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之启

蒲都，新年，嬴伯益随父亲皋陶拜贺虞帝。

阳光明亮，虽寒意不减，但喜气融融。

“父亲，玄武真人的伤好些了吗？”

皋陶乘獬豸走在道路中间，不疾不徐：“只恢复了一些。玄武真人说的那个九尾仙人好生厉害。居然能将功法作用在脑部，让人在幻觉中吐露真言。”

嬴伯益骑白虎，与父亲并行，他心有戚戚：“刚出现一个共工水波，又出现一个蛤蟆仙人。以为蛤蟆仙人是幕后主使，没有想到还有个化神境的九尾仙人。我南方之行，输得不冤。”

皋陶扭头郑重说道：“你出使黟山，被轩辕欢乘青龙偷袭，受伤在先，后又不顾安危，带领虎军北返。最后又带伤，出征江淮，击溃兽族，已经将功折罪了。”

嬴伯益脸上一红：“是，儿子记下了。”

街道上有人，不断向父子两人招呼。

皋陶温和应答。

嬴伯益显得热情，连连拱手。

皋陶又低声道：“那轩辕欢来中原，我私下试过他的身手。的确比你要强。”

嬴伯益脸上更是尴尬：“儿子若能飞得星空玄力功法……”

“星空玄力功法，非常人难以有所成就。反倒是你，到了这么大年岁，还当断不断吗？你可知，虞帝曾经也有机会学习星空玄力，但他主动拒绝了。他看得非常清楚，与其钻角尖，不若择主干。”

嬴伯益又泄气：“父亲，您这是……怎么在这教训起我来了？”

“你该受教训！”

嬴伯益无语，接受父亲教诲，天经地义，自己就听着吧。

不过，他还是问：“父亲打算传授那涂虬星空玄力功法吗？”

皋陶摇头：“这孩子，也是精明得紧，主动拒绝了。说自己资质不足。”

这让嬴伯益真正的惊讶了，想不到这涂虬，居然能有这气魄，拒绝星空玄力功法……自问可是做不到的。

想当年，自己求着父亲传授，但父亲却说自己不适合，给了三道考验，结果自己一道也没有过。

嬴伯益跟涂虬这样一比，心里又有些不服：“父亲，您是否打算传给文命大哥星空玄力功法，他会拒绝吗？”

皋陶叹了口气：“我的确也起过这样的心思，夏后鲧当时很乐意文命能修习星空玄力功法。没有想到，文命也主动拒绝了。”

嬴伯益沉默了。一个人比自己高明，还能说得过，这么多人比自己高明，可真说明自己短视了。

皋陶看了看他脸色晦暗，不由笑道：“好了，不要自我贬低了。你的优点也是他们所不及的。只是，要你自己发现，并发扬罢了。”

嬴伯益这才笑起来：“父亲说得对，没有想到，儿子这一大把年纪，居然还不懂这个道理。”

“我听你说，要把薇菲许给姒蚺龙？”

嬴伯益点头，低声道：“姒蚺龙修习了星空玄力功法。”

皋陶哼了一声：“共工水波——”便不吭声了。

父子俩来到虞帝居所。

虽然新年，但这居所丝毫不见奢华，一如既往。

皋陶、伯益父子朝觐时，虞帝正在拜祭先祖。

女英夫人在旁亲自侍奉。

她冲皋陶父子点头示意。

皋陶父子拱手行礼，而后站在一旁观看。

只见虞帝诚挚奉上点心，点燃一段香木，奉到陶制香炉之中。

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渐渐弥漫殿内。

虞帝行礼之后，当庭起舞歌唱：

——

春蚕蠕蠕，雏鸭茸茸。

春水盈溪，禾苗待发。

春蚕蠕蠕，雏鸭啾啾。

春水绕城，果苞待放。

春蚕蠕蠕，雏鸭下水。

春水锦绣，万民安康。

——

女英夫人在一旁弹奏，歌清乐朗，甚是动听。

皋陶父子连连点头。

虞帝歌舞毕，又向牌位行礼。

皋陶等也跟随行礼。

虞帝来得庭院。

嬴伯益当即赞道：“陛下以歌舞祭宗族祖先，当承天下太平。”

虞帝抬头看了下太阳，笑道：“天下太平，还需诸君啊。我已经老了。”

皋陶：“陛下过谦了。如今兽族低头，蛮族拜服，三苗来盟，百余年来，未见此盛况啊……”

“是啊，”伯益紧跟道，“陛下之功，已经追三皇……”

女英夫人听了，捂嘴直笑：“别说三皇，就说黄、朱、白、青、黑五帝，随便出一个，也比重华要强许多。”

虞帝丝毫不以为忤，反而笑道：“还是夫人说得是。”

皋陶面色不变，伯益却脸上一红。

伯益：“女英夫人，此话我不敢苟同。陛下以仁孝治天下，而非武力，这一点，五帝亦有不足……”

虞帝摆了摆手：“伯益别说了，我虽欲倡礼乐，行仁孝，但最终还是免不了动武啊。天下兵戈不断，纷争连连，少不得有我之过。”

皋陶叹了口气：“陛下这样说，臣等均有愧啊。”

“你我兄弟，不必如此，”，虞帝笑着拍了拍皋陶的肩膀，“我们一路走来，实属不易，只不过，这天下，该让给年轻人了。”

“陛下的意思是？”皋陶不解，大过年的，先说老了，自嘲一句，没什么，又说该让给年轻人了，这话就有点过了。

女英夫人在一旁直接道出：“陛下想禅位于文命大人。”

皋陶父子闻听震惊。

皋陶立刻伤感起来：“如此，臣打算也让出这大理卿一职……”皋陶以为，无论如何，应该有三五年时间，才行禅位之事。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虞帝夫妇均劝阻：“不可——”

嬴伯益听了，汗也出来了：“父亲——”但他不敢劝。

虞帝语重心长：“皋陶，文命还需你辅佐啊。你若是也退位，文命还不得怪我吗？你最得我信任，你若跟我走了，我还算哪门子禅位，不成了撂担子了吗？”

“可是……当年唐帝禅位，席翁大人也随之……”

“不同，不同，席翁大人原是黑帝大臣，年岁较唐帝为长。而你则与我相互扶持至今。”

女英夫人也劝：“是啊——皋陶大人，有你的支持，文命才能顺利接位呀……”

皋陶听了，眼眶温润：“多谢女英夫人体谅。只是今日着实没有想到，陛下会突然想到禅位一事。”

虞帝带几人来到了西厅，着几人坐下了，说道：“我也不想这么早禅位，不过，共工水波以星空玄力破境化神，我担心啊。”

嬴伯益不解：“共工水波已经断了一臂，难道他还能成为第二个白帝不成？”

“此人之能，不下于白帝。”虞帝缓缓道。

众人皆惊。

皋陶：“陛下过谦了，在我看来，陛下比共工水波，一直以来，都要强上几分。就算他现在是化神境了，我看也比不上陛下……”

虞帝苦笑：“星空玄力化神境，我恐怕比不了……你修习星空玄力，尚未破境化神，但与我已经不相上下了。”

“我万万比不过陛下。我之功法，传之席翁。为八卦一派。而共工水波功法，则属于观星一派……这一派，听我师傅席翁说，白帝就出自观星一派……但我没有见识过。”皋陶思索着。

嬴伯益从旁建议道：“其实，三苗训练出了一个五行阵法，竟然可以对付瑞麟炫女……”

虞帝摇头：“瑞麟炫女，名为化神境，其实只能算个假神。反倒是那青丘九尾，玄武真人怎么说？”

皋陶：“玄武真人说，那妖狐是真的化神境。”

嬴伯益暗自握了握拳头，有点心思飘浮，今天总之有些失态了。

“九尾狐一直潜伏，这次也不知是故意暴露的，还是怎么回事，”虞帝思索着说，“一下子多出两位化神境高手，天下态势有变。我要尽早考虑。”

嬴伯益立刻道：“正值多事之时，陛下岂能轻退？”

“若是几年之后，恐怕想退也退不了了。反而为文命掣肘，此时禅让，时机刚好。”虞帝显然是已经作出了决定，语气中透露出豁达。

“陛下以天下为重，天下莫不叹服！”皋陶由衷说了句。

“那，这令就由你来下吧。”

皋陶点头：“我这就拟出，宣告天下。”

嬴伯益立刻道：“我这就去请文命大人来听旨。”

虞帝点了点头。

嬴伯益出了虞帝居所，也不骑白虎，自己飞身前往城外姒文命的住所。

姒文命与有虞玉英之子，姒扈这些天染疾。婴儿没有功力在身，虽然有名医悉心看顾，仍发烧了几天才退。

有虞玉英抱着孩子，不一会摸摸孩子额头，露出一丝宽慰：“还好，扈儿不烧了。”

姒文命轻轻搂住他：“这几日辛苦你了，你先休息一下吧。”

“还是到明天吧，我担心侍女看不好孩子……”

这时，嬴伯益已经来到近前，高呼：“文命大人，玉英公主……”

有虞玉英脸一板：“伯益，小心吵到扈儿！”

嬴伯益连忙作了个鬼脸：“哈，你看我！今天可真是的！扈儿身体好了吗？”

“还好，今天额头不热了。”有虞玉英这才有了丝笑。

“恭喜恭喜——”嬴伯益拱了拱手，“哦，陛下要下旨禅位，文命大哥，请速与我进觐！”

姒文命一脸震惊：“禅位？陛下不可啊！我这就去劝！玉英，你且在家看着扈儿。”说罢飞身而去。

等进了城，姒文命慢下身形，等到嬴伯益追上，当即仔细问了。

听罢嬴伯益讲述，姒文命一脸焦急：“天下动乱，陛下春秋鼎盛，岂能禅位！你我兄弟当共同劝阻！”

嬴伯益脚步不停，但却讪讪不语，这话，他真不好说。

三日后，虞帝召集诸卿，在蒲都的各部落酋长、代表，当众行禅位大典。

半空中，黄龙、苍龙飞舞，云卷云舒。

大典结束，虞帝从后面下了高台。

姒文命在高台之上，面向众人，高声宣布：“文命无德无能，得天下万民信任，今为天子。不称帝，只称王。”

皋陶率先：“殿下心怀四海，天下部落莫不钦服。”

有莘四岳：“殿下原为夏后氏，可称夏王。”

姒文命：“我名为禹，称禹王吧。”

“诺——贺禹王殿下！”

“贺禹王殿下！！！”

百卿依次上前拜见行礼。

消息宣告天下，万民庆贺，敬称“大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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