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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蓬元帅不姓猪

第47章杯盘狼藉

“哥哥,你快回来啊”,电话里面钟芳的哭腔带着惊慌,“爷爷不好了。”

“爷爷怎么了”,刘一帅从自己账户已经取了六万出来,这个时候正朝着剧场赶回去,也慌了,“妹妹,你们都别着急啊,你给爷爷说我把张大福找到了,钱也找回来了,让他别担心了。”

只是电话那边依然是不肯间断让人心碎的呜呜哭泣。

钟长清确是忧虑成疾了,孙女被人打了,辛苦钱也丢了,接连几天剧院上座率越来越低,除去各种开支每天都得亏一些。那剧场的李二见剧场生意不好,自己每天分成少得可怜,便常常冷言冷语对待,团里的人也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钟长清向来寡言少语,通常人的话少想得事情就多,他多少烦恼的心事只默默放在心底,烟越抽越多,咳得也越来越凶。白天他去银行又取了五万块钱,想着不管如何先给团员们把工钱结了,团里的人哪个又不是像自己一样四处奔波劳苦,未来也都指望着每个月这点工钱。

只是钟长清这银行账户上这些年零零散散陆陆续续还存有了十多万,原本是断然不能动的,预计着是将来给钟芳这丫头的嫁妆,这一下子又取了五万之后,就瞬间少了一半,他这心里就忍不住自怨自艾无尽哀伤起来。钟长清想着自己也算是行善积德的一辈子,却奈何天总不遂人愿,孙女还小,她这将来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又想起自己英年早逝的儿子、儿媳,如果他们都在那该有多好,他这样无可奈何不停想着心境就更暗淡无光。这天从银行回了之后,钟长清就感觉身上不好,气息不顺畅,烟也不想再抽,原本以为是这路上天热,可能有些中暑,也许睡一觉就好了,这天便澡也没洗,演出散了后早早睡了,第二天一早躺着却开口说话也难,再起不来,那气息就微微弱弱起来,他自己心里在疑惑:“难道我钟长清真的命数如此,大限将至?”

“可别死在这里”,李二想要凑近看却有些害怕的样子,钟长清的脸色已经蜡黄,他担心着,“真别死在这里,死这里了我这剧院生意还做不做啊。”

“滚开”,刘一帅这时候已经赶了回来,听到他说着混账的话,他焦急地一把推开李二,发狠道,“闭好你的乌鸦嘴,李二,你他妈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弄死你。”

李二不敢言语了。

“哥哥你可回来了”,钟芳跪在钟长清边上,她也知道大事不好了,早已经泣不成声,“你快来看看我爷爷这是怎么了啊。”

刘一帅赶忙抓住钟长清的手脉,只是看到钟长清此时脸色已如枯槁,气息微弱,他心里就有不详的预感。再感觉那脉息只在皮肤,如虾游水,时而跃然而去,须臾又来,伴有急促躁动,却是三阴寒极,亡阳于外,虚阳浮越的征象。刘一帅如五雷轰顶一般心头猛然一惊:完了完了,这难道不是人之将死的绝脉。

“哥哥”,钟芳睁大了泪眼,看到刘一帅瞬变到苍白的脸色她无比惊恐,已经忘记了哭泣,“我爷爷怎么了,你老实告诉我。”

“啊,没……没事”,刘一帅强作镇定,他心头也慌乱着:这可如何是好。

“老钟”,李二又畏畏缩缩凑过来,“还是赶紧到医院去吧”,他无比担忧着,这人要死在这里可就真晦气,这些跑江湖的总是抱着生不进衙门死不去医院的想法,“我这地方条件简陋,万一有个啥,医院弄起来也方便不是。”

这个时候钟长清却睁开了紧闭的眼睛,看到刘一帅跪在面前,他比刚才精神就要好点,脸色也红润一些。刘一帅却愈加忐忑,他注意到钟长清的瞳孔比往日要大似乎也突然明亮起来,就像太阳落山时天空突然变亮,然后会迅速陷入黑暗。

“爷爷”,刘一帅赶忙把身上的挎包取下来,又打开放钟长清面前让他看里面的钱,“都找回来了,您就别担心了。”

“拿回来就好”,钟长清略微有些高兴,指了指那包,“你从里面再拿两万出来,给团里的兄弟姐妹们分了,今天到这里就散了,大家伙这么久都不容易,钱不多,也算我的一点心意,大伙也多点盘缠。”钟长清人病着,心里却明白,有些事情得这个时候安排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只是他心里有万般不甘,没有想到最后是这样杯盘狼藉的散场。

“钟爷爷,你过几天就好了”,四周围着的男男女女已经哭成一团,“咱剧团别散啊,我们还跟着你。”

“我这苦命的丫头”,钟长清又抬手指了指钟芳,像是自言自语,神情里是万般无奈,摇着头,眼角突然淌下泪来,心里有自怨自艾,疑惑着难道老话说的杀人放火金腰带,行善积德无尸骸是真的,“这以后可如何是好。”

“爷爷你没事的”,钟芳又哭出来,不停抹着眼泪,“你别担心,我知道照顾自己”。

“爷爷你没事的,你真没事”,刘一帅也忍不住落泪,只是钟长清紧闭着眼睛又摇着头,刘一帅明白人的这种牵挂就好像皮肉撕扯筋骨,“爷爷,你别担心了,就算你真有事,我也照顾妹妹一辈子。”

……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钟芳在剧场后院还在哭着,“我如果没那么蠢的话,就不会给张大福那畜生抢了,爷爷也不会病成这样。”

“妹妹,不是这样的”,刘一帅明白,日防夜防家贼总难防,现在想来张大福总是早有预谋的,只是事到如今也不能再隐瞒她什么,赶忙一把紧紧抱住她,压抑着声音,“妹妹,爷爷可能时间不多了。”

“你胡说,我爷爷好好的”,钟芳拼命挣扎着想要一把推开刘一帅,他却也用尽力气紧紧抱住她,生怕她接受不了做出什么傻事来,她挣扎不出来,便忍不住伏在刘一帅肩膀哀嚎起来,“我就这个爷爷了,他要不在了,这世上我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我爷爷这一辈子救了多少人,难道他有难了就没人能救他了吗……”;“哥哥你想办法救救我爷爷吧……”;“只要能够救爷爷,我什么都愿意做……”。

两万块钱,十几个人每个人都分了有一千多,有人拿了之后就急急忙忙联系其他演出团,有的人买票回故乡,大多数的人都因为前路漫漫无尽感伤,走之前也都来和钟长清说了许许多多安慰的话,依次告了别。团里最后就剩了开大卡车的小伙子。那大卡车后面车厢原本是剧团用来拉演出设备和演员的,每次都拉得满满当当的。如今演员都走了,就空出一大块地方。刘一帅和那小伙子就小心翼翼用担架把钟长清抬到后面,那小伙子就到前面呜呜呜呜把车开起来了,刘一帅和钟芳两个就在车厢后把钟长清守着。

“去哪里”,路上颠簸着,钟长清睁开眼睛,旁边是都哭丧着脸的钟芳和刘一帅,他发着嘶哑微弱的声音问,这许多年来都是其他人这样问自己,只是奔波了这么多年下来,现在他感觉实在是累了,如果有来生,再也不要在外漂泊了,又闭上眼睛,“是要回家了吗?”

“爷爷,我们不回家”,钟芳忙凑近他的耳朵边,“我们现在去找住的地方。”

“傻丫头,人哪有不回家的道理,叶落总要归根的”,钟长清又摇着头,看起来就有些神情恍惚,“我想回家了。”

“爷爷这里有我呢,你现在什么也别想,好好休息就行了”,刘一帅也赶忙凑近过来,“没事了,很快你就好了。”

钟长清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了。

得先找到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只是那些旅馆一听说有担架上的重病人一是顾忌着平白让自己场所沾染了晦气,还有万一人有个什么意外总怕惹出什么是非,就断然不肯让入住。

几个人找啊找啊,没有一家肯接纳的,最后找到一个连招牌都没有无证经营的私人小旅馆,只是刘一帅和钟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下车过去问那老板。

这些一对一对的人儿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老板见太多了,男的通常都是面带骄傲笑容,女的则略微羞涩,只是这一男一女走过来时候两个人愁眉苦脸着:出来开房哪有这副模样的啊。这男的挺帅女的也挺俊俏,看起来蛮般配的一对,老板心里就想着这些年轻人应该了解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的道理。他抬头看了几眼,又自顾自低头使劲磕着瓜子。

刘一帅端详着这个老板,五短的身材,虽然一直顾着嘴里的活但眼睛也还滴溜溜转着,是个活性的人。

“老板,你面色有些发黄,是胃不好,经常烧得慌,瓜子要少吃一些”,刘一帅提醒他。

“神啊”,这老板的症状被刘一帅说了个正着,眼前这小伙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却看一眼就看准了症状,比医院那些狗屁医生强太多了,“我这二十几年的老胃病了,还能怎么样,就这么回事了。”

“老板我开两间房”,刘一帅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不表现得太过焦急,“明天一早我给你开一剂药方,连着服七天,保准药到病除,永不再犯。”

老板的眼珠又滴溜溜转个不停,保不齐这年轻人在信口胡说,自己这病多少大医院专家看过的,还是老模样。难不成眼前的后生是神医再世?

“老板,他真是神医”,钟芳忙给那老板说着。

“两间房?”,老板不经意已经摇了摇头,他心想,小伙子,两间房岂不是辜负了良辰美景。

“两间房”,刘一帅肯定地回答,“老板我说能治好你的病就能治好你的病。实话给你说吧,我们住一间,另外一间还有一个重病的人。”

“重病的人?”,老板吓了一跳,这不是再和自己开玩笑吗,那头摇晃得像拨浪鼓,“那不行,绝对不行。”

“嗯,重病的人”,刘一帅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还剩一口气,就快死了。”

“扯淡,快走吧”,老板有些怒了,甩手要赶他们走,“要死了还不准备后事,还住店。”

“老板”,刘一帅抬起头,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停顿了一会,“我不仅能治你的病,要死的人的病我也能治。”

“你行个方便,便是功德无量”,刘一帅恳求他。

“你真以为自己是神医再世?”,那老板眼珠又滴溜溜转起来,尔后又摇头,不耐烦起来,“逗我玩呢。”

“老板,你要不相信,一会我把人抬下来,你看是不是就要死的样子”,刘一帅坦然说着,“我今晚就要救活他,而且担保他三日之后行走自如。”

“自己要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事,不是自己疯了就是对面这年轻人本来就是疯子”,只是这老板心里这样想着,却也多了一份好奇。

……

钟长清被抬了下来,就放在旅馆的大厅中间,那老板望过去,那脸色就如死灰一般,两边脸颊都深凹下去。

“那要是死了怎么办?”,老板看清楚了,躺着担架上这人的样子过得了今天怕也过不了明天,又开始摇头,“小伙子,你这是在害我。”

“老板,这姑娘就是躺着那老人的亲孙女”,刘一帅把钟长清和钟芳的身份证都拿出来给老板看,“一会让这姑娘给你立个字据,上面写得明明白白,人要死了和你无关。”

老板还是摇头,真要死了人在这里,那得多晦气的一件事情。

“老板,您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爷爷吧”,那老板一再的摇头,钟芳的心理终于崩溃了,内心无比凄惨地想着,爷爷辛苦了一辈子,眼看就快不行了,自己却给他找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找不到。说着她就给那老板直直跪了下去,“您就行行好吧,我这就给你磕头。”说着,她真要给那老板磕起头来。

“哎,这叫什么事啊”,那老板被这突如其来吓了一大跳。

“别这样”,刘一帅赶忙拉钟芳起来,又打发她过去,“你过去看着爷爷。”

“老板,我知道你是好人,就可怜可怜这姑娘一片孝心”,刘一帅把老板拉到一旁商量,他把挎包打开,露出里面的钱来,“老板,将心比心,我知道你开店有难处,也理解你的顾虑。”

“我这包里一共是四万”,刘一帅望着他,“如果这几天病没治好,人死在你这里,这四万都给你,人死在哪间屋子,总归坏了哪间屋子的风水,这就算是给你的赔偿”;那老板眼珠又滴溜溜转动起来,刘一帅知道他心动了,“如果人没死,病好了,这钱就不给你了,我给你开方抓药,分文不取,房钱你按正常的三倍算都行。”

“这人死活自己都不亏”,老板这样心里盘算着,又咬咬牙,下了狠心答应下来,“得,我相信一回”;“我他妈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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