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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鹿与蔷薇

第8章 潋滟

陈津燃急步走进警察局办公室。

“我来了。”

温亚楠瞄了他一眼,“人已经带进来,正要谈话,一起吧。”

来到一面巨大的单面透镜窗口。窗口里面,关正弘和一名警察坐在台子前,台上放着纸笔,对面坐着一个人,仰着头,一脸沉着,正是魏书成。

“不是让我来谈话的吗,这算什么意思,干嘛,审犯人?”

“呵呵,您误会了,我们警察局是这样,您不常来吧?”关正弘亲切地说。

“放屁,谁常来警察局啊,你才常来警察局,我要打电话,我要见律师。”魏书成突然有些气急败坏。

“不至于,不至于,您可别先把自己当犯罪嫌疑人啊。我们就正式的问些问题。”关正弘还是一脸笑眯眯的。

“赶紧问吧,你知道我时间多宝贵,我可不是普通人。”魏书成整了整衣服,又恢复一脸沉静。

“小蔡,开始记。”关正弘说,转而问,口气温柔:“照片里的人,认识吗?”关正弘问。

“等一下,别让我看死人,看恐怖的照片。”

“不会,这张。”

“认识,你们不是问过,简遥,甄严带的学生。被人杀了,是吧?”

“你和她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甚至谈不上认识。”

“通讯公司里查到你们几次通话记录?”

“几次?寥有几次吧,也许为她们课题组公事打来,谁关心她是谁。”

“可是,前面你却提供过不在场证据。”

“哇靠,那不是甄严死了,你们上门问起的吗?”

“哦,你知道那个死亡时间?”

“我说,你们他妈是不是要栽赃啊,那么点事情,我推测不出来吗?”

“别急眼呀,我们不是随便问的。简遥住所对面停车场,有一个停车位,喏,就是这个,请问,租金是你在付,对吗?”

“我付?这种小事我不知道。”

“车位是简遥生前在用的,钱却是你总经理办公室以你个人经费付出去的,你真的不知道,你真的和简遥不熟?”

魏书成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想再回答任何问题了,我有不在场证据,对吗?我和案子没关系,我没必要回答。我要见律师。”

“人不在,不代表不可以买凶。”

魏书成嗤笑,没有说话。

“如果简遥住所里找到一些毛发,皮角组织与你的DNA匹配,你作何解释?”

“我要作何解释,”魏书成一拍桌子,站起来,“我要解释什么呀解释,案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给我做DNA比对,你们这是侵犯隐私。一个车位是吧,我们公司想招聘简遥小姐,想要挖人,就先给点好处喽,这个解释满意吗?”

关正弘看了看激动起来的魏书成,转过头望向窗口,微微点头。显然里面看不见外面,这是给窗外的暗示。果然,温亚楠收到了讯号,转身走开。

转眼的功夫,在窗口里面,温亚楠开门进来,她手上拿着镣铐,径直走到魏书成旁边,“坐下”她说,“拍什么拍,这桌子是你拍的吗?”待对方坐下,温亚楠用手铐把人扣在椅子上。

“你——”魏书成气急。

“老实点。”温亚楠说。她又绕到另外一边,挨着关正弘使眼色。

“人抓到了?”关正弘说完,自觉失言,悻悻闭口。

温亚楠点点头。“您有经验,还得您去审,这边我来。”

关正弘不说话,轻轻松松地出门去了。

“你们什么意思。”魏书成气愤地问。

温亚楠没有理他,好整以暇地坐好,和旁边说:“小蔡,我们继续。”

外面,关正弘走到陈津燃身边,已是表情严肃。两人点点头,没有说话。

“魏书成,天中集团总经理,大人物。可惜啊,在警察局,在律法前面,你就是一个普通人,任何人都是普通人。”

“哼,吓唬谁呢。温警官,你等着被我投诉吧。”

“呵呵,投诉,就冲你故意隐瞒和被害人的重大关系,我们就有理由怀疑你和凶案有关。而且,……算了,不急。你先把你和死者关系交待清楚,我不拐弯抹角,DNA报告就在这里,房间里收集的毛屑,你的不少。”

“好吧,我承认,我去过她的房间,也许我天生毛发皮屑容易掉,也许简小姐不爱打扫,总之,就算有,也只是巧合。”

“哦,什么时候去的?”

“那我不记得了。”

“去干什么?”

“去挖人,我不是说了,我想请简小姐到我们公司上班,那上门邀请,又尊重隐私,又有诚意,很正常。而且,我不是只挖她一个人。就上次和你一起的,那个陈津燃,我也邀请了。这是公司猎头行为,不信,你们可以去我公司问问,我给你名单。”

外面的陈津燃感觉温亚楠看了自己一眼。

里面继续说。

“那你猎头成功了吗。”

“可惜没有。不过买卖不成仁义在,这种侵犯隐私的事我们是不会到处说的,这不是故意隐瞒。就像那天,我不也是装作不认识那个姓陈的。”

温亚楠笑了笑,露出戏谑的神情。

“圆得很好,是早有腹稿了。你听过罗卡交换定律吗,凡走过必留痕迹。看一下,一套SM工具,简遥的房间里搜出来的,别说你不认得,性虐,你们喜欢玩这一套,可是你知道吗,蛋白质污渍,有时候可最难洗干净。明白了吧,这些东西上,提取到你的DNA,你的解释还说得通吗?”

魏书成沉默。

“还想抱侥幸心理?我们知道的永远比你想象得多,政策你明白的,坦白从宽,不要浪费国家资源。

简遥的死,初步定为情杀,你掩藏了你们的情人关系,这会说明什么,知道吗?大厦有管理员,楼里那么多住户,路上那么多摄像头,我们做了那么多走访,会没有有蛛丝马迹?

而现在,已经可以对你展开全面摸查。你秘书有你的行程,你花的每一笔都有记录,你去过每一个地方都可能有监控。

你们之间那点事,绝对给你查个一清二楚,杀人动机,我们会找到的。你仔细想想你们的过往,隐藏得掉吗?

你在外面有对头吗?我很好奇,那些人是帮你隐瞒得多,还是落井下石得多。

告诉你吧,你运气好,进来早,现在有机会,坦白一切,算你有自首情节。等你被人供出来,可就晚了。”

“什么人,你们抓了谁,是谁要害我,我没有买凶杀人,不关我的事,相信我,我没有,肯定是有人诬赖我。”魏书成激动地要站起来,手拷嘀哩当啷地响。

“冷静,坐下。”温亚楠冷冷地说,“如果不是你干的,想要洗脱嫌疑,机会就在眼前,自己交代。”

“我交代,我交代。……怎么交代?”

“从头说。”

“好。我和简遥去年就认识了。我没有说谎,的确是想挖人,第三方猎头公司先接触的,然后我再出面。最想要的人是陈津燃,但是他一口回绝了,其次才是简遥。简遥的反应犹犹豫豫的,就多见了几次。工作的事没有落实,但是关系就……”

“为什么要挖角?”

“这个嘛,虽然我很高兴这么做,但其实我是奉命行事。”

“嗯?”

“没错,天中集团董事长林建东。”

“哦,和他们课题组不是互相合作的吗,为什么呢?”

“林建东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他突然提的,没做说明,只是刚好合我意。我认为他们这个课题组的存在,只是浪费我们集团的钱,一无是处,趁早解散。不过这个不仅仅是私人喜好,集团里这么想的人,不止我一个。”

“看来你对你哥哥很不友好。”

“什么哥哥,我和他没有关系,我对他的厌恶需要说明吗,不明摆着。”

“那还有接触其他人吧?”

“没有,从科研能力上来讲,我们觉得这两个人比较有价值,所以只接触了这两人。但是……”

“说下去。”

“后来有人透过第三方递话过来,表示想接触一下,谈一谈。这个人就是赵桐,不过我没答应见他,我只留了他的电话。

说实话,我对搞垮甄严的课题组,怎么说呢,乐此不疲。

我和简遥好了之后,愈发看不懂这女人。说她拜金吧,的确,眼里都是些奢华虚荣,纸醉金迷的东西,科研上根本不用心,我都怀疑之前的调查了。可若是贪钱,我们出钱让她出卖课题组,她又不干。说来好笑,我们男未婚,女未嫁,在一起偷偷摸摸的,你想肯定是我要这么干,对吧?其实不是,我是在配合她,我顺水推舟而已。

我怎么说也是个钻石王老五吧,她钓了金龟婿,应该苦心经营才对吧。

我怀疑她有别的男人,今年她搬了家之后,我更加确定,她的一些生活开销,不是我能负担的,我没办法处理太多额外的开销,你相信吗,包括后来收买赵桐,都是公司的钱,所以我是冤枉,我没钱买凶杀人的。”

“你一个集团总经理,个人财政如此拮据?”

“呵呵,我家教甚严,而这什么破总经理,就是一个虚职,一个董事长助理就可以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林建云不过在卖我继母的面子,还有拉拢我家老魏头手上的那点股份。天中集团本该姓魏,要不是我爸再娶,娶了那个女人,一切为那女人仕途让路,我至于像今天这么窝囊吗,她是清清白白做她的官了,她为人民为国家牺牲,捎上我们家干嘛呀。”

“你和简遥,然后呢?”

“我怀疑她,刚开始在乎的时候,甚至找机会在她楼下蹲点。她有受虐倾向,不知哪里学来的SM,让我和她玩,我心里猜,是为了掩饰她从别处留下的痕迹么,要是这么说,她还是在乎我,怕我离开她的。”

“你问过她的经济来源吗?”

“她说她外快挣的,我没细问。

每当心里不爽的时侯,我总会提醒自己,我不爱她,她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没有负担,自带场地,又不用操心的地下情人,我何乐不为。

我关注的是别的事。本以为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甄严还有课题组的秘密,可是一点没有。我开始找上赵桐。”

“继续说,尽量详细。”

“我亲自加了赵桐微信,没有透露自己身份,装成一个不怀好意的同行,说间谍也行。几次言语试探之后,他给我推了一个网站。一个叫《千留》的中文色情网站,这个网站里面七拐八拐的,会打开一个聊天界面。这个界面所有的聊天记录不会存档,会自动删除。我猜是避免被监控,方便色情交易吧。这当然很适合,之后我们所有的沟通便都在那个聊天界面里进行了。

没聊多久,我们就开始合作了。我出十万块钱,让赵桐帮我偷装了摄像头,收集不利于甄严和课题组的证据。十万而已,赵桐就被收买了,我甚至觉得不用钱,他都会干。由此可见,甄严这种人多么不得人心,我们的交易可以说是一拍即合,相见恨晚。然而我没想到,等了许久,拿到有用的一段偷拍,竟然是他搞我女人。”

“打断一下,具体装了多少偷拍摄像头,装在哪里,是谁决定的。”

“办公室,实验室,甚至是甄严的家里,具体都是赵桐定的,我基本连视频都不看,都是他来处理。说实话,当时我挺相信他的,他也相信我,我承诺过,课题组完蛋后,会给他安排好更好的出路,而他显然也是被甄严欺压得紧,非常主动。”

“那段视频有下半段吗,有发生性侵吗?”

“没有,就到那里。……但是你不懂,他们之间肯定有事,而且十有八九就发生在那间办公室。”

“你为什么这么看?虽然简遥在前面有些卖弄风情,那怕说有些挑逗的行径,可毕竟后面她奋力拒绝了,挣扎,哭泣,态度还是明确的,而甄严动作粗暴,态度蛮横,是明显的强行猥亵的行为。”

“那是你不了解这个贱人,她有受虐倾向,她就喜欢这种调调,她乐在其中,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会不会是你的疑心作祟?”

“会吗?”魏书成抬起眼,眉目轻张,“我当时非常愤怒,原来那个男人居然是甄严,实在无法原谅这一切,我的枕边人,我甚至和她提过甄严带给我的痛苦。我和我弟弟,一个被他骂作矮子,一个被他骂做傻子,没错,我弟弟是有自闭症,但是没有一个人,像他那么刻薄,残忍,他是一个没有爱的人。”

“后来呢?”

“我拿着视频去找简遥,她慌了。我假装没有看穿,鼓励她向学校举报,她马上同意。然后华大校方反应很大啊,哈哈,简直是久旱逢甘露,看来他们也是巴不得搞掉甄严,正缺我们这袋米下锅。

可惜的是,等到你们警察介入,那个贱人就露馅了,她心虚了,退却了,这也印证了我的想法,我没有冤枉她,对不对。可即便那样,她还是可以选择站在我这边,为了我不要退缩,……唉,到底是没有。

不争不吵,没有摊牌,但之后我们一直没有再见面。我很难受,我很想做点什么表达我的愤怒。

那段时间我和赵桐挺说得来,会经常上线聊几句。那天心情不佳,就向他以旁人的口吻把简遥骂了几句,也就是发发牢骚,说些水性杨花之类的。没有想到,赵桐挺有共鸣,又是和我一拍即合。当然,现在想来,这种知己的感觉,实在是太可疑了。后来他还提议,可以找机会给简遥一点教训,我头脑一热,就答应了,还表示愿意出点经费。

本来这个荒唐的决定,我很快就后悔的。可就在第二天,赵桐发来一段视频,他在学校附近尾随简遥,却看到了我一直想看却没看到的。

原来真相很简单,一个随意的街角,一辆随意停靠的车,一个随意上车的女人。

看到视频,我一下就明白了,原来甄严不是那个男人,想想也是,就他这种人,占便宜可以,怎么会不计金钱地去宠一个女人?但这辆车的主人却会,这个恨不得把自己想象成皇帝的人。……石头终于落地,结果是我更无法接受的,前所未有的屈辱。……是的,那辆车属于天中集团董事长——林建东,巧了吧,没想到啊。如果这世上还有比甄严更让我厌恶的人,就是他了。

一下子冒出两个男人,我还后悔什么。我直接告诉了赵桐,我有简遥新的住址,有指纹锁的密码,问他能怎么干。”

“先等一下,难道简遥上了林建东的车,就不能有其他情况,例如,他为了女儿林鹿薇,来问视频的事?”

“那是你没看见,看到视频你就明白了。那人和车的默契,不是预约的,是那种轻车熟路,就像走路看到门,毫不迟疑地推开一样。”

“说到底,你不是百分百肯定,因为你没有真正的证据,对吧?”

“也许吧,whatever。”

“那后来,赵桐怎么回你?”

“那赵桐想了半天,居然和我说什么弄点古代对不贞的女人刑具,吓吓她。什么鬼主意。不过后来想想,也不错,随便他弄吧。”

“为什么改变看法。”

“我承认我动过坏心思,但是不代表我愿意触犯法律。吓一吓就吓一吓吧,虽然儿戏,至少没有肉体伤害,就算个恶作剧,也没有什么大罪对吧。而且她不是喜欢被虐待吗,让她看看真正的刑具,她不是喜欢做荡妇吗,让她看看古人的下场,这比指着她鼻子骂还过瘾。”

“那当时你们想过吗,事后要怎么收场?”

“什么收场,你是说她会报警之类的吗,那我巴不得?”

“怎么说?”

“赵桐怎么想的我不清楚,对我来说,事情闹得越大,我越开心。首先,简遥未必就怀疑到我身上。今天坐在这里,是我说过最多的关于我们的事。我和简遥从来没有为这些吵过架,因为我不在乎,觉得不值。其次吧,事情闹大了,警察得查吧,简遥得招供吧,我倒想看看她会供出几个男人,会供出谁来,而你们警察又能查出几个男人,多好的戏啊。”

“原来如此,思虑挺周全。”

“但说到底,起因只是一时冲动,我甚至觉得和赵桐不过说说而已,哪怕我们讨论了不少关于刑具的设制造之类的东西,也就过过嘴瘾,当不得真。可没想到大概四五天后,赵桐突然说他可以动手了。没有到我迟疑,当天夜里,我就收到赵桐发来的视频。我当时一看,就有些愣了。”

“怎么说?”

“他把简遥的衣服给扒光了,还用红绸带绑得像跟粽子似的。那场面搞得很真实,就好像电视里一样,我心里却不太舒服,毕竟是我的女人,而且事情超出我的预期,性质好像严重许多。”

“视频,还在吗?”

“不在了。”

“视频大概多长,说一下里面都有些什么,注意细节。”

“大概两三分钟吧,细节我怕我说不清楚,你们可以问赵桐?”

“你说你的,其他的你不用操心。”

“我看到简遥被扒光绑起来,嘴巴上贴着胶带,手还吊在空中,然后有一个破锣嗓子的声音一直在吓她,说,怎么样,你这个荡妇,反正要死,选一个死法吧……说话的时候镜头闪过好多地方,最后“嘭”一声打开喷火枪,火喷在一个铁疙瘩上,也就是那个铁裙,最后视频又回到简遥这里,就结束了。人是吓坏了吧,发不出声音,我看到她一直在发抖,还有那双眼神,那是我忘不了的样子。”

“刚才你提到的东西,就是那些刑具,你视频里看见过吗?”

“视频晃来晃去的,有见到过。而且就是他说动手的时候,发来了一张照片,就是这些东西。”

“你看一下,是照片里这些吗?”

“呃,对,是,差不多,就是这几个。”

“小蔡,你去叫人把报警录音拿过来。”温亚楠转头说完,又抽出一张照片,可以看一下简遥死时的照片吗?”

“好吧。”魏书成飞快地看了一眼,还是露出了惊恐的眼神。

“视频里是这个打扮吗?”

“是的,是的。当时我看到视频,就连忙回了话。我说,可以了,把人放下来吧。后来,赵桐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人已经躺下了,和照片差不多,虽然样子古怪,但是人明显是活的呀,不是,不是这样的…”

“你知道简遥是怎么死的吗?就是你们所谓的铁裙刑,装上铁裙后,用喷火枪烧,把人活活烫死,这样的死法,你们也真够残忍的。”

“不是的,不是的,和我没关系,我是第二天才知道她死的,我当时都慌了。对了,那晚我让赵桐报警了,我找警察解救她的。一定是赵桐,人是赵桐杀的,他和简遥有恩怨,是他自做主张地把刑罚继续下去,我们明明说好只是吓唬她的。”

小蔡走进来,有些慌乱的魏书成被打断了一下,镇定了一些。

录音设备被打开,响起那晚的报警电话。

“这个声音,是的,视频里赵桐就是这个声音,他口罩里明显加了变声器。”

“视频里有出现过赵桐?”

“有的,他在展示刑具的时候,有出现过的,虽然带着口罩,但就是他。”

温亚楠又给出一张照片,魏书成细细看了。

“这里比较糊,但应该是他,黑色的口罩很明显。”

“当晚你收到视频是什么时间?”

“大概8点,我只记得聊天记录的时间显示数字有一个8,后几位数字印象模糊?”

“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呢?”

“我看完视频就回话,回话之后,很快就收到照片了。”

“后面你们还说了什么?”

“后面赵桐就和我要钱了,要十万。我当时心里是不太舒服的。难道搞那么复杂,就是为了多要点钱吗?答应还是答应了,我真的提醒他了,要报警,别出什么意外了。情况不在我预计之内,我心里只想息事宁人,所以十万就十万吧。不过你们应该知道,赵桐他也算前途无量,不会被区区十万收买去杀人吧。就算他杀人了,也肯定是别的原因,说我买凶完全不成立。”

“你是怎么样给赵桐钱的?”

“他给了我一个账号,我在柜台机上现金存给他,我有来钱和存钱的记录的。”

“好。那你什么时候知道简遥死了?”

“第二天存了钱之后,还是赵桐先知道的,他似乎很害怕,一直在问怎么回事,还想和我见面。我自然不同意。赵桐他还说,一切是甄严干的,他要去调查清楚,他要拿到证据,我就顺着他说,你拿到证据就来见我。”

“说了什么证据吗?”

“他说要先拿到甄严的DNA,然后就有办法了。我心想,难道要嫁祸给甄严吗,那是狗咬狗了。可我突然又觉得,他不会是知道我吧,我不会掉进了什么陷阱了吧。而简遥是我的女人,居然这么死了,我才是可疑的。越想越心惊,遍体生寒的感觉。”

“他有说他要怎么拿DNA吗?”

“说拿到他老师保温杯就行了。怎么了?”

“关于他说的调查,你再细细想想,还有什么内容,你可以把原话重复出来了吗?”

“呃,这,当时心很乱,我重复不了,就几句话,意思就这么个意思。我说拿到证据我会见他之后,他就没有回话了。”

“然后呢?”

“然后我把手机全格式化了,所有记录都删除了。我感觉前面有一个深渊似的,心里一冲动,就只想远离一切。为了和赵桐联系,从加微信开始,就单独使用了一个手机,所以……这不是毁灭证据,我只是觉得一切与我无关啊,后来我就后悔了,搞什么,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

“手机还在吗?”

“在的,在我家里。”

“手机交给我们,看能不能恢复一点数据,不过按你所说的,有用的东西不多啊。”

“是的,那些聊天记录是不会留存的,我就保存过简遥上车的视频,还有几张截图。还有上网纪录应该有的吧。唉,其实删不删是无所谓。但是你们可以相信我吧,我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没有一点隐瞒。我可以和赵桐对峙,他不会想用十万块,指证我买凶杀人吧。而且他什么时候知道是我,他处心积虑,背后有什么阴谋,他和谁联合起来害我,你们一定要查清楚。”

“那知道简遥死后,你们还联系吗?”

“没有了。她的死,我来不及难过,却开始担惊受怕。我甚至不知道,她死得这么惨。你们要相信,其实我也是受害者,我和简遥,我和她是有感情的。”

“那甄严的死,你知道多少。”

“我,我能知道什么?这可真的一点都不关我事了。”

“那对于甄严的死,你什么感觉?”

“额,你觉得我会想他死,是吗?其实不是的。我有点累了,我能休息一下吗,我觉得我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

“好的,先这么着。希望你再好好想想,若想什到么有用的信息,马上告诉我们。只有抓到真凶,才能洗脱你的嫌疑。”

“啊,真凶不是抓到了吗?赵桐就是啊,你们可别被他骗了。”

温亚楠没有回话,带着小蔡走开,留下一脸彷徨的魏书成。

“魏书成的话能信几成?”关正弘把杯茶放向陈津燃前面,“陈博士,喝茶。”

“谢谢。”陈津燃伸手接过,低头不语。

温亚楠是累了,斜斜地靠在椅子上,轻声地说话。

“我觉得吧,他说的很多话,都是基于情感的表达,爱,恨,嫉妒,愤怒,害怕,等等。如果他要编织一个从头到尾的谎言,不该也不能处于这种表达方式。所以,我个人认为大部分还是可信的。”

“脓包。”陈津燃自语。

“可他的杀人动机是成立的嘛。”关正弘说,“你看他对简遥咬牙切齿的样子,对吧。”

“对啊,成立。爱一个人真可怜。”

“啊,爱?他爱简遥?”关正弘兴趣陡增。

“是啊,爱。”温雅楠双眼飞焦,不知看在何处。“不爱就远离了,为什么要留下来咬牙切齿。爱情这种东西,有很多表现形式。不同的人,爱得也不一样。嫉妒,痛苦,愤怒,种种,都是。但是有一样无法回避,就是占有,所以要靠近,要得到,要纠缠,不能离开,无论以多么扭曲的形状,在多么破碎的时空,都想存在。一个人真爱另一个人,痛苦得要死了,后悔得要死了,可若要问他,是否宁可一切都没有过,回答是不可。”

“怂包。”陈津燃又嘀咕了一句。

“但他把简遥想简单了,我们也是。简遥的手机里,没有找到一丝关于魏书成和某人的痕迹。若非他人删除,就是她自己删了,她时刻警惕,又及时删除着一切,为了遮掩魏书成这个情人的存在,也把某人藏的一丝不露。如此小心翼翼,不容易啊。我看,有些东西在她眼里比魏书成,或者说比爱情,重要得多。”

“之前去通讯公司排查了,也没什么发现,看来有疏忽,还是要加大排查力度,那林建云……”关正弘眉头深锁。

“查是要查,可就算查他们的通话记录,也不能说明什么。可惜,魏书成没有证据,若是有林建东和简遥之间男女关系的证据,我们办事就开阔多了。否则,还是得讲规矩,何况对方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关正弘继续说,“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事,我看和案情也没多大关系,不是已经有赵桐了。”

“你们没有抓到赵桐对吧,是他跑了吗?”陈津燃突然发问,口气却不急切。

“呦,您说话了,不骂人了。”关正弘说。

“不好意思,有点累。”

温亚楠白眼一瞟。

“你还好意思,前天晚上就注意到的事,怎么昨天才说啊。”她说。

“那天太晚了,昨天下午才突然想起来,不差这么点时间吧。”

“就差这么点时间,人是昨天早上发现失踪的。”

“是啊,你一提增高鞋吧,我们就恍然大悟,原来赵桐这个小子平时穿增高鞋隐藏身高,犯事的时候却特意不穿了,难怪对比的形体总是差一点,排除掉身高四五公分的差距,电脑一对比,身形特别吻合。本来可以把人先控制起来,却跑了,可惜。”关正弘说着起身,“对了,我赶紧安排工作去,唉,凡事讲规矩,凡事慢一步。”出门去了。

“你们不是一直盯着,怎么会丢了呢。”陈津燃问温亚楠。

“我们同事亲眼看到他半夜回的家,谁知第二天人就再没出现了。找上门了,他家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那时候没证据,也就没采取什么措施。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可以上门搜捕取证,全国通缉。”

“哦,那我需要做什么?”陈津燃问。

温亚楠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咦,你这态度,怎么突然不积极了,案子还没破呢,你别以为功德圆满了。是什么让你累得,还这么兴致索然的?”

“没有,你说的对,案子还没破呢。”陈津燃提一口气,精神了几分。“那个诈魏书成的主意是你出的吧,不愧为古灵精怪,冰雪聪明的警花美女。”

“不要贫嘴。魏书成的口供,你有什么分析不?”

“如果魏书成真的买凶杀人了,那么就算赵桐落网了,他也不会招供,更别说你炸糊了。你说对吧?”

“我想想,嗯,对,是这逻辑。”

“如果是赵桐自己要杀人,找魏书成作掩护,那也说不通。杀就偷偷杀呗,怎么还给自己找个证人,这不是授人以柄,自掘坟墓吗。”

“这我也想到了。”

陈津燃陷入思索。

“对了,赵桐怀疑甄教授杀了简遥,简遥死的那晚,你陪你老师在杭州出差,那晚有什么可疑的动静吗?”

“没有。”陈津燃摇着头,“魏书成提到了保温杯?”

“对,说赵桐要拿甄教授的DNA。”

“等一下,”陈津燃说,“说到保温杯,按之前的视频,赵桐是有机会下毒的,他只要买一个和老师一模一样的保温杯,下好毒药,然后在离开时的那次进厨房,换掉厨房里的保温杯就行了。”

“对啊,这一点我得马上通报。不过——”

“不过杯子第二天被严家的保姆阿姨用水冲洗过,对吗。不仅如此,他还把自己的行动告诉了魏书成,更有甚者,监控摄像头是他自己装的,难道他知道自己犯罪的身影就在镜头底下,还浑然不觉?”

“我怎么觉得破案了,开门了,门外却是一团迷雾。”

“是啊,真相远非眼前所见。现在我担心的是,魏书成貌似没有从简遥那里得到什么信息,但是另一个人呢,他知道多少,一个恨不得把自己想象成皇帝的男人,永生的诱惑,比普通人大多了吧。”

“你是说,你们的研究……”

“不进入天中,不接近林建云,我看难以触及真相。”陈津燃一付下定决心的样子。

“对了,张英女士表示,她暂时不对甄严的遗产做任何主张。法律上她有两年时间,可以对你的继承权提出异议,当然,就算她提诉,不表示她就能赢。但如果两年之内,你做到两点:一是帮忙找出真凶,让你老师死得瞑目;二是重现你老师身前的研究,并如你言,在有益于全人类的科学道路上,有阶段性的建树,而那时你为甄教授正名。那么,她觉得这些财产,就是你应得的。”

“你——”

“你放心。我只是说了,甄教授身前有一个世界级的科学发现,只有你会,具体什么内容,我是一概不知的。”

“罢了,也许她早就知道,比你还清楚。那么,她有说要见我吗?”

“有,但是她太忙了,很快要退二线,要处理的工作很多。”

“哦,还是忙!”

“我口风很紧,这是专业素养。倒是你,那天晚上有没有和赵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没有吧。有问了一句他本科专业的事,那时就心里评测一下他动手能力,不至于就打草惊蛇了吧!”

“那可不,我看你是美人在侧,心不在焉。瞧你干的好事的,和人电视台混一天,人都混糊涂了,后来大半夜的,又去哪儿了?”

“哦!你们的人都看着呐,没去哪儿。”

“不说就算了,我走了,你自个儿回吧。”

温亚楠起身要走,陈津燃拉了一下她的手臂。

“松手。”温亚楠轻轻甩开。

“怎么急了呢,哪怕说漏嘴,我也不想,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破案呢。”

“没急,是要忙了。唉,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路上小心。”

“哦,好吧。”

看着温亚楠走开,手机刚好响了,陈津燃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按掉铃声。

陈津燃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警察局,整个人一扫颓气,又精神抖擞起来。出来天已经黑了,他拿出手机,打通电话。

“喂,薇薇,你打我电话了呀。”

“陈津燃,你怎么这样?你居然让我先打电话给你,你,你还不接。”

“刚才不方便。”

“一条微信,一条短信都没有,你都不关心一下我安全回家没有,还不接我电话。”

“我很感动。”

“什么?”

“其实我很想你,可是故意忍着不联系你的,因为我就是想让你多想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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