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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能会怜惜一个妖鬼

第57章 碎骨我只想他离我远些

弱水下, 琉双几乎难以喘息。

这些东西攫取她所有的感,迟到了许久的细密痛感,席卷而来。无数次被人放弃, 鬼域可怕的街道,那片她一手创造的仙境,苍蓝……被焚尽毁灭的苍蓝。

她仿佛在哭,却流不出泪,只有一滴滴血, 绝望汇入苍蓝被焚烧, 荒芜的土地中。

她记起解灵之, 她抛弃所有自尊,为了苍蓝回去求他。

她被关在鬼域外, 那么害怕,全身都在发抖,却得到他一句不见, 伏珩大人冷漠转身,说:“关门,轰出去, 传妖君令, 仙琉双,永不可入鬼界, 若擅闯, 杀!”

大门在她眼前合拢, 琉双拍门:“伏珩!伏珩大人!”

她的心在无声恸哭。

她就在身那一座山,在大雪,等了他数百年。小仙草一直都知道,妖族和鬼将, 都瞧不上她,认为她灵力低下,是晏『潮』生的累赘。

他觉得妖君给了她庇护,给了她锦衣玉食的生活,给了她八荒最尊崇的地位。

他从来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

小仙草有对任何人说过,她体质特殊,原本可以在鬼域修炼。可她悄悄将自己徽灵之心的力量,汇入天蚕丝,缝入他的战袍,护住他的心脉,自己变得虚弱而无。

那个时候,晏『潮』生的妖兵,并不足以与天兵抗衡,他外出征战,总是受伤。有一次甚至险些伤至心脉,伏珩他带回来时,庆幸地说:“还好妖君运气好,仙力避开了心脉,有造成不可挽救的果。”

转头,伏珩看见她站在殿内柱面,小脸惨白,转身离开。伏珩沉下眸,以为琉双看见晏『潮』生可怖的伤口,不敢过来。

晏『潮』生养了多久的伤,琉双比他养得更久,因为原本应该出现在他心脉的伤口,出现在了她的心上。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心脏特殊,虽然并不知晓,这就是传说中的徽灵之心。不过旁人的心脏碎了,难以挽救,徽灵之心生万物,总慢慢恢复。她只要活着,在外的晏『潮』生,就不会轻易死去。

养伤时,徽灵之心要长好,她整夜整夜疼得睡不着,却不敢告诉晏『潮』生,怕他怜惜她,下次不让她这样做。

曾经何等天真可笑,才会以为他爱她。

她还记起来,那一天,她穿着新娘的红『色』嫁衣,在风伏命的天车上,绝望地捏碎了自己的心。她不是有盼着自己的夫君晏『潮』生来救她,她盼着他像许多年前,为她挡住天雷那般,带她离开,平息孽火。

可他让人来了,却是用鬼域最宝贵的雪莲,换了宓楚仙的灵髓,她留给了风伏命。

她看着宿伦大人渐渐走远,自己被押解起来。她忍住颤抖和铺天盖地的脆弱,装作不在意。

如何真的不在意?一个她爱了两百年的男人,最宁愿换一截心上人破碎的灵骨,放弃了她。

不爱她,何必娶她?何必骗她?

捏碎心脏那一刻,真痛,真轻松,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永生永,自己再不会,对晏『潮』生有任何期待。

弱水波光漾漾,如剪碎的银『色』,琉双感觉到自己躯体透明,本该被腐蚀的心脏,却在慢慢汇聚。

弱水万物不存,徽灵赐予万物新生。

两种极端,让她活了下来,琉双知道,自己不会死了。

可她实在了力气,离岸上还有好一段距离,她的肉身已经快要『荡』然无存。

她从弱水中坠落,像一只翅膀受伤的蝶,缓缓向下,手中依旧不忘握紧息壤。

就在她以为,自己或许很长一段时,都得长眠弱水之下,直到恢复元气时,一个身影冲着她游了过来。

这个朝她而来的人,与数年前,她抛下的人,渐渐重合。

那时的他,残忍冷酷,以她的眼泪为乐,此刻的晏『潮』生,神『色』绝望,直到看见她时,那种死气散去,晕出生机来。

他握住她的腰肢,一言不发,抱着她往上。

琉双看着他,眼睛微微睁大,若七百年,他这样出现在自己身边,她必定欢欣无比,觉得惊喜。

快如今,她在他怀中,看见他的面容,仿佛看见狰狞的恶鬼。

就是她一厢愿,与他在一起,还喜欢上了她,才会导致苍蓝覆灭,无力回天,才会待在鬼域,苦等百年。

晏『潮』生有说话,琉双惊恐地趴在他的肩上,看见他身上渗出的血丝消散于弱水。

她以为自己一直在等这个拥抱,可是当她抱住他,她竟然再有过去的缱绻与甜蜜。小仙草一直以为自己在等他的救赎,可他来得太晚了,那伤口经年,已然自己痊愈。

太迟了,她早就已经不再需要他。

几滴血的恩,她已经用一辈和一条命来偿还,如今她哪还敢招惹他,欠下他的恩!

她看见他肉身腐蚀焚毁。犹如看见近在眼前的地狱,一只手拉着她,想要拽她沉沦。

琉双打了个颤。

不,不要,就算今日在弱水中下坠,不要和他再纠缠。

反小仙草是不会死的,她有徽灵之心。

四周全是他的血,他若真要救她上去,说不定他就死了。那时候,她还有什么可以还给这个可怕的男人。

她吓得推开了快力气的晏『潮』生。他惊愕地回眸看她,琉双身体已经透明了,却在努力远离他。无声动了动唇:“我不要你救我。”

这个男人很恐怖,他的好不要。她再不要欠他什么。

她强打起精神,握着息壤,催动孱弱的徽灵之心,送她在弱水中前行。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竟然咬牙撑着,看见天光了。

琉双一直有回头。

便有看见,全身是血的晏『潮』生,一寸寸在她身碎骨。他有徽灵之心,根本无像她那样,在弱水下存活。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跳下来的。

然而得到的却是,她宁愿死,要推开她。

晏『潮』生在弱水下,骨血消融。少女身影却越来越远,直到再看不见。

天光破开黎明,妖山迎来的日出。

弱水更像一片『荡』漾的银『色』天河,琉双手指搭在岸边,爬了上去。

身上的弱水不会沾染上她的身体,她微微喘着气,打算恢复力气以,用徽灵之力重塑肉身。

她庆幸地想,她是很厉害的,绝有丢空桑的脸。

一只手,骤然捉紧她半透明的胳膊:“山主呢?”

琉双抬眸,看见一个大熟人。总是沉默寡言,像一利刃的伏珩大人,原来这么早,他就效忠晏『潮』生了。

她顿了顿,往身一指:“许是还在弱水。”

“你!”伏珩怒道,“山主下去救你,你却自己上来不管他。”

琉双褪去在弱水中的惊慌,听见他的质问,有些莫名其妙。

伏珩觉得嗓发干:“山主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他。”

“伏珩大人,”她说,“我有让他下来救我,我不需要他这样,不想让他救。”

她苍白地笑了笑,眼睛却很亮,很坚定:“我只想他离我远些,你讲些道理吗?”她又不是任由他摆布,听从晏『潮』生心意的木偶。他给她什么,她都得受着。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痛,就是不想和他再有瓜葛,怎么了,有错吗?

伏珩慢慢松开她胳膊,脸『色』依旧沉郁,冷着脸,就要往弱水跳。

他的忠诚倒是毋庸置疑,快得琉双根本拦不住。

琉双还未来得及看弱水下的况,一道视线已然幽幽锁定了她,确切说,在看着她手中的息壤。

她握紧第五条灵脉,皱眉道:“风伏命。”

果然,上空落下一道锐利的残影,直奔她而来。

就在此刻,弱水中光影濯濯,一道玄光阻止了伏珩下去找人的动作,时,扣住了风伏命袭向琉双的手。

琉双想到,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晏『潮』生。

他竟然上来了!

此刻,他脸『色』惨白到几乎有一丝血气,像一具尸体,他挡住风伏命的手,上面有一点儿血肉,只剩下被腐蚀干净的白骨。那骨头,带着浅浅的银『色』。

他一言不发,挡在了她的面前,有看风伏命,反而回过头来看琉双。

晏『潮』生眼负载了许多沉重的东西,对上她清澈无暇的眼眸,喉咙却发不出一个字。

晏『潮』生快要到弱水水面时,好听见伏珩说:“山主喜欢你。”

旋即他听见她说:“可我不喜欢他,我不需要他这样,不想让他救,我只想他离我远些。”

到底还是听她亲口说出来了,这几日的自欺欺人,彻底沦为泡影。

晏『潮』生说不清自己身上,哪一个地方最痛,弱水会破开封印,他被尘封的丹田与识海,一并在弱水中解开。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是谁,明白过来,那日在镇妖塔,为何如此多的大妖,自爆毁塔,因为他要救他出去。

他眸中有多余的绪,仿佛承载了数万年的死寂,她从地上拉起来,哑声道:“走,我帮你拖住他。”

她的手那么小,又小又柔软,可只在他掌心停留了一瞬,就从他掌心抽了出去。

“你别碰我。”她下意识抽出手去,抿了抿唇,轻轻地说。仿佛他是什么她避之不及的脏东西。

他心像被轻轻扎了一下,很轻的力度,却扎得他生疼。她看向另一个方向,眼睛的光纯净。

有一刹,他几乎不清,自己是不是恨极了她。

这时,细碎的阳光下,有人从仙鹤上走下来,他缓步而来,步履从容:“看来我来晚了。”

琉双转头看过去,有几怔然。她如今心境不,比当时重活过来,见到少幽,还要复杂。

她记起来,在杏花开得最烂漫的时候,眼前的男在树下为她梳头,那种悠然。她记得,他结伴走过寂寂人,她从他身上,领略了第一份有温度的温柔。

“少幽,你是来寻灵脉的?”

少幽转眸看她,颔首:“不过,看来灵脉已经被仙拿到了。”

琉双问他:“那你会抢吗?”

灵脉对所有人来说都很重要,自然包括样面临灵脉枯竭问题的昆仑。

少幽想到她会直白地问出来,他摇头。

“若你需要,我护你离开。”少幽说道,他其实只是有礼地一说,息壤无疑是她用命换来的,他料想琉双不会轻信自己。

他不远千赶来,确实迫切需要息壤灵脉。

琉双却因这一句话,朝他走过去。

她从晏『潮』生身边走向少幽时,一眼看晏『潮』生,一如她当年走向晏『潮』生,有看见身落寞的少幽。

晏『潮』生的躯体,颤得厉害,只剩白骨的拳头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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