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恶人先告状
崔兴良咬牙切齿要跟乔振钢同归于尽，被瞿建英折腾来折腾去的时候全靠这么点信念支撑着，本想着第二天上班就要去恶人先告状的，偏偏隔天又恰好是周末，也只好再忍一天，也愈发筹划了要怎样让乔振钢尝到报应。
供销社的领导们，虽然是小地方的领导，但派头都摆得老足，就连崔兴良一个办公室主任都自诩是不同于老百姓的领导，又何况是真领导呢？
那个高材生出身，一上任就先夷平了供销社的菜地，改为荷花池的书记，平日里为人自然是清高自傲，除了工作，根本都见不着他面，仿佛不跟他们一起生活在这个镇上似的。实在是叫人不得不奇怪，怎么？做了领导平时就不能出门了？得亏他倒是也不憋得慌。
几年前，供销社里一个职位还算是香饽饽的时候，也有人曾经问到了他家在哪，拿了一车的礼去家里求帮忙，才终于解开了这个疑惑。
人家家里面那装修水平，那占地面积，简直都跟天宫似的，那时候他们住的，乡下是上一辈自己建的房，镇上是单位分配的房，有点想法的都以买一套商品房为目标，直到看见了书记家，才陡然觉得他们真的是格局太小。
当时大多数人都还没见过别墅，光是听说过这两个字，听说有钱人都住别墅，而书记家就让他们头一回有了别墅这个概念。那门前金鱼池，屋里楼梯加电梯，大冰箱大彩电，这就是别人说的别墅吧？
真好，真大。
住在这儿，叫他们出门他们都一辈子不出！
虽说后来那个送礼的事儿没办成，礼却是好说歹说让书记先收下了，想来人家肯定还是记着他们家的，万一以后有空缺，肯定第一个给他们。只不过后来没有等到那一天，供销社渐渐地没那么吃香，他那儿子也等不住先去找了个厂上班，打听下来倒是赚得比供销社的职工还多一些，他心里便非常地平衡，甚至觉得冥冥中还是自己送的那些礼起了作用。
且不去说书记家和收礼的事情如何，现在先说隔天。
星期一，上班的第一天，崔兴良便急不可耐来了单位，如果说平时他就是早上前几个到单位的，那么今天绝对是第一个。
他是清楚的，他们书记不理俗事，就算镇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他的耳朵里一定还没有听见，可也要趁早，今天上了班，单位里多少碎嘴的人，到那时候可就不一定了。
凡事要趁早，尤其是告状。
崔兴良一进单位，不是跟往常一样先去的自己办公室吃早点，瞿建英今天也不可能再给他做早点，他笔直地就再上一层楼梯往书记办公室走，办公室门紧闭，他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噢，好像是太早了，书记还没来。
既然如此，那就等会儿吧。
饿倒是也不饿，早上没吃，其实昨天前天都没怎么吃，人心里想着事，确实是吃不下的。何况要是他去食堂买早点，这时间或许同事们都还没来，可食堂的几个阿姨不得背后指他的脊梁骨？那感觉光是想想都慎得慌，他宁愿饿着！
大约摸等了有半个钟头，楼梯口响起四平八稳的脚步声，本来差点要蹲下去的崔兴良瞬间起了精神，第一时间就想冲到楼梯口去伸冤，要是有人这时候正好看见他，就能知道古代拦轿喊冤究竟是什么样的。不过冤枉的崔兴良半途想了想，又停下来，伸手将自己的头发理了理。
喊冤归喊冤，面子还得要，切不可让书记看出了他的狼狈。
将四周头发往中间聚，理好所有地中海人相同的发型之后，崔兴良正要迈步，却赫然看见走上楼梯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书记，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人。
这两天自己早已将罪魁祸首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管他什么邻居同事，反正是什么情面都不留了。正等着哪天见上一面，两个人抄起板砖干上一架，不想今天就能在这里碰上！
乔振钢正跟在书记的身后，低着头可怜兮兮地诉苦还是求情，一抬眼也看见了崔兴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可怜兮兮。
崔兴良这一次反应确实是没他快，头脑硬是一下子转不过来，也是气糊涂了。自己都早来半个钟头在办公室门口巴巴等着了，饶是这样还反被他抢了先！心里面当然是相当咽不下这口气。
那话怎么说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让他巧！
老崔自然是不甘示弱，不管怎么说，自己和书记才是好几年的上下级，低头不见抬头见，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书记总会站在他这一边吧？
崔兴良也不屑于当面跟乔振钢跟个女人家一样地对峙吼叫，而是选择默默地露出老黄牛一样诚恳又老实的眼神，然后一步一步地朝书记走过去，就这走廊上的几步，绝对耗费了他毕生的演技。
“书记……”
开口也只能用一个怂字来形容，乔振钢看着他的样子虽然鄙夷至极，可要说装孙子究竟有什么用？
大多数时候装孙子还真有用。
书记一进单位们就被乔振钢缠上了，一路已经将崔主任不肯给他办赔偿金手续，屡次三番为难他的事情竹筒倒豆子地说完，缠到楼梯上，就看见另一个也正站在他办公室等着呢。
好好的心情全都被这两人给弄不好了，他平时上班只管喝茶看报纸，平白多出这种事情来，这不是叫人心力交瘁么？
照理说，乔振钢已经离开供销社，那就不是他该管的了，然而又牵扯到赔偿金，以及崔主任，那就成了自己非管不可的事，要是管不好，又怎么体现得出自己的能力呢？
是以虽然心中不耐烦，脸上也还是得装得深明大义。
“崔主任？你这么早在我办公室门口做什么？”
崔兴良立马愁眉苦脸苦大仇深，如果说乔振钢比自己来得巧，那么自己就得比他装得像。
“书记啊！我跟在您身边也十来年了，不说劳苦功高，也是矜矜业业！办事什么时候出过什么纰漏吗？您又怎么能信他不信我的呢？！”
这话没错。老崔是供销社的老人，自己刚来上任的时候，大部分情况都是他向自己汇报的，所以这两年自己有意把供销社的骨干班子大换血，也没把他换走。现在光凭乔振钢的一句话，怎么可能就去处置他？
就算是真的有这么回事，自己也只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当然，我是信得过你的老崔。”
“可是……书记……”
听书记这么光明正大地偏心，乔振钢站在身后真急了，赶紧想要扳回一局，不承想崔兴良这一回绝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书记！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绝对是严于律己，不可能弄出搞姘头那种事情来的！”
此话一出，现场就有点沉默。
乔振钢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怎么着，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只不过是跟书记讲了讲赔偿金的事情罢了，从头到尾自己都没想过别的。
来单位告老崔私生活不检点的状？得了吧！谁有那闲功夫！
书记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们俩扯的难道不是赔偿金吗？怎么还有姘头？
乔振钢和书记一个偷笑，一个一头雾水的表情，崔兴良这下子也瞬间反应过来了，脑袋咯噔一下。
不妙。
难不成说——
“崔兴良这个杀千刀的！我今天非让你单位的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人不可！”
乔振钢和崔兴良的纠纷还没解决，突然又半路杀出个瞿建英，从楼梯下面蹭蹭蹭地冲了上来，气势十足。
瞿建英一露面，崔兴良条件反射地就要躲，眼看无处可躲，也急忙转过身去面对墙站着，果然是怕得不行不行了。
这两天她看自己恨得牙痒痒，自己看她也吓得直咬牙，好不容易今天上班能出门了，居然还能碰见她？
结婚的时候谁没说过不离不弃？可一旦过了十来年，都巴不得能少看对方几眼，更别说刚吵过架的，真是仇人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瞿建英也是同样的心态，不是崔兴良死，就是自己活，反正横竖他最好都给自己去死。一抬眼看见他在那，一看就是来找书记恶人先告状的，要不是碍于现在书记在场还是得收敛点，早就冲上去要他的命了。
“书记！您在这，可得替我们家属做主啊！崔兴良背着我们娘俩出去找女人，现在还要找您恶人先告状，您是明事理的呀！”
崔兴良还没完全地反应过来，瞿建英已经喊了起来，论反应，他是万万比不过她，现在也只是寄希望于书记也是个男人。
大家都是男人，男人之间总是能有一些天生的默契吧？
千万别把女人的话放在心上。
瞿建英大喊大叫的做派，十足是个恶人，崔兴良则是个伪装的怂人。
偏偏这世上能打过恶人的，有时候不是更恶的人，而是怂人。
当然，这怂得是假装的，内心千万不能真怂，内心必然还得是绝对的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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