，老李，你回家先睡一觉，晚上我再找你继续聊羽人的事。”

后座没有声音，我想他可能是睡着了。

……

很快车开出了饭店这边的街口，一路向北，我们直接上了跨江大桥，过了这座大桥不远，就是李力家的小区。

此时我从倒后镜看见李力坐起来，打开了车窗，向外眺望着，任凭江风吹得头发凌乱。

“刚喝了酒，别着凉了。”我如此说，还担心他会吐出来。

李力只是盯着江水看，他冷静地告诉我，现在已经是六月中旬，到了汛期，江水涨得厉害；但他更喜欢这时气势汹汹的江水。

“这个季节的江水才最有骨气，不会被大都市的气势吓唬住，如同愤怒的巨龙对着两岸摩天大楼咆哮，不像往昔那般低眉顺目默默穿行。”李力如此感慨。

我感觉他似乎压抑已久……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打开他的心结，忽然想起飞鸟的那句话应该很合适，“这就是季节的力量！老李！潜移默化的洪荒之力，对抗停滞的良方！”

李力觉得此话甚好，一语中的。

“这话不是我说的，这是飞鸟先生的感受，他说我们应该拥有季节的力量。”说完我又追问了一句，“你知道关于《祝.融.会》的情况吗？好像飞鸟最近和他们有联系……湖北荆楚诗歌文化研究会之类的组织。”

“祝.融.会？……好像听过，一个地区性的诗歌协会，印象中出过几本期刊，还面向社会招收会员，发表诗歌……这样的诗社全国太多了……它也不是最出名的……他们的特色就是稿费和会员奖励比较丰厚吧。”李力如此说。

“飞鸟好像加入了这个诗社……”我从倒后镜看了看李力的表情。

“嗯，也不错吧。”李力说完又闭目养神。

“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晚上想吃点什么，我们继续聊。”

“不啦，晚上还得备课，忙你的事吧东东，晚上不聚了。”李力说。

“这样啊……“我说。

……

我于是默默开着车，李力也不再说话，这样过了好一会，进了李力家的小区，已经快到他家单元门口。李力突然开口说，“东东！你拥有一种能量……还有思念、回忆、坚持、创造、感恩……这些也都是能量。你必须好好利用，做出选择，消耗能量，努力积聚，再次启动……你还必须有心理准备，因为能量也有副作用……你需要战胜敌人，还必须战胜自己……别像我！我是典型的失败例子，你必须更坚强……”

“你是对酒当歌，即兴赋诗吗，李力老师？”

他说自己清醒得就像站在讲台上，说出这些发至肺腑的忠告；他也说我大概听不懂其中的意思，但只要记住，自己的能量在增长，好好控制住就够了。他说这些话时，深邃的眼神透出悲凉，那冷峻的寒意似乎谁也不能再捂暖，形成集装箱大小的冰坨，让人完全拉扯不动。

……

把李力送回家后已经快三点，我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该去哪里；此刻我也不想去招呼李楠或者杨晓萌。

李力今天的表现也很奇怪，为何一旦同羽人或者“祝.融.会”扯上关系，大家就都变得不太正常……李力想阻止我揭开某些真相，似乎有某种协议，他不愿意我去触碰的协议。

虽然可以暂时如此，但真相早晚要揭开……我这样想着，下了跨江大桥，拐入滨江路的沿线，然后一直往前开，直到人车稀疏，来到了一片路两边只有蒿草丛生的荒凉境地。

这里是城郊，而且是远郊，除了星星点点的小工厂，没有居民区，没有建筑物，偶尔有一些菜地，但大部分已经撂荒，堆着各种建筑残土。这里的村镇居民一定等待着有朝一日，城市扩展到了这里，开发商来收购他们的土地，把沿河两岸建成新的高档楼盘。

……

其实我们的大学已经在城市的边缘。这也不奇怪，大学迁到郊区已经是城市发展规划的常用策略——大学外迁带动一片，政府机关外迁带动一片，高铁站选址带动一片，地铁新线规划带动一片，大型游乐场带动一片——政府只需要完善路桥、水电、医疗等基本公共服务，房地产和金融资本就会跟上来，形成集群效应；而当lc区空心化之后，又可以反过来进行lc区改造，如此完美契合，将城市翻新。问题是城市有必要超级化吗？大都市都无法避免要抽周边地区的血液来滋养自己，一棵大树的繁茂遮蔽，使得其下弱势植被的生存空间被压缩，这真的划算吗？

……

我告诉自己，快把城市规划图纸从脑子里抽出来撕掉！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论证城市发展规划问题，我来这里是想从钢筋混凝土的世界逃离，躲开纷飞的鲲鹏和鸿鹄，一头扎进荒草丛中，安心地躲一份清净呀。

终于就在前方不远处，我找到了心中满意的地方：

这里地势略有起伏，在一块大石头的掩映下，江边蒿草茂盛，随风摇曳，散发着无尽的荒凉感。石头后面有一小块鹅卵石的空地，几乎完全被蒿草遮挡，但向前看却可以遥望大江，对岸的钓鱼人只是一个小小的黑色剪影。

我捧起水来洗脸，江水冰凉清爽，虽然再有几公里就进入大城市，至少此时的江水依然质朴，没有精致的护堤栏杆做花边，伴着它的只有蒿草、芦花和顽石。

“这里不错！”我站在这片岸边空地自言自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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