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之启

共工水波受了他的礼后，嘱咐道:“你只能在无人时叫我爷爷，这件事不得告诉你家人、朋友、部族。”

姒蚺龙有些为难，道:“如此喜事，爷爷为何不让我说出来？我还想带爷爷回涂山部落，好好侍孝爷爷几天呢。”

共工水波叹了口气，伸手在他头上亲昵地拍了拍，道:“我曾与虞帝为敌，这件事对涂山氏和夏后氏都没有好处。”

姒蚺龙认为虞帝是人族至尊，宽厚仁孝。但共工水波为人和善，恢宏睿智，只是当初又如何与虞帝为敌呢，估计是有误会吧，因说道:“可是，都说虞帝慈孝仁爱----”

“虞帝自然不错，新近又封赏了你们，但----”共工水波说着卷起了左袖，道:“我这左臂，就是被虞帝亲手斩去的。”

姒蚺龙看着那只空袖子，心里阵阵发寒，颤声问道:“为什么？”

“这些事不是你现在所能明白的。好了，时间不早了，今夜先歇息吧，明日我再传你功法。”

姒蚺龙心中升起了无数疑问，再加上拜了义祖父，心中激动，想到学到星空玄力，又是困惑，又是欣喜，更是难以入眠。

第二天，青桑威虎只醒过来一小会，见到姒蚺龙之后，一激动又晕了过去。

姒蚺龙从周围捕到小兽，喂了血给青桑威虎，又烧了肉，小心嚼好了喂青桑威虎吃下了。但他迷迷糊糊吃不几口，就一动不动，似是晕过去了。这让姒蚺龙极为担心。

共工水波却笑道:“青桑威虎现在身体正在恢复，你不用担心。”

这时，天下起了小雨，丘陵、平原一片濛濛。

共工水波道:“我们找一处山洞，休息一天，刚好我传你功法。”

四周平原与山地交界，丘陵多一些，山洞还真不好找。姒蚺龙环顾四周，刚要出发寻找山洞。

但共工水波却让姒蚺龙抱好了青桑威虎，然后右手托起姒蚺龙的腰，一运功法，立刻如飞行一般向近处一座小山行去。不多时，便到了山腰处一座山洞里。

姒蚺龙惊喜道:“爷爷，这是什么身法？就像飞一样。”

“这是‘星驰电掣’身法，等你习练星空玄力入门后，我再传你。”

“多谢爷爷！”

进得山洞，姒蚺龙把青桑威虎放好，又喂了他几口水，这才坐到共工水波前，正式开始学习星空玄力功法。

共工水波道:“各种功法，自有口诀，我先传你星空玄力的口诀，你记好了。”说着一字一顿念起来。

斗转星移，轨迹变幻，

中宫紫微，是为轴线。

众星分合，宇宙弥漫。

彗星凌天，星辰可燃。

星光入体，转化玄力。

星光熣灿，星云舒卷。

星辉耀心，力由心生，

星河在脑，意由脑起。

星空玄力，契合心意。

姒蚺龙一一记下。

教完口诀，共工水波又教姒蚺龙引星光入体的方法。等姒蚺龙各处无误后，共工水波便要姒蚺龙试一下。

于是姒蚺龙依功法，心中想象满天星辰，尝试引星光入体，只觉一种似有一些亮晶晶的线从星辰上一条条地向自己身上连接。不过，这些丝线很微弱，似乎要随时消散一般。

等这些线连到自己身上时，突然被自己皮肤阻挡，居然又被碰了回去。连试几次，居然都不能与身体建立联系。

他睁开眼睛，把这一情况告诉了共工水波。

共工水波已经看在眼内，笑道:“你能感知到星空玄力，已经是远超我的预期了。何况现在是白天，你这孩子，可真有修武天赋。”

这句话让姒蚺龙振奋不已，因为修行月华灵力，都是女子修行迅速，所以学宫里，不管男学员再努力，也不如女学员。修士们都说是女学员天赋高。这一点姒蚺龙从心底不认同。今天修行星空玄力，被共工水波夸赞有天赋，如何不让他感到高兴。

但有天赋不假，为何星光无法入体呢？他提出了这个疑问。

共工水波笑道:“你已经修行了月华灵力，再修行这星空玄力，自然是有难度的。各种功法不能兼容，这个难题人族到现在也无法解决。”

姒蚺龙不气馁，于是继续修炼，但始终无法成功。

共工水波道:“做任何事都不能急功近利。你已经很努力了，我们到了晚上再修炼，效果会更好。”

姒蚺龙只得同意了。但缠着共工水波让他讲在南方的见闻，虽然他内心决不相信太阳会出现在天空北侧，但还是听得很开心，不时插个问题，并叙说一下涂山部落的情形，让共工水波开怀大笑。

又过了一天，青桑威虎清醒的时候才多起来。在姒蚺龙搀扶下，他可以站起来挪动一下了，但仍是虚弱。

姒蚺龙也担心他伤势，居然尽心照顾。直把青桑威虎感动得眼泪哗哗直流。

姒蚺龙看他眼泪说来便来，要多少有多少，也真是佩服，道:“幸亏你那天把敌人引走，否则我睡得迷迷糊糊，当场就被蛮族杀了。”

青桑威虎泪水涟涟，感慨道:“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样做的。谁让我们是兄弟呢！”

姒蚺龙倍加感动。

等青桑威虎又休息后，共工水波便传姒蚺龙星空玄力的基本身法:‘斗转星移’身法，告诫他，引星光入体之后，需施展身法，将功力化去，这样才渐可将星辰之力，转化为体内玄力。

姒蚺龙在共工水波指点下，终于引星光入体成功了，待修习一个时辰后，运转斗转星移身法，感觉比自己的波光粼月身法要快几分。但因体内玄力不足，只能施展几息时间。

过了两天，青桑威虎可以坐起来活动一下时，便对共工水波感恩戴德起来，说什么也要拜师:“老前辈，多谢您的救命之恩，青桑威虎无以为报，愿意做您弟子，一辈子侍奉您，天天守着您，给您老人家解闷。”

共工水波不为所动:“小子，看你中气十足的样子，好得差不多了啊。快给我老人家烤两鱼来。”

青桑威虎乐得眼睛鼻子凑到了一起，连声催促姒蚺龙:“蚺龙，我现在动不了，劳烦您捕几条鱼来，咱们好好报答老前辈，他老人家喜欢吃我烤的鱼，那是多大的荣耀啊！”

姒蚺龙只得道:“好吧。”便出去打猎找吃的。

青桑威虎是千恩万谢，并向共工水波汇报自己的情况。

等姒蚺龙返回，身边却只有水、野果和一只小兽和一只野禽，他表示附近只有一道泉水，里面没有鱼。

青桑威虎陪着笑道:“老前辈，虽然没有鱼，但我烤肉也是有一套的。今天我就给老前辈整个鲜焖禽肉。”

青桑威虎说着，挣扎着坐起来，在姒蚺龙帮助下，把野禽毛拔去，剖开内脏，拿出随身的盐巴抹上，然后在野禽上撒了一层土，直接在这土堆上生火。野禽是焖，而小兽则放在火上用慢火烤。

青桑威虎一边制作，一边给共工水波讲解。共工水波看他确实方法独特，虽不在意，但还是给了一个赞赏。

青桑威虎脸上笑开了花，顾不得失血疲惫，伤口疼痛，忍耐着作好了美餐。

看着共工水波把那野禽肉吃完，并慢条斯理地把骨头也一点不剩地啃净吮髓，青桑威虎感觉自己机会来了，半邀功半诱惑道:“怎么样老前辈，我还有许多大餐，到时天天变着花样做给您老，怎么样？”

共工水波却道:“你的手艺马马虎虎了，好了，看你们也能自己走了。我老人家还有别的事，就不跟你们小娃娃在一起了。你们告诉涂山静月，三苗正在向黟山附近集结。”说着，不管青桑威虎着急挽留，抬步向外走去。

姒蚺龙道:“威虎，你歇着，我送一下老前辈。”说着跟了上去。

等到了山洞外面，姒蚺龙才询问道:“爷爷，我现在可以引星光入体，但是远比月华灵力修行起来快一些，不知为什么？”

共工水波停下脚步，道:“你修炼月华灵力已经有五六年了吧，淬身境已然后期，既有月华灵力淬身，再行修行这星空玄力会加快进度。但难关在凝气之时，不知你先凝出星空玄力还是月华灵力。”

“会不会两种力都能凝气生成？”

“可以，但有先有后。自从世界有了修武功法，历来兼容两种以上功法之人，都会受到影响，功力减退。”

姒蚺龙想了想，道:“我引星光入体成功后，再修炼月华灵力，感觉多了一些阻碍，体内原有似要破境凝气的冲动，也在修炼星空玄力时平息了。这----”

共工水波道:“事在人为。老夫一生修行星空玄力，以为人皆有命星，命运天定。哪知游历南方之后才发现，并非如此，事在人为啊。”这个道理听得姒蚺龙目瞪口呆，喃喃道:“命运不是上天决定的吗？”他心中不解，如果不是上天，何来这宇宙万物，何来蛮族、人族和兽族？

如果不是上天，何来天子六军，有氏族部落，有五谷桑麻，有百工匠制？

如果不是上天，为何人与人有如此不同？

如果不是上天，所发生的这么多战争有何意义呢？

看姒蚺龙思绪迷离，共工水波道:“你能开始思考这些问题，说明快要开窍了。有无天命，有无神明，关键是要事事验证，不可臆测。不管是哪种力，其实质都是变化与运动。修武一途，越是到后面，越是需要理解自然法则，获得突破契机。事在人为，明白这四个字，修武一途就会平坦得多。”

姒蚺龙虽然一时接受不了，但还是点了点头，反正自己月华灵力比不过涂山云凤、涂山灵凤，连荆山紫也比不上，凝气不成功就算了，还是向爷爷学习，修炼这星空玄力为好。

“蚺龙必定不负爷爷期望，增长学识、阅历，以求领悟武道。”

共工水波点了点头，道:“修练功法，在于心与意合，身与神合。强身，益智，慧识，养神，缺一不可。修武需勤，需悟，不可急。你能明白这一点，就已经得窥大道门径。好了，我也该走了。”

姒蚺龙默默记下，问道:“爷爷要到何处？”

“好孩子，现在三正在黟山出没，可能针对炫月宗，你们处境不妙。我前往极南之地，已有近二十年，原来的共工氏部族被迫依附于有莘氏四岳，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我要去看一看他们。然后我就会游历天下，等你长大了，我会再来找你。”

姒蚺龙依依不舍，道:“爷爷何不北上中原，就算您不愿见虞帝，但可以与我父亲见一面啊，我父亲必定高兴地接待您。”

共工水波笑着摇头道:“蚺龙，我现在只是一个平民野叟，再不是什么氏族族长了。好了，我们就此别过吧。”说完，拍拍姒蚺龙的背，身影倏然不见了。

等姒蚺龙回到山洞，青桑威虎躺在地上了。姒蚺龙赶紧上前观察了一下，发现青桑威虎是由于劳累而睡着了。

给青桑威虎盖上一件兽皮后，姒蚺龙开始默默地修炼起星空玄力功法。

第二天，青桑威虎醒来，听姒蚺龙说共工水波已经离开，便大呼可惜，悲叹为何这化神境高手就这样走了，不能得到自己这样优秀的弟子，实在是他天大的损失啊。

姒蚺龙看他刷出了新高度，也颇惊奇，道:“威虎，咱们还是学宫学员，尚未毕业，你就得瑟成这样了，那要毕了业，还得了啊。”

青桑威虎笑道:“现在学宫里，‘花容月貌’涂山云凤快要毕业了，‘花颜夜月’涂灵凤又要称霸学宫。咱们这一届吧，我本来还有希望在圆月擂台上拿首名，但这----荆山紫，唉----看我凝气成功，让荆山紫知道知道厉害。”

姒蚺龙哈哈大笑，道:“还有小虬呢，你能打得过他？”

青桑威虎撇了一下嘴:“咱们兄弟，谁做擂主不是一样？”

姒蚺龙与青桑威虎用过餐，便出发前往涂山部落据点。

此处已经离部落据点不远，两人心情都放松下来。两边树木葱郁，天上白云朵朵，耳中鸟儿鸣叫声也变得惬意起来。

青桑威虎边走，边得意地说道:“等到了据点，我让他们都知道我的功劳，我可是杀了不少蛮族啊！这次学宫得给我多大的奖励呢？怎么也得一套中原的装备吧，有弓箭、铠甲、刀矛，哈哈----”

二人走了不多远，便有一人骑马飞奔前来，并且高呼道:“蚺龙公子----蚺龙公子----”

姒蚺龙看了，那不是自己的赤焰马吗？马上之人，不正是自己的护卫修士涂山骐吗？

那涂山骐骑马来到姒蚺龙跟前，跳下马来，急得满头大汗，上下打量姒蚺龙，然后喜道:“可找到公子了！”

姒蚺龙看到涂山骐来到，心中一安，笑道:“你怎么来了？”

“荆山紫与涂山豕三天前到了部落据点，身上有不少伤，说与公子你们两人失散。武擘荆山松明大人派出两队修士寻找，但两天没有结果。女乔夫人得知后，要亲自寻找公子，被酋长制止了。夫人便派我来寻找公子。我想这赤焰马或许可寻到公子，果然这宝马直接带我过来了，哈，果然是宝马啊。”

青桑威虎心里不屑，你这急急忙忙的，还傻乐呵，远不如流几滴眼泪让人感动。但他也安心起来。

当即，姒蚺龙让青桑威虎坐上赤焰马，自己与涂山骐徒步前往据点。三人行得慢，中间不时休息，用了一天一夜，才回到了据点。

荆山紫见到两人回来，喜出望外，竟然有些眼圈发红。

青桑威虎见大家如此担心自己，也有些感动，但还是说道:“如果不是蚺龙劝我早点回来，我还要多杀几个蛮族呢。不是我说，我当日一人与一百名蛮族士兵战斗，斩杀足有五十人。当时我的配刀，砍在那蛮族身上啊，被多次折断，最后就只剩下一刀柄了，可惜被我扔了，如果我留在身边，一定让你们开开眼界……啊----”

这时，青桑威虎怪叫一声，睁大眼睛，看到涂山豕从身边取出一把刀，那不正是自己的配刀吗。

只听涂山豕笑道:“这把刀，是组长寻找你们时，在路上找到的。”

青桑威虎当即咳嗽一声，转而说道:“啊，我想起来了，我当时以刀做箭，射杀了一个蛮族，抢了一件他们的兵器，然后杀得天昏地暗啊！啊----我至少杀了二三十名蛮族士兵。”

涂山豕皱起眉头，问道:“那你抢来的兵器呢？”

“蛮族身上那么坚硬，砍在他们身上，都把兵器折断了，最后就剩下个柄，也就扔了。当时我一心杀敌，没有想到留个纪念，否则还能让你们看看。”说着青桑威虎脸上也红了。

姒蚺龙认为，青桑威虎不是因为撒谎脸红，而是失血过多，又说了这么多话，累得脸红。

荆山紫也不禁莞尔，道:“你虽然杀了这么多蛮族，但我们只看到一个。其他的可不能算作功劳了。”

“啊----能这样吗？那我不是白杀了这么多蛮族？”

涂山豕显得高兴，道:“还是组长厉害，不但杀了三个三苗士兵，后来还杀了十余个蛮族。”

青桑威虎听了，登时没有了吹嘘了动力，心里还有些发毛。因为他除了偷袭杀了个蛮族外，其余都是一路逃亡，还差点被杀，比这荆山紫，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但荆山紫却道:“威虎这次立功最大，看他受了这么多的伤。”

姒蚺龙也道:“对，威虎是为了掩护我才受的伤，真是我的好兄弟。”

青桑威虎登时又高兴起来。

据点守卫放回了灵鸽，通知涂山部落，荆山紫小组已经完成任务，安全返程了。

他们在据点休息了一天，便启程返回珍珠城。

当他们回到珍珠时，正是艳阳高照，两边田里稻子快要熟好，一片金黄，人人欢笑。更远处秋果成熟，外面猎场有士兵训练。一切显得那么的亲切，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熟悉。

回到这久违的珍珠城，姒蚺龙等人如做了一场大梦一般。

涂山女乔在珍珠城的入口接到了他们。看着姒蚺龙满不在乎的样子，涂山女乔总算松了口气。但看到青桑威虎的伤势，感到担心不已，立即安排修士把青桑威虎送去医馆治疗。

听姒蚺龙说起青桑威虎掩护自己受伤，涂山女乔简直有些后怕起来，责道:“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三苗不比一般蛮族，遇到三苗应立即后退。”

荆山紫直说是自己的错，不该犯险。

涂山女乔却赞道:“小紫首次担任组长，能够顾全大局，奋勇冲杀。还能保全大家安全撤回，完成了难度如此大的任务，我看这你身手武艺、谋略决断，比灵凤还要强一些。”

荆山紫得涂山女乔如此称赞，也不由得脸红，谢道:“女乔夫人过奖了。还是蚺龙机警一些，如果听他的，早些返回，也不会遇到这么多危险。”

涂山女乔笑道:“他呀，功夫比你差远了。”然后邀请荆山紫与涂山豕一起到自己别院休息。

但酋长涂山静月却已经得知小组到来，这时，派了修士赶到。修士即令荆山紫前往主殿向酋长汇报。

姒蚺龙想，这荆山紫乃是涂山静月的侄孙女，自然是关照爱护的。

荆山紫离开后，涂山豕因为从来也没有与涂山女乔这等高贵身份的人接触过，不敢前往别院，腼腆地说要回家一趟报平安，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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