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飞英雄传

随后我和李力的谈话继续深入，除了讨论飞鸟和我的现实危机外，我们也谈到了一些当下的具体问题。

比起喊出豪言壮语或者宣誓表态，往往具体到实际问题时，才更考验一个人的决心和毅力。

而对于我来说，这个“具体问题”就是李楠！

……

“任何具体问题”如果和李楠纠缠在一起，然后让我做出选择，那就是天大的难题。

对于这一点，李力能够理解，也能感同身受，毕竟他有过类似的经历。他说自己曾经就是在感情问题上一再被牵绊，一再跌跟头，一再犯错误，一再迷失和兜圈子，至此禁锢其中无法自拔……

但是，虽然李力理解我的处境，可他也没有好办法呢？他幽默地说，这些问题基本上就都交给缘分和星座去决定吧。

我也知道，一切都如飞鸟所说：选择开始了！然后只能去奋力拼搏。

……

但我的李力老哥毕竟是经济学博士，有成体系的思维方式，分析问题是他的优势。就算在具体操作上无法预测，却能从宏观体系、社会环境、趋势发展等方面给予我建设性的意见。

他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没有人可以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总有核心架构和基本套路——在找不到最优解的情况下，确定方向、排除杂项、缩小范围，坚持向着正确答案逼近，就是他最大的贡献。

无论在学术研究还是现实生活中，这都是成功的关键。

……

李力首先说了大环境：

通过他对几届大学生的行为和心理观察发现，到了大三下学期，学生们普遍会厌倦被管束，事实上学生们也将很快获得更大的自由，获得社会化的身份，这让很多学生认为自己充满了新的能量。

学生们跃跃欲试和整个社会建立全面的、全新的联系。

对于这些，李力作为大学老师，和其他老师一样，都给予默许的态度，甚至是微弱的鼓励。

对于大学生，传统观念认为，所学的知识和能力应该与社会需要充分结合，做到各尽其才，高质量高效率地创造价值。传统观念的好处就是务实，直接，但缺少了把大学生作为“经济人”之外的个性化问题。

现今，新的理念则更重视个性化的需求，认为大学依然是一种广义的基础教育，学生需要契合的不是社会需求，而是社会本身，甚至不契合的情况也有其价值，从发展的，自由吸纳的角度看，并不存在躺平的公民，只有内卷的社会。也就是说大学生也是普通人，不应带有引领社会的原始标签。

这种情况下，我们大学的教育正在普遍都回归到中国传统文化上，重视道德，讲究中庸，看重基本素质，而不是紧盯学术贡献和精英化程度……李力认为这是我们在教育观念上的巨大进步。

“李老师，我需要做笔记划重点吗？”看他滔滔不绝，我故意打趣他。

“马上就是重点。”他继续说。

李力认为，我们这些即将走向社会的大学生，应该和这个发展理念同步，寻求自身与社会的平衡，尽量去极端化。

很多事实表明，在毕业季，大学生容易走向两个极端：一个是过于功利、不假思索地投入社会，轻易放弃了理想；一个是拒绝长大，走不出学生时代的安逸现状，轻易放弃了努力。

总之这些都是观念和格局问题。

庄子说，“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扶摇直上九万里……”

其中的重点是“高”吗？李力认为不是“高”而是“大”。

“大”才有意义，哪怕鲲鹏只是低飞，依然称得上扶摇直上九万里，这是一种上限思维理念，决定“纵”的不是“纵”，是“横”决定了“纵”；同样决定“深”的不是“深”，是“宽”决定了“深”。

李力问我是否很难理解，我回答不难理解，只要抛开自我中心论，完全没有问题。

李力认为我应该拥有这样的格局。

……

我问李力，“你猜飞鸟也是这个意思吗？让我扛起对社会的责任，就这些？”

李力回答，“肯定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我认为飞鸟其实有更担心的问题——飞鸟更担心丰富性和复杂度问题——他在暗示你必须去接近更丰富、更复杂的能量，这是个维度问题，飞鸟希望你向上突破维度。”

被李力点拨后，我也若有所思，“提升维度！然后就可以给《祝.融.会》那帮家伙来个降维打击？！干得漂亮！”

李力苦笑着摇摇头，他说哪有什么降维打击，所谓降维打击纯粹就是个伪概念——你当然可以把二维纸面世界烧出一个大洞，但那个都其实是进入了三维世界——所以没有降维打击，只有升维弥合，升维才能瞬间解决所有问题。

我说，按你的逻辑，哪天我们的三维世界坍缩进了某个黑洞，倒是人类之福啦……

李力想了想，然后告诉我：少扯淡！

……

“给我些具体的经验吧。”我变回严肃的状态，如此对李力说。

听我这么说，这次李力老哥却呵呵笑了起来。

他美美地喝了口茶说，“那你可是真找对人啦！……这么说吧，我就是那个过不了美人关的吕布；那个可怜恶狼的东郭；那个被狐狸骗去肉的乌鸦；那个见利忘义的庞涓；那个人妖不分的唐僧；那个自暴自弃的项羽；那个裸体游街的国王；那个自作聪明的杨修；那个失魂落魄的孔乙己……总之，我就是反面教材，经验没有，教训一大把——你凡事和我反正来就成了。”

“得得，说得可怜吧唧的，人妖不光你分不清，连泰国人自己也分不清……再说，我还拿你当榜样呢，要是能当个大学老师，我就非常知足了。”

“象牙塔中又如何，都有天涯沦落人……”李力如此叹息。

……

我们的话题渐渐轻松起来，我的心情也畅快了不少；每次与李力谈论问题总是有这种效果，具体得到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但作用又是那么明显。

八点多，他准备回家了；我说开车送他，顺便吃口宵夜，他说不麻烦我了，晚上天凉快，正好散散步。我们于是一起除了文理学院的教学楼，我送他到校门口，然后互相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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