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清禾之心
此言一出，众人微有些意外。公子少师，身份何其荣耀，没想到她竟会主动放弃。不过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两位公子成年之后，很快就会和郡主完婚。依两位郡主强势的作风，哪还容得旁人对她们夫君指手画脚。
清禾修为不俗，但比起两位郡主却相去甚远。而且两位公子进步神速，很快就能超过她。用不了过久，她自也就无甚可教。
唯有契储跟褚匀奢心中明了，她这是想离神荼远点，眼不见心为静，省的整日泡在醋缸里。
彭黎思虑片刻，点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准你所请。”
又对兄弟二人道：“授业之恩不可忘，即便清禾不再是你二人少师，今后对她也决不可有丝毫轻慢，听见没有？”
“孩儿明白。”
清禾又朝二人望来，施礼道：“大公子，二公子，清禾过去多有得罪，还望两位公子莫要记挂心上。”
“没事啦，没事啦，少爷我不会记仇的。”
契储摆摆手，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头上少了一道紧箍，顿觉轻松不少。
神荼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心想：难道，我二人从今日开始，就要变得如此生分么？
站起身来，望着她，目光复杂之极，惆怅，难舍，痛心……似有一道苦泉，在心间缓缓流淌。
“清禾……你……你勿须如此……”
清禾却不应他，自顾坐下身来，再不看他一眼。
女儿的心思，廉邺岂能不知，对她今日决定，唯有无声叹息。
“大公子是何等身份，大郡主又是何等身份，你这傻姑娘，唉……”
明月高悬，夜色深沉。大殿里筵席散去，众人纷纷回府。望着那渐渐远去的清丽身影，神荼心里怅然失落。
这时，宜湘也站起身来，朝殿外行去。神荼看得一急，连忙上前将她拉住。
“姐姐，你……你要去哪？”
“回府。”
“回府作甚？你……你不留在宫里么？”神荼拉着她手，小心翼翼道，“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见他紧张的模样，宜湘心中一柔，轻笑道：“傻小子，我们尚未成亲，我现在留宿宫中像什么样子。”
“那有什么！谁还敢多说一句废话不成？”
说着，就拉着她朝自己寝殿行去。小雏鸡食髓知味，现在没有宜湘在身边，他哪里还能睡得着。
这时，契储也正一脸讨好相，跟在凌汐身后屁颠屁颠地出了大殿。宜湘将神荼拉住，白了他一眼，轻嗔道：“你这小坏蛋，做事没个规矩。去我那里吧。”
神荼连连点头，跟她一起离殿出宫而去。
彭黎端坐上位，笑意盈盈地望着众人离去，眼中满是欣慰之色。
待众人全部走后，大殿中沉寂无声，他笑意渐敛，眼眸微闭。似一座雕像静坐那里，不动如钟。
明月西斜，燃烛过半。一道人影又折回殿中，径自来到阶下站定。玉颜整肃，身姿窈窕，正是胥清禾。
“国主。”
闻得声响，彭黎缓缓睁开眼，没了筵席上的愉悦之色，反倒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忧虑。
“丫头，说说吧，宗岳为何突然下野扎营？而且，还不要我巨灵庇护？”
“禀国主，山上环境艰苦恶劣，凡人欲下野扎营，此事能够理解。”
“凡人在山上生活了近千年，尤其最近这十年，几乎没有岐兽攻山，他们何用如此急切？”
“只怕……原因就和他们不要巨灵庇护有关。”
“哦？细细说来。”
“我在长山大营之时，见柯义等人生活安逸，态度倨傲，凡人对其敬奉有加。就不知，这等待遇是宗岳自愿为之，还是他们自己索求。
我们在时，他们门外尚有凡人女子侍奉，就不知道，等我们走了，又该是怎样景象。”
彭黎长声一叹：“久居安逸，必生骄奢。短短十余年，没想到，我巨灵从凡人的守护者，竟变成了吸血虫……”
清禾沉声道：“巨灵若是纵意无度，必消耗甚巨。山上本就物资匮乏，许多凡人食不果腹。若再供养着几十个巨灵，只怕……他们自己的生计将难以为继。”
彭黎眉头紧皱，思虑片刻，问道：“丫头，依你看，此事当如何处置？”
清禾早有思虑，上前一步，定声道：“整肃军纪，势在必行！若长此以往，只怕要逼得凡人将巨灵赶出营寨了。”
“如今岐兽已掌握巫化之术，若巨灵再离开营寨，凡人必将沦为巨兽食料！“
“正是！国主，我们须得严明军纪，彻底断了巨灵护卫向凡人索取之途！”
说到此处，彭黎心里不禁犯难，站起身来左右踱了几步，叹声道：“此事……怕是不那么简单啊。”
“国主有何顾虑么？”
“此事牵连甚广，即便要整肃军纪，怕也得先跟定军侯商议才是。”
清禾为人刚正不阿，这点与她父亲一样。只是心思却比廉邺细腻许多，因而能得彭黎格外信任。闻听此言，立时明白他心中所虑。
迟疑道：“倘若……侯爷不同意呢？”
“定军侯是军中统帅，他若不同意……”彭黎思虑良久，迟迟不决，一时竟陷入无言。
清禾沉声道：“国主，宗岳为了尝试自力更生，不惜携数十万人以身犯险。可以想见，其境况有多么急切。”
彭黎脚步一滞，目光陡然一沉，一拍桌案，定声道：“丫头，你说得对，此事势在必行！趁我这把老骨头还走得动路，定要将此歪风邪气铲除干净！否则，待将来神荼接手，他怎能施展开手脚？”
清禾知他所想，轻道：“您也不必太过担心。有大郡主一心向着神荼，想来，侯爷是不会太过为难他的。”
彭黎露出一丝欣慰笑意，叹道：“大灾将至，剧变将生。神荼肩负兴亡之重，怎能为这等权欲之事分心。这个恶人，还是由我来做吧。”
清禾点点头：“国主，那接下来，您要我怎么做？”
彭黎来回踱步，细细思量。过了许久，似是拿定了主意。朝清禾望来，见她默默守候，憔悴的面容挂满坚毅之色，不禁心中一软，慈爱一笑。
未说正事，反倒是打趣道：“丫头，神荼将要成年，过不了多久就要大婚。你……可有何想法？”
清禾先是一愣，见他笑意盈盈，心里蓦地慌乱起来。
“国主，您……您在说些什么？我……我能有何想法……”
彭黎哈哈一笑：“丫头，你莫不是当我老眼昏花？自己儿子那点心思，我岂能瞧不出来？”
“国主，我……我怎敢有何想法。神荼跟郡主两情相悦，本就是天生一对。”
“你跟他不也是两情相悦么。”
彭黎打心眼里喜欢清禾，神荼若能将她也娶了，自是满心乐见。
想了想，轻叹道：“宜湘的性子你也知道，若你不嫌委屈，可愿给神荼做个妾室？以他对你的情意，待你绝不会比宜湘差。”
“国主，我……”
清禾玉颜绯红，心儿砰砰狂跳，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彭黎笑道：“丫头，莫要心慌。你若不计较这点名分，此事我可以去找宜湘说道说道。想来，她应该会给我这老头子一点面子的。”
清禾犹豫不决，神色明灭不定。悲喜之间几度变换，终是摇了摇头，眼角泪光点点。
“国主，莫再提起此事了。还是告诉我，下一步要怎么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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