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岐天子

晚间，严昊自又是美酒佳肴，招待不尽。神荼今日大开眼界，兴致颇高，与众人相谈甚欢。若非宜湘拦着点，只怕要被灌到桌子底下去。

“哎呦！姐姐，你掐我干嘛？”

回到屋里，神荼一声惨呼，捋起袖子一看，胳膊上被掐得青紫一片。

“你这人，口无遮拦，怎么什么话都随便说？”

“怎么了这是？”见她面色不悦，神荼连忙拉着她手问道。

“我巨灵国土是人类唯一的平原聚居地，即便方寸之地都是珍贵异常。你可知，为了守住那千里沃野，我们的先祖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你怎能随意将土地划分给凡人使用？”

“这……姐姐，我这也是为了以后的下野之战啊。凡人族群庞大，若能将他们练成一支骁勇善战的灭兽大军，今后岂不是胜算大增？”

“你……你想得太简单了！”

“姐姐此言何意？”

“你想过没有，若叫国人知晓你割让疆土，他们会如何看你？我巨灵国立国几千年，这等事情亘古未有。再者，帮凡人锻造出一支灭兽大军，你……你就不怕么？”

神荼听得一惊：“姐姐，你……你是说……”

宜湘冷哼一声，沉声道：“你可千万别忘了，那些弩车，逆棘箭，除了能对付巨兽，也同样能对付巨灵！若有朝一日下野之战得胜，你就不怕他们调转矛头，攻打我巨灵国么？”

“姐姐，你……怕是多虑了吧？”

“凡人身小志大，不可不防！我巨灵虽肩负护佑之责，却不能危及自身存续。你不可对他们太过宽厚！”

神荼心中一沉，满脑的酒意散去大半，凛声道：“你勿用太过担心，他们若敢心怀不轨，那便是自寻死路！巨灵之于凡人，如同大象之于蝼蚁。有我红骨之身在此，他们纵然来上千千万，又能奈我何？”

宜湘一声轻叹：“我早已说过，切莫以为自己是红骨之身就能肆无忌惮。世事无绝对，你怎知将来，他们不会有对付红骨巨灵的办法。”

“我红骨之身万物不侵，外人如何能伤到我们？”神荼眉头紧蹙，心里却是不信。

“他们伤不了我们，却并不意味着制不住我们。”宜湘神色凝重，“你可知，我巨灵国有三样传世之物？”

“我只知两样，‘梵示角’和‘离亘斧’。梵示角是国主信物，一旦号角吹响，天下巨灵皆能感知。乃是大战集结的信号。

离亘斧是造化神器‘开天斧’上的残片，每代巨灵只有一人能够执起。据说，若能将此残斧重新锻铸成兵，将会是天地间第一神兵。”

宜湘点点头：“你说得没错，但还有一样你可知是什么？”

神荼摇摇头：“从未听父主说起过，那东西好像是国中禁忌，他说要在我成年之后再告诉我。”

“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东西叫做‘六荆刺’，乃是当年四界浮雕‘赤岩金蟾’的灵器。雷宫仙君与其同归于尽之后，六荆刺就落入了巨灵之手，由历代国主传承，但从不允许使用。”

“为何？那六荆刺有何特异之处？”神荼一脸好奇。

宜湘一声冷笑，厉声道：“六荆刺最大的效用，就是对付巨灵！不论普通巨灵还是红骨巨灵，只要被那血红的尖刺刺中，就会丧失行动能力！”

“还有这等事情？！”神荼大惊失色。

宜湘点点头：“所以它才成为国中禁物。其实这六荆刺同样也能对付巨兽，只是国主深怕它再落入巨兽之手，才禁止使用。如此，才能保证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能威胁我红骨一脉。”

“姐姐，你是担心，以后世上还会再出现像六荆刺这样的灵物么？”

“这东西千年以前就已出现，你又怎知，以后就不会再有？”

宜湘正色望着他：“防人之心不可无，今后你肩负一国之重，行事定要深思熟虑，万不可对凡人太过宽宥。”

神荼长叹一声，拉着她道床边坐下，思虑片刻，轻道：“姐姐，那你说，我们是否应该帮助凡人建军？下野之战，若只靠我伏虢军，定是一场苦战啊。”

“事关重大，不可一言而定。待回国之后，召集众人细细商议，方可定论。你切不可再对严昊胡乱应承。”

神荼释然一笑：“姐姐，还是你思虑周全。待我以后当了国主，要不就由你来执政吧，我就只管冲锋陷阵好了。”

宜湘白了他一眼：“你可别想着偷懒。现在你阅历尚浅，做事有所欠缺也是再所难免。假以时日，你定会成为巨灵国有史以来，最英伟的一位国主。”

神荼讷讷一笑：“姐姐，你对我期望也太高了吧？我怕将来会令你失望啊。”

“休得胡说，有我从旁助你，你一定可以！”

原本，神荼有心在昆仑山滞留几日，可随着清禾一走，他的心也跟着飞走了一半。况且山上的壮丽景色也已见识过了，于是第二天一早就向严昊辞行。

“大公子，何不在此多玩几日？山中还有好些风景绝佳之地，在下还未带您一一赏鉴呢。”

“多谢严族长盛情，在下此来本不是为了游山玩水，国中尚有事务亟待处置，就不多留了。”

“既如此，在下就不强求。过些时日，两位公子成年之典，在下必亲赴巨灵国贺喜。”严昊哈哈一笑，打趣道，“就不知，到时能否顺道喝上公子和郡主的喜酒？”

“哈哈哈！那是自然，我和姐姐已经商定，两件喜事一起办，也省得严族长多跑一趟。”

见二人一脸喜色，严昊击掌笑道：“果真如此，那可是双喜临门！庆典之日，在下必携厚礼拜贺。”

神荼摆摆手，笑道：“严族长厚意，在下心领了。至于那贺礼之事，勿须强求。”

严昊笑了笑，朝一旁挥了挥手，只见刑昊捧着一筐丰硕的桃果来到三人跟前。

那些桃子个个圆润饱满，色泽诱人。未至跟前，浓郁的果香就已扑鼻而来，令人精神一振。

“这桃子倒是稀罕，我巨灵国怕都长不出这样的佳品。”神荼欣喜一笑，望着筐中的桃子，忍不住大咽口水。

刑昊一脸得色，傲然笑道：“大公子快尝尝，我昆仑山别的不敢说，就这几颗桃果，绝对称得上举世无双。”

神荼连忙挑了个大的，一口咬下，汁水四溢，满嘴留香。甘美的果肉入了肚中，只觉心脾浸润，神清气爽。

“极品！果然是极品！”又连忙挑了个递到宜湘手中，“姐姐你快尝尝，这比我巨灵国的桃子好吃千百倍！”

“瞧你这馋样。”宜湘将桃子结果，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神荼一边赞不绝口，一边笑问道：“严族长，这桃子可有名字？”

严昊笑道：“此桃名曰‘蟠桃’，乃是我齐昊族人耗费百年，培育而成。因那桃源岭中水土光照极佳，才有这独一无二的风味。”

“蟠桃？妙极！妙极！今后每年到了桃子熟期，我都来昆仑山尝尝鲜，盼严族长不要嫌弃才好。”

“哈哈哈！大公子若来，那岭中的桃子我就全给您留着，旁人一概不许碰。”

……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神荼和宜湘带着一筐蟠桃，心满意足地榻上归程。山脚下，严昊目送二人离去，脸上笑意渐敛，变得古井无波。

“族长，您说大公子真能说服国主，将流觞之地分给我们么？”刑昊悄声道。

“不论结果如何，我凡人生计终究只能靠自己。”严昊凝眉远眺，目光深沉，“传信宗岳，让他抓紧山上操练事宜，不可有丝毫懈怠。”

“末将领命！”刑昊沉声应诺，转身就欲离去。

“慢着。”

刑昊若有所思，凛声道：“在营中挑选精干之人，让他们深入野地，探查岐兽巫化之事。”

刑昊蓦地一惊，凛然应道：“末将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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