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飞英雄传

我决定对这位被所有人认为存在“被迫害妄想症”的前记者同事进行一次实地家访。

我想看看他生活的环境，从而判断到底是否存在暗世界对他的影响，特别是《祝融会》，是否出于利益，损害了他的健康。或者更加不道德的事情。

本来我想约金喆一起去进行这次探访，可是不巧这几天金喆在跟进一个家装行业的欺诈报道，涉及很多家装公司和材料商联合造假，利益关联，以次充好的问题。

所以金喆脱不开身，于是我只好约上老大和老三一起去，说好如果挖出素材，新闻稿算他们两个的。

开始老三田文对这个问题没兴趣，他的说法和大多数同事一样，这种涉及传媒集团内部的问题，是不可能见诸报端的。

老大也是，那个前任记者一定不正常，轻了说是心理阴影，重了说就是神经错乱，跟这样一个疯子有什么好谈的。

……

对此，我一方面说毕竟是我跟进的问题，就算帮我忙了，半天时间，给兄弟助阵也好，晚上我请吃饭。另一方面，也是特意说给老三田文听的，虽然现在这个记者疯疯叨叨的，但是此前可是靠近集团核心圈的人，知道很多内幕和人际关系，说不定就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这对深入了解媒体集团的结构和中高层联系渠道都可能有用。这些话，平时是不会有人多说的。

对此老三思索了片刻，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对于他来说，这些小道消息才是最重要的。

……

至于我为何非要拉上老大和老三跟我一起去采访，当然自有我的道理。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这次家访，我不仅仅是要与这位当事人谈话，还要收集各种线索和证据，也就是抽查他的住所，这就需要有人打掩护和配合，而不让当事人有所察觉。

还有重要一点是我希望通过老三田文的大嘴丫子，把这件事更广泛地散布开来，最好能直接触动邵音音和原来韩主任周边的人群。如此，这些人会有所准备，我下一步问到他们这些问题时候也不会太唐突。

特别是邵音音，我总有一种感觉，它是知道一些隐情的，所以需要把这个话题先抛给她，打消顾虑和戒心，然后在恰当的时候我跟她谈谈这件事。或许会有收获。

……

一切安排就绪，第二天上午我联系了曾经的记者同事，提出到他家谈话采访的要求。

他则非常爽快地同意了，他还说自己现在是独居，可能家里有点乱，问我们是否介意。我们则表示完全没有问题。

……

一切按我的计划进行：

由老三田文来扮演我们深度采访团队的小组长，老大负责写谈话记录，我负责拍照和整理资料。这样我就有机会到处看看情况。

让老三田文这家伙扮演小领导也实属无奈。这家伙嘴皮子能说，长像也老气，脸皮又厚，看着比较像管事的。老大嘴笨，我又有其他任务，于是只能如此。

……

让人又气又笑的是，老三田文这家伙还真入戏，扮演起领导来一点不拘束，对我和老大指指点点，哼哼哈哈，一副资深老记者的模样。

他大言不惭地介绍我和老大，“这是小李、小王，都是我学生，社里给我配的助手……”

在谈话中，老三也比比划划，“这点很重要……小李啊，刚才说的，你记下来了吗？认真记录不能落下任何内容……回去再好好整理一下。”

然后又转头指挥我，“小王，多拍几张照片，屋子的环境也要拍一拍。”

……

曾经记者同事现在虽然独居，但是房间并不脏，各类新闻专业书籍很多，还有各种时事政治的杂志，看得出是专业媒体人的风范。

书桌上有一台台式电脑，一个笔记本和两个pad，这些电子设备对于记者也是必不可少的。

我要求看看他前些年的新闻手稿，还有他被开除后当自由撰稿人时期写的东西，如果有近期写的东西也想看看。如此才能比较出他的写作能力、思维状态有何变化。

我又了解了一下现在他靠什么生活，他说除了花以前的积蓄，就是给朋友的广告公司设计一些宣传板文案，都是些菜谱、地产广告、换季打折广告。此外晚上还帮一家琴行看店打更。

按照他的说法，就是勉强温饱。

……

在老三和老大与当事人谈话的时候，我则浏览那些手稿，然后仔细查看房间的细节。

那些手稿前后真的是判若两人，前期文笔简洁犀利，用词大胆，两三句话把逻辑关系说得明明白白，具有不可辩驳的气势；后期则明显说话拖泥带水，反反复复，越描越黑，倒是很像与我们交谈时的状态。而且明显没有了气势。

对此，我也颇感怪异。我也是长期写作的人，虽然状态会经常有所起伏，也不能保证一贯的平稳水平，但是大概的文风和气势是很难改变的。或者说除非刻意去调整纠正，一个人写东西的风格基本会保持一致。

这也是为何，如果你熟悉一个文人，会很容易辨认出哪些文章是他自己写的，哪些是挂名而已。

但是面前的这个人，真的给人一种判若两人的感觉，如果说真的有所谓“江郎才尽，文思枯竭”的情况，那他就是那种真的枯竭，从滔滔江水到彻底干涸。但这种情况几乎是不能能的，所谓才华、文思不是什么人体器官，可以摘除干净，而是长期知识积累、思想淬炼的产物，不可能凭空消失。

如果真的消失，那也应该非常彻底，从一个文化人直接变成大字不识的文盲。那就真的是精神疾病了。

但这位曾经的记者同事并非如此。他的知识还在，理解力和思维能力还在，但就是写不出像样的东西。写的时候就像过敏一样恶心、呕吐、头脑发昏。

这非常不对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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