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门生

黑夜中，银月如钩，挂在天上。

街巷中，是零星挂于各家门前的灯笼，光芒微黄。

陆云浑浑噩噩的走在路上，寂静的夜里，却感受不到安宁。脑海、身上各种难受，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躁动、不安、干涩、空洞、无助……无数情绪将他吞噬，世界天旋地转，找不到方向。

他想不起是如何走出陆嫣的房门，走出陆府的院门。

爹娘不要我了，现在表妹也不要我了。

世界仿佛就这样离开，将他一人独自抛下。

混混沌沌中，他忽的瞥到‘十七巷’三个字。

白日里，那神医不就住这巷中。

身病可医，心病何医？

这个念头仿佛一道决口，打开他的海堤，将无数情绪倾去，他现在只想问这神医一句，任你妙手回春，心病可有医？

“谁呀！”

拍响院门，当那俏丽丫鬟打开门后，陆云心中才回过神来，我这是怎么了，大晚上的拍人家院门，还想质问人家心病能不能医？疯了吗？

失恋便失恋，怎能闹出如此笑话？

“是你呀！”

他心深退意，奈何漓洛素素已经大门打开，便只能硬着头皮，执礼道：“深夜叨唠，敢问姑娘你家公子可在？”

漓洛素素没回话，将门打开测过身，陆云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见吕玄阳躺在院中的摇椅上，正扭头看着他。

白日来时，这神医也是躺在摇椅上，真乃秒人！

陆云走上前又执一礼：“深夜叨扰，陆某有一事想向神医请教。”

吕玄阳坐起身，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陆云问道：“敢问神医，心病可医否？”

之前他心中所想，乃是质问，宣泄之意。于今见得吕玄阳从容淡定闲躺于椅中，气质卓然，似月下人间摘仙，意境高不可言，便不自觉被感染，心中也平静了下来，此问变成了真心请教之问。

欲以此问，打开话题，或是能畅谈一番，吕玄阳气质卓越，看起来却大不了他几岁，说不定两人还能成为朋友，便是吕玄阳不解风情，潦草答之，他也可再行告辞而去，亦不失风度。

“稍等。”吕玄阳抬手示意后，朝漓洛素素吩咐道：“去搬张小桌过来，在拿些瓜子、蜜饯。”

“给陆公子也搬个凳子。”

“去切个西瓜，从中间这样对半切，再取两个小勺。”

在陆云不解的神情中，他屁股后面多了张板凳，吕玄阳身边多了张小桌，摆着瓜子、蜜饯，手里多了半个西瓜。

另外半个西瓜在漓洛素素手中。

“这样吃。”吕玄阳用勺子将西瓜中间果肉挖出，演示过后才朝陆云说道：“坐吧！请说！”

“说……说什么？”陆云坐在凳上，有些迷惑。

“说出你的故事。”

“我……”看着眼前吃着西瓜的主仆二人，陆云心中腹诽不已！

漓洛素素坐在一旁手捧西瓜，学着用勺子将果肉挖出，心中喜道：原来这陆公子是个说书的呀！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坐在小板凳上，陆云似是认命，想了半天，开口道：“我叫陆云，家住县外的彩云村中，六岁时爹娘不知为何离开，说要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然后将我寄养在了陆伯伯家，一去便没有再回来。

十岁后，我随陆伯伯进了城，陆伯伯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对我很好，我成了陆家少爷。

但我心里其实一直是排斥的，为何别的小孩都有父母，而我没有，表妹就成了我小时候唯一的玩伴。

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像书里故事说得那样。

三年前，表妹去府城进学，我也快成年，寻思着反正无事，总不能一直靠陆伯伯，便在县中和几位兄弟共同建立了青龙帮……

一个月前，表妹回来后……”

陆云越说越流畅，将心中情绪宣泄一番，亦将被表妹拒绝之苦说出。

原来是失恋，情伤啊！

吕玄阳用手指轻轻敲着摇椅扶手处，问道：“若是……假如，一夜过后，明天你表妹便喜欢你了，你会怎么办?”

“怎么可能？”陆云不明白，心想：那有这种好事！

吕玄阳道：“就是一种假设，听说这盛国的国主已病入膏肓，几位皇子女正暗中争夺国位，你其实是流落民间的皇子，明天便有人接你回去继承大统。”

“又或你是仙人转世，数年封印之期已到，一觉过后觉醒记忆，有通天彻地的本领。”

“你表妹便因为你的变化喜欢上了你。”

“我这还有一情丸，只要你表妹服下，便会对你死心塌地。”

“发挥想象力，尽管大胆假设……然后认真代入，想想你会怎么办？”

陆云道：“若我是皇子，表妹喜欢的便是我的权势。若我是仙人，表妹喜欢的便是我的神通，这两者喜欢的都是我的变化，而非现在的我。”

“就是这情丸，也只是外力，而非表妹本愿。”

他越说眼神越亮：“我明白了，若是一觉过后，表妹便喜欢上了我，那他喜欢的只是这一觉过后的变化而已，而非真正的我。”

“所以，不爱便是不爱。”

“哪怕爱了，也非真爱。”

“既非真爱，那么一觉过后表妹若是喜欢我，我也当是拒绝，因为那不是现在真实的我。”

“不爱已是事实，坦然接受便是。”

陆云叹息一声，心念畅通，起身深鞠一礼：“先生一问便解我心结，陆云佩服，亦是谢过先生指点。”

……

陆云走后，吕玄阳朝漓洛素素问道：“可曾听明白。”

漓洛素素摇头道：“明白了一些，但又没完全明白。”

这情呀爱呀的，她听来还是一知半解。

吕玄阳道：“别看陆云这人外表洒然，内心其实挺孤独的，父母的离开是他的心结，表妹或许是他心中少有的温暖之地，本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今夜过后……少不了一番变化。”

漓洛素素听得云里雾里，唯有听到一生一世一双人时眼神微亮，暗想：我和公子两人算不算是双人？

她不明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真正含义，只是觉得好听，似是形容两个人有特别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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