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藏武

来了，来了，今年打垛的鞑子终究还是来了，鞑子敌军在抵达血狼军卫军寨之后，位于北六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北地秋季的申时，太阳正中高挂，红彤彤的却没有丁点热度，空气中东南风与西北风不时交错刮过这片即将染血的黄沙地，平坦开阔的黄沙地一股股黄沙被刮起、流动。

上官陆、程松伟、刘兴奎这三位军卫的属官，眺目远望，鞑子几千人远远看去就是一团又一团黑漆漆的大墨点，大军周边鞑子游骑来回奔驰，卷起的黄沙飘散在空中，黄色紧紧包裹着黑色，形成一个凶猛嗜血巨兽。

“江头，四支千人队，就算军卫之前有千般算计，兵力悬殊，此战不易啊。”程典紧皱双眉，看着远方鞑子担忧的说着。

“程典，这是我夏族与謌克的宿命。”刘监看着鞑子在远方安营扎寨，意味深长的说着。

“程典、刘监，今年謌克的打垛，兵力远多于往年，我血狼前路堪忧，也不知五羊关现下如何，其他各军寨情形如何？”上官陆看着前方轻声说着。

“江头，这就需要你这卫正大人了，我与老刘也就只能从旁相助喽。”见到上官陆对军卫的多般安排，对军卫面对今年的打垛充满信心，程典是难得的开起了玩笑。

“哈哈，还真是，军卫四属官，各有职责，这引兵作战行军布阵定计行策还就是你这卫正的事情了，我与老程全力保障啊，江头，还望你多思多量让我们身后的弟兄们多存活一些下来吧，战事一起不知还能有多少弟兄活下来。”刘监也呵呵笑着说道。

“程典、刘监，看今日的情势，鞑子是不会进攻的，我等还是先回吧，召集各旗旗总到军议厅，商议军卫应战破敌之策吧。”

血狼军卫程典、刘监，山岳、长林、飞羽、铁蹄、百变五旗旗总，四墙值守及寨墙值守长、斥候军头、军纪军头随着上官陆前往军议厅。

在前往军议厅的路上，士监刘兴奎对上官陆说道，“江头，军卫寨墙值守张秦唐，你可了解。”

“张值守？”上官陆疑惑的看着刘监，不明白为何刘监会在这时提起一名军卫的值守长。

“对，正是张值守。”刘监笑呵呵的答道。

“莫非此人有何特异之处，值得刘监在此时提及。”

“哈哈，江头，你就拭目以待吧，我们血狼军寨这位寨墙值守长可不一般啊。”刘监却神秘兮兮的并不透露。

上官陆对于张值守接触并不多，并不了解，眼看着刘监卖关子是不会说了，求助的目光看向程典，程典也是自笑不语。

血狼军卫军议厅。

“大家也都看到了，鞑子今年的打垛开始了，敌兵就在军寨北六十里的地方正在安营扎寨，四支千人队，五千余兵马，诸位都是军卫各属头目，可有计谋策划？”上官陆端坐在军议厅卫正位，肃声问着厅下诸人。

“卫正大人，我值守本就是戴罪之身，只是大人体恤方才有我等以功赎罪的机会，唯有尽忠职守以死相报。我等都是戴罪之人，又能有何良策呢。”最先说话的乃是厅下最末位的寨墙值守长张秦唐。

“张老弟，你这说的也太谦逊了吧，好歹也曾为我五羊骑兵阵总。”张秦唐的谦卑，士监刘兴奎并不买账，直接就将他老底揭开。

上官陆自到血狼军卫之后，一直都是梳理军伍，依照军令改建军制，督造军寨修葺，谋划百变军械锻造，对于军卫老人的熟悉程度，也都停留在表面上，听到刘监说起值守长曾为阵总，上官陆心里却在琢磨着其他的事情，张秦唐曾为五羊骑兵阵总，想必对于骑兵使用，有其独到之处，开始惦念上了。

“士监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呢？”张秦唐看着士监刘兴奎，苦笑不已。对于刘监拉壮丁般的行为却并无感激。

“张老弟，你又是何苦呢？”刘监面色复杂看着厅下怨愤的张值守轻言劝慰道，虽理解却感到惋惜。

“哎”张值守重重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卫正大人，恕职下直言，就算是军寨已经修葺一新，但毕竟修建年代久远，四门寨墙高度不够，只需八九日的攻防厮杀，敌我双方的尸身堆积在寨墙下，加上战时正常耗损，以鞑子敌兵的骑术，可直接骑马跃上寨墙，我军卫弟兄不得不近身相搏，只有保证鞑子始终无法跃上寨墙，我血狼弟兄们不出寨应战，无须应对骑兵冲击，鞑子攻城军械器具匮乏，血狼尚有一线生机。边军士卒从无甲胄，现在所有血狼弟兄们穿挂的全都是历年来自鞑子尸身上扒下来的毡子甲，倘若能够有办法减少鞑子箭矢造成的伤亡，血狼还有一些赢面。”

上官陆听到这值守长一番陈述，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心里却很是欢喜。

“张值守，那寨墙之下尸身如何处理为好，鞑子敌兵无须考量，只是我血狼弟兄又该如何，鞑子箭术不凡，远胜我血狼飞羽旗，不知张值守可有应对之策。”上官陆笑嘻嘻的看着张值守，接连抛出最紧要的两个难题。

张秦唐本就有些难看的脸，更加难看了，本就瘦弱五官紧凑的脸庞，现在因为皱在一团，活活像个苦瓜。

“张老弟，何必如此呢，你难道真的就甘心做那值守。”刘监看着张值守低眉顺眼的模样，就有些来气，说话语气也就重了一些。

厅内除却百变旗旗总于二山之外，其他几人都是乐呵呵的看着张值守，像是在鼓励他。

“士监大人。”张值守看着厅上的刘监，哀求般的说着。

刘监对张值守的哀求并不理睬，低下头看向脚下。

张值守哀求的目光看向厅内诸人，没有一人回应。

“江头，鞑子箭术不凡，血狼却有军寨，只要寨墙之上的弟兄，不擅自露出身体，那鞑子箭术再厉害也无济于事，始终是都要与我在寨墙上、下混战，只要寨墙上飞羽旗弟兄们有足够的箭支，但凡鞑子临近军寨三丈之内，软弓手搭弓射箭迟缓鞑子后续攻击进度，弩机灵活机巧速杀，飞羽弟兄也可避免更多伤亡，山岳旗以盾守拒，飞羽弩箭纷射，长林枪矛突刺。”张值守在哀求无果，索性也就放开了，对于战事该当如何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潺潺道来。

······

上官陆听着张值守对于即将面对的打垛，如何应对，各旗如何配合，各兵种如何使用更是进退有据相得益彰。

张值守说完便回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大家也都刻意忽略了寨墙下血狼弟兄的尸身该当如何处理的问题，对于张值守说的三旗寨墙守备士卒弟兄分工协作共御鞑子的提议纷纷都在议论。

“边军自始以来，枪矛兵、弓弩手、刀盾手，骑兵、步兵、器兵、车兵，都是各行其事。”

“枪矛兵、刀盾兵保证鞑子无法攀爬上寨墙，弓弩对鞑子而言就是以命换命，骑兵、步兵军阵对血狼而言形同虚设，至于器兵、车兵军阵，太珍贵了，连军关都没有。”

“是啊，急切之间如何让三旗密切协作，难度太大了。”

“操练阵演都是一旗单一军种，这难度太高了。”

“是啊，一时之间便如此这般，难免出现纰漏，可这正值鞑子打垛之时，是绝对不可的啊。”

······

就在诸位军卫各头目议论之时，上官陆却暗自欣喜，这军寨值守张秦唐所提，乃是上官陆对血狼军伍铁蹄之后组建的一个设想，现在却被张秦唐在军卫应对鞑子打垛中于山岳、长林、飞羽三旗使用，非常感兴趣，而且，张值守长所说之法，将山岳、长林、飞羽三旗军卒混合使用，山岳以刀盾防护在前、长林枪矛拒敌、飞羽弓弩藏身其后以箭镞射杀，杀敌更多，士卒伤损也可缩减。

程典与刘监对厅下诸人的热烈商讨并不热切，只是看着上官陆喜乐不止的脸色，知道张值守建议，已经得到了这位新任军卫卫正的首肯。程典所长在于后勤物资及杂物的管理分配，行兵布阵战场厮杀非其所长，因此并不多言。刘监身为士监，很清楚值守长张秦唐的才华，但他方才所提议的方法，让这位一直负责操训事宜的士监心里同样没底，不知该如何。

“好了，张值守所提乃是依城据寨，对付骑兵最有效的方法，军卫之前的操演确实是没有如此，但并不说明我血狼士卒并不行，眼下鞑子大军就在军寨之外，四支千人队，连同奴隶也要将近六千人左右，可我军卫现在可战之卒有多少？诸位心里应该很清楚吧，究竟该如何做，难道存活下来的威胁就比三旗协同御敌要来的难吗？何况，你们有更好的计策吗？要知此次鞑子不是以往打垛，只有千余人到我军卫，而是几千人的兵马。”上官陆看着厅下不断抱怨的诸人，说话的语气也越来越不客气。

整个厅内顿时鸦雀无声，全都不再说话了，血狼卫正上官陆说的不错，在生死存亡的威胁之下，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刘监，鞑子现在安营扎寨，今日之内是不会进攻的，最早也要在明日卯时才会发起进攻，我们还有四个时辰，这件事情就由你来吧，让张值守协助，不知刘监大人意下如何啊！”

“大人有令，不敢不从啊。”刘监却乐呵呵的接了下来。

“张值守所提甚佳，你们几人还有何提议？”上官陆在张值守所提之事已经安排完毕，便对着厅下的说着。

于二山是轻缓起身，屁股这刚刚离开座椅，复又坐下。

“于狐狸，你这屁股一抬一放的是什么意思，想说什么啊。”上官陆就盯着厅下呢，谁有什么动作是看的一清二楚。

“这个江头，铁蹄旗卫内休备待令也就罢了，百变旗为何也······”于二山于狐狸扭扭捏捏的说道。

“哈哈，好了于狐狸，百变旗另有所用，稍后再说。”上官陆示意于狐狸先安座下来。

上官陆鼓励的目光看着厅下一个个头目。

这时飞羽旗旗总窦明峰站起身来，对着厅内诸人行了军礼之后说道，“江头、程典、刘监三位大人，飞羽旗现在最紧要的乃是箭支匮乏啊，软弓箭支还好说，毕竟历年来鞑子打垛，我们多有缴存，依照往年来看，勉强支撑，只是今年怕是所缺甚多，硬弓及机弩、栝弩的箭支所缺数目太多，按照现在飞羽旗军库所存，我飞羽旗也只能支撑十日有余。”

窦明峰说出了飞羽旗眼下的苦难，也算是给厅内诸位头目起了头，山岳旗旗总董青、长林旗旗总俞平、铁蹄旗旗总薛德炳都开始纷纷倒苦。

上官陆对于各旗的情况再清楚不过，知道各位旗总所述皆是实情，不过并未理睬，看着厅下军卫所属的几位军头问道，“你们可还有？”

“卫正大人，我等并无何议。”军卫牙士孙赫、旗士高峰、斥候军头刘卞、军纪军头侯飞慌忙起身见礼答道。

“好了，程典、刘监，你二人老大哥······”上官陆看着程典与刘监说道。

“江头，我二人没什么说的了，你这卫正老大就吩咐吧。”程典直言说着。

上官陆站起身来，神色肃穆厉声说道发出军令。

“寨墙值守张秦唐”

“职下在”张值守起身见礼答道。

“由你协助士监刘大人，操练山岳、长林、飞羽三旗寨墙协作应战，督促四方值守，尽忠职守不可懈怠。”

“职下领令。”

“山岳、长林、飞羽三旗旗总在。”

“职下在，”山岳旗旗总董青、长林旗旗总俞平、飞羽旗旗总窦明峰起身行了军礼肃声答道。

“你三人务必全力支持，不得延误。”

“职下遵令”

“山岳所缺吴科与彭排，军卫稍后便会送到你旗，飞羽旗箭支短缺也是如此，至于长林旗抛掷短矛军卫同样缺乏，工匠坊已经以阔柏英之木削制，足以应对今年鞑子打垛所用。”

“铁蹄旗旗总”

“职下在”铁蹄旗旗总薛德炳起身行礼。

“铁蹄于军卫校场时刻待备，但有所命，即刻出寨应战不得有误。”

“职下领令”

“百变旗旗总”

“职下在”百变旗旗总于二山起身行礼。

“百变旗新造军械按照早前军卫商议之数，尽数调拨送往各旗，百变旗各军在军卫北校场待命。”

“职下领令”

“各旗各属必同心协力，全力应对鞑子今年打垛，我军卫必须率先击退正面之敌，否则一旦时日过多，军卫节下军所恐有惊变，三所鞑子合兵军卫，血狼军卫将有破寨之危。”上官陆宣完军令，看着厅下肃身站立的几位说道。

“其他军卫各属，各司其职，待令而行。”

“是，谨遵卫正大人令。”

厅下军卫五位旗总，以及四位军属头目肃声答道。

军议已毕，其他众人纷纷离去，厅内只剩下三位军卫的属官。

“江头，张值守所提确是良策，但毕竟只有不到十个时辰，军卫士卒并无对此进行操演，仓促之间恐有不妥吧。”军卫属官士监之职，本就有操练演阵职责，对于张秦唐的提议，刘监早就有所耳闻只是机缘巧合职下一直没有得以实行，尽管对于上官陆同意张值守的提议很是欣喜，但毕竟面临鞑子打垛，事关军卫弟兄存亡之事，不敢马虎。

“刘监，无妨，其实就算是我们不如此这般，军卫弟兄应战鞑子之时也是如此，只是没有专门进行操演，一切都是为了存活下去的本意罢了，放心吧刘监。”上官陆是极力推动此事。

“好吧江头，我全力以赴完成三旗协作之事。”刘监见上官陆甚是坚定，只能答应。

“程典，这战事一起兵马调动军械分拨，登记造册事务繁重，就有劳士典大人了。”

“江头，本就是军典之责，何来劳烦一说呢。”

军议完毕，各行其事，整个军卫上下忙活起来，鞑子临寨，打垛在即，生死存亡之际，任何人都不敢马虎大意。

翌日辰时，鞑子整备兵马前来攻打血狼军卫。

血狼军卫北侧寨墙之上，血狼所有人都披挂齐备，看着北方即将进攻的鞑子大军。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几千兵马自北方袭来，战马踩踏之声，震耳欲聋，八支百人队游骑围着鞑子中央主军奔驰游走。

上官陆看着远方奔驰而来的鞑子骑兵，羡慕不已，鞑子骑兵看似散乱，但却甚是齐整，整个骑兵队伍整齐划一，领先的一位千夫长不断调整马身，蓄积马力调整马身，保证整个骑兵军阵奔驰速度与方向。

“哎，鞑子骑术、箭术开元无双，还真的是羡煞我也。”上官陆遗憾的说着。

“江头，这鞑子骑兵有此般雄姿，乃是生活习性所至，羡慕不得啊。”刘监看着气势汹汹杀将而来的鞑子由衷的感叹。

“刘监，三旗操演如何？”

“江头，还是你说的对，操演甚为顺利，你就拭目以待吧。”刘监很有信心的说着。

“程典，军械分拨可是已经完毕。”

“江头，军卫军械分拨已经完毕，只有百变旗的新式军械因数量过少，各门寨墙分拨到的就更少了。”程典对于上官陆如此看重百变旗军械很是不解。

“程典，百变旗军械会让你们大吃一惊，今年鞑子打垛形势严酷，我血狼究竟有多少弟兄存活下来，很大程度上还是要依仗它们呢。”整个血狼军卫，若说起对百变旗的了解熟悉，也就只有上官陆与于狐狸二人了。

“江头，我与老程就暂且告退了，其他三门就交给我二人吧，这北门就依仗你了。”刘监看差不多了，便与上官陆告退，与士典程松伟二人下了寨墙，分别前往其他三门。

“于狐狸，北门之上百变旗嗜血霹雳弹弩栝手可准备完毕。”

“禀江头，所有都按照你的吩咐准备停当。”

上官陆听到于狐狸的答话，心里也就彻底放下心来，万事诸备，静待战事进展。

鞑子已经在临时营帐外集结完毕，百人队游骑已经逼近军寨三十丈处。

“牙士，报距”

“报，鞑子距寨百丈”

“八十丈”

“六十丈”

“四十丈”

“狐狸，嗜血霹雳射军寨前方鞑子进军三十丈处。”上官陆听到牙士的报距，一到四十丈，便即刻下了军令。

“是，百变弟兄射。”于狐狸毫不犹豫，上官陆军令一出，立刻便命令百变旗的弟兄们射出嗜血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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