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仆令

方舒、陈金、吕二三人进入百鬼阵，落于癞子岗一角。幸得吕二他二大爷为孙子准备的地图，三小这才有了主心骨，按照地图所指方向，朝百鬼阵中央琉璃镇魔塔进发。

月光之下，紫茫茫一片原始森林，那树木都有数十丈高，三四个人手拉手都抱不过来。

树木之间有忽明忽暗的灵火跳跃，不时还从森林深处传来低沉的嘶吼声，听得人汗毛根子直冒凉气。

“这地方邪门啊。无量天尊，阿弥陀佛，诸方神佛保佑我陈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陈金嘴里得不得、得不得，嘟囔个没完。

听多了，方舒耳朵根子都疼。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呵斥道：“陈金，你瞎掰呼什么呢？百鬼阵本就是鬼物出没之地，有什么邪门的。少要大惊小怪。”

“我给自己壮壮胆子，方师兄不爱听，我不说还不成吗！”

方舒这么一呵斥，陈金总算不嘟囔了。

“扑啦啦啦……”

不远处的林中，飞出一群白鸟。

方舒眼眉一簇，眺望前方。鸟群不会无顾惊起，一定是有东西惊动了它们。

他立即掐诀念咒，施展鹰眼咒，将视野附于空中的白鸟，极目俯瞰森林。

在东北方向森林正中央位置有一座宝塔，祥云缭绕，紫气东来，高耸入云，正是多宝山琉璃宫镇宫之宝，琉璃镇魔塔。

方舒收拢目光，望向方才飞鸟惊起的方向。隐隐约约有物体在移动，由于森林被氤氲笼罩，看得不真切。

突然，视野中闪过一道寒光，鹰眼咒被打断。

方舒胸口发闷，喉头一甜，受了内伤。一口鲜血到了嘴边，又被他强咽了下去。心中暗惊：谁打断我的法术？是人，还是鬼？

刚想提醒陈金、吕二打起精神来，

忽然，树林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紧接着刮起了一阵阴风，风中还带着一股腐臭味。

三小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陈金扯开嗓子喊上了。

“什么玩意儿，快给你老人家我滚出来！”

无人应答。

陈金“刷”一声抽出一尺长小宝剑，交握右手。麻子脸一仰，冲天小辫晃了两晃，左手点指前方，高声断喝：“呔！休要藏头露尾，我老人家在此，还不速速出来受死！”

别看他咋咋唬唬的，其实心里怕得要死，声音都打着颤。要不是身后站着方舒，他早就撒丫子跑了，还敢在这里吆五喝六，装大瓣蒜。

高喝两声，仍然无人应答。陈金心里多少有了点底气。他眼珠一转，嘴角歪歪着，冷笑了三声。

“我已经看到你了，还不滚出来受死，更待何时！就是你，那个躲在树后面的，我看到你了！”

最后那句话，陈金是在诈对方。这里除了树还是树，有人的话，肯定躲在树后面，一定错不了。

陈金话音刚落，就听得其中一棵大树后面，传来一阵阴森恐怖的笑声。

“嘿嘿……嘿嘿……”

声音尖利，跟敲破锣差不多，刺得人耳朵疼。

陈金捂着耳朵。

“哎呦呦！哎呦呦！我这耳朵，可疼死你小爷了！什么玩意那是？笑得怎么这么难听。”

“还能是什么。”方舒嘴角上扬，眼角眉梢挂起淡淡的喜色。

百鬼阵里除了鬼，还能有什么。

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方舒要找的就是鬼，现在鬼物不请自来。

方舒从容掐诀念咒，只见他手中升起一团蓝光，手腕子一翻，蓝光激射而出。

“砰！”

“哎呦，我的妈呀！”

“扑通！”

一个圆咕隆咚，胖不溜秋，跟个绿皮球似的东西，从树木后面骨碌碌滚了出来。又绕着树木滚了两圈半之后，“吧嗒”一声跌倒。

绿皮球跟个乌龟似的缓缓展开，有手有脚，只是比例不怎么协调，显得比正常情况下短了一半。那玩意儿还有个不成比例的大脑袋，手脚的长度加在一块儿，也不及大脑袋一半的长度。

“哇呀呀呀！哪个用暗箭伤人，我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哇呀呀呀！”

这鬼物还叫唤开了。

只见他五短身材，站直了比陈金还矮半个头。披着一身绿皮，没羞没臊的光着腚子，叉着裤裆，那玩意儿吊儿郎当挂在当中央。脑门倍儿大，眼耳口鼻挤成一堆，额头上布满褶子，头顶心还顶着个小手指头那么点大的小犄角，犄角周围稀稀拉拉绕圈长着几根硬毛。腰上还系着根用树藤编的裤腰带。

“原来是一只大头鬼。”

琉璃宫中有《百鬼集》，其中记载了诸般鬼物，这大头鬼也记录在案，是鬼物之中能力最弱的，号称鬼中的草包。

方舒心里一翻个儿，本想先拔头筹，抓个鬼仆。可见到这么个玩意儿，满心的希望全都打了水漂。他心里说话，我要是抓这么一个玩意儿回去，不得被丁明和杨通宝笑死，我还有什么脸面继续留在多宝山琉璃宫。到时候，我就得一头撞死。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一杵把他拍死，永绝后患，也免得这鬼物将来为祸人间。

想到这里，方舒眼眉一立，眉宇之间闪过一道杀气。他手握镔铁杵把，就要下死手。

“方师兄，杀鸡焉用牛刀，这大头鬼就交给我老人家了！”

陈金大踏步上前，手中握着一尺长小宝剑。动手之前，他先自己练了一套养生八卦剑。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只是剑招的速度比乌龟还慢。

“这招叫仙人指路！”

“这招叫飞流直下！”

陈金剑招一带，回撤胸前，又猛往前送。

“看见了吗？这招最厉害，叫作蛟龙出海。”

他一边练剑，一边唠叨个没完。

那只大头鬼就瞪圆了血红的鬼眼，呲出满口又尖又细的小黑牙，好几次想冲上来咬陈金。

边上吕二把大小熊猫眼一瞪。

“你动一下试试！熊爷爷我一大宝剑拍扁了你，你信不信。”

大头鬼又偷眼观瞧方舒。

方舒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手里掐着一团蓝盈盈的火团子，不知道是什么法术。

大头鬼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脑筋崩起多高来，额头上也见了汗了。但是被方舒、吕二盯着，不敢有过份的动作。

陈金练剑是假，实际上包藏祸心，偷偷将一尺长小宝剑交到左手，探右手从百宝囊中掏出一张鬼仆令。他抓住大头鬼走神的瞬间，一个垫步拧身，手腕子向上一抖，把一尺长小宝剑在大头鬼眼前一划拉。

“啊！”

大头鬼以为陈金要刺他的双眼，赶紧脑袋一偏，往下一哈水桶腰。

岂料陈金的剑招是假的。再看眼前寒光一闪。

“待着吧你！”

大头鬼的大脑门子上瞬间多了一道鬼仆令。

陈金将一尺长小宝剑舞了朵剑花，还剑入鞘。一伸手从百宝囊中取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魂玉宝珠。

魂玉宝珠是鬼仆栖身场所。修道之人捉住鬼仆，身后老跟着一大帮子鬼仆，十分不方便。因此将鬼仆安置在魂玉宝珠中，平时搁在百宝囊中，要用的时候，再念动咒语召唤鬼仆战斗。

魂玉价值昂贵，一枚约五百两银子，也就是普通外门弟子十年的供奉。因此，并非人人都能拥有。起码方舒就没有。

陈金手指一搓魂玉，念动咒语。

“太上老君，麻咪嘛咪哄！收！”

只见大头鬼化作一股绿烟，“嗖”一下，被收入魂玉中。

再看那块魂玉，灰白底色渐渐变成绿色，隐隐约约看得到魂玉之中有一股黑气在转圈流动。凑近仔细观瞧，那道黑气有鼻子有眼，活脱脱就是大头鬼那副嘴脸。

吕二把脑袋往前一凑，想看仔细些。

陈金手腕子一翻，将魂玉攥在手心里。

“熊瞎子，你想看吗？”

“想！”

“自个儿抓去！”

说着话，陈金把魂玉揣进百宝囊。晃着大脑袋，嘴里哼起了小曲儿。那张麻子脸都开了花了，得意得乌丢乌丢的。

“从今往后，我老人家也是有鬼仆的人了。今后，哪个不服，我就派大头鬼……”

“柴火棒，大头鬼能派啥用场？”方舒问。

陈金眼睛眨巴眨巴，没词了。

大头鬼号称鬼中的草包，饭桶一个，还真派不上啥用场。

陈金心说：倒霉倒霉，我怎么犯糊涂。鬼物有得是，我急急忙忙抓一只大头鬼来干什么。

不过，陈金转念一想：既来之则安之。我怕什么，我还有我二叔啊。我二叔说过，只要我抓住鬼仆，他就答应收我为徒。他只说抓鬼仆，可没说抓什么样的鬼仆。大头鬼也是鬼仆，这不就结了吗。

想到这里，陈金心花怒放，嘴角再次向上挑起来。

“凭我老人家的道术，还需要鬼仆助阵吗？看见我刚才舞的八卦剑吗？”

“看见了。我还以为是乌龟剑，蜗牛剑，王八剑呢，闹了半天叫八卦剑。名字挺唬人的。”

“熊瞎子，你懂个屁！给你泡屎你也觉得是香的，你就是个分不清屎香屁臭的东西。我老人家这套剑法，得自高人的指点名师的真传。上天能斩云中龙，入海能屠闹海蛟。天上地下数一数二的绝世好剑……”

陈金吹得乌丢乌丢的，方舒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方舒在入宗门之前，练过俗家的武术。虽然他主要练的是杵和棍，但是武术一通百通，练了杵和棍，自然对其他兵器也略知一二。十八般兵器虽然各有所长，基础原理都是一样的，讲究因势利导，以己之长克敌之短。长兵器大开大合，短兵器近身搏杀。枪走一条线，刀砍一大片。

陈金刚才练的那套剑法，剑招东拼西凑，用来强身健体都捉襟见肘，临阵对敌就更不够看了。

方舒看破不说破，知道陈金除了吹牛天下第一，归根到底是一个饭桶。

“陈金，既然已经捕获鬼仆，你怎么还不回去？”

方舒话音刚落，陈金猛拍自己的大腿。

“啪！”

吓得方舒和吕二同时一哆嗦。

“柴火棒，你有病是怎么的！”

“方师兄，我陈金是讲义气的人。你和熊瞎子两手空空，我怎能独善其身。既然我们三个人一起进的百鬼阵，就要三个人一起出去。”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倒让方舒闹了个大红脸。

方舒心里说话，没想到，陈金这小子还有这样一面，挺仗义的。难道是我看错了他，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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