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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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外号外!鸢蛇两大联盟缔结和约,南方战争宣告结束!衔尾蛇联盟即将正式加入联邦!号外……”
“小姑娘!来份报纸!”
联邦历427年,贝尔兰德,公立士官学校。
女孩从斜挎着的邮差包中掏出一份报纸,将其从微微开了一条缝隙的车窗中递了进去,略显卑微地捧起双手,接住了司机扔出来的两枚铜卢比。
她一头栗色的长发扎在脑后,肤色因长期的营养不良显得有些黯淡,但丝毫不影响两只大眼睛里跳动的灵性光泽。
今天是士官学校开学的日子,也是联邦与西南方的衔尾蛇联盟结束接近二十年的漫长拉锯,正式缔结合约的日子,托这条消息的福,伊芙早上带来的一百五十份报纸已经快要卖光了。
上课的钟声响起,小女孩蹲在人影渐稀的学院对面的巷子里,小心翼翼地清点着一早上的收入,用衣角把每一枚铜币擦拭得光可鉴人。
“知道了知道了,萨姆大叔,你都啰嗦了一路了。”
一辆保养得很好的老爷车在学院大门前停住,伊芙听到了车门打开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小男孩的牢骚:
“不就是晚起了十分钟吗?反正也是和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子过家家,迟到一会又不会死。”
“你还不到七岁呢!快别抱怨了,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让长官知道了能有你的好?”
男孩的声音滞了滞,沮丧地叹了口气:“我宁可留在家里把那个发动机修完。”
一个魁梧的身影从驾驶位置钻了出来,隔着车身,伊芙注意到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弯下腰,似乎揉了揉什么东西,哈哈大笑道:
“你管你昨晚做的那些叫修吗?哈哈哈,放心,只要你别在学校惹麻烦,放学回来我接着教你。”
男人一脸的苦口婆心:
“祖宗,知道你懂事早,跟你一块上课的都是十四家的孩子,你应该都认识。求求了,就算不顾及戴肯家的面子,你总得为我的钱包想想,凭什么你一犯错长官就扣我工资?”
男孩凶巴巴地回答道:“就是因为认识他们,我才不想来上这个什么鬼的预备级,今天昆卡要是再往我身上抹鼻涕,我把上个月没揍完的给他补上!”
而后他压低声音道:“老爹变着花样扣你薪水,是你夫人私下要求的,扣掉那些都被她收走了,别说我告诉你的啊……”
“啊?诶……小卡……”
男人摇了摇头钻进车子,慢慢悠悠地离开了士官学院。
伊芙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走进铁门,眼神中闪过一丝憧憬,清晨的微风吹动男孩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着好看的金色光芒。
………………
“这是今天的份例,一百五十份,一共二百二十五铜卢比。”
和寻常一样,正午是报童们向报社“分红”的时候,每卖出一份两卢比的报纸,伊芙能分到半卢比。听起来好像很良心,但实际上,绝大多数时候报纸是卖不完的,而报社并不会为报童承担这部分损失。
“嗯……”当女孩一枚一枚在钱包中点出二百二十五个铜币后,负责来收份例的青年却一把握住了她将要收回钱袋的纤细手腕。
“小妹妹,”负责这个工作的大多是报社雇佣的闲散成员,青年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有些病态的苍白,一笑露出两排不甚整齐的黄牙:
“以前没见过你啊,第一次到这边卖报?”
伊芙被他攥得生疼,挣了两下没能挣脱,咬着牙点了点头,满脸警戒地盯着他。
“既然是新来的,那我就提醒你一下,这边的规矩,一百五十份,二百七十卢比。”
“怎么可能?”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哪有这种规矩?你松手!我直接去交给报社!”
“干什么的?”
两人撕扯间,一个巡逻的宪兵走过来喝道。
“没事,没事,”青年看见宪兵的制服,立刻换上了另一幅面孔:
“抓到个小贼,随手教训教训。”
“你胡说……啊!”
伊芙脸色一白,刚要辩驳,却感觉手腕一痛,似乎要被捏碎了一样。
宪兵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又将视线落在青年脸上,神色不善:
“滚远点去!这是你们喧哗的地方吗?”
他才没功夫理会两人争吵的缘由,只是想把闲杂人等赶得远远地,别惊扰了学院里的贵人们。
“是是是,这就滚,这就滚……”
青年卑躬屈膝的赔着笑脸,抓着伊芙向远离学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放开……”
“老实点,我……啊!!!艹!”
青年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被他抓住手腕的小女孩挣脱不得,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背上,鲜血淋漓。
“妈的!”
青年咬牙,反手一个耳光,将伊芙甩了出去,女孩斜挎的邮差包掉在地上,铜币和卖剩的报纸散了一地。
“小表子,给脸不要是吧?”
青年的五官疼得不停扭曲,又是一脚踩在蜷缩在地的女孩身上,转身捡起掉落在地的铜币。
“艹,加起来才二百七十多,你特么……”
青年恨恨地一脚踩在女孩腿上,捂着伤口扬长而去:“别让老子在这附近见到你!真踏马晦气。”
半晌,女孩挎着满是尘土的邮差包,一瘸一拐地走出小巷,在刚才那个宪兵冷漠的注视下走远了。
………………
“五卢比……不不……大婶,我只要三卢比就好了……”
天色渐暗,女孩站在街边的快餐摊位旁,咬着下唇执着道:
“今天的报纸卖得特别好,您把它贴在窗口旁边,会有人来看的。”
摊主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见伊芙浑身尘土,脸上还肿起一个通红的手印,眼中闪过一丝恻隐。但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
“小姑娘,来我这买东西吃的都是出力气的泥腿子,有几个认识字儿的?你这报纸脏了,包不了吃食。”
她叹气道:“都不容易,你饿坏了吧?婶子给你拿两块面包去。”
伊芙眼中的光彩越来越暗,她并没等女人转过身子,只是一声不吭的蹒跚着步子离开了。
夕阳下,两条街外再次响起钟声,惊飞了落在楼檐上相互依偎的鸽子。伊芙蹲在河边,小心地捧起一捧河水,清洗着脸上的尘土,轻轻掀开裤脚,露出了青肿的脚踝。
她呆呆地望着河水中的那张脸庞,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后轻轻叹了口气,拆开邮差包侧面的针脚,从夹层里摸出几个硬币。
“我……我回来了。”
女孩推开房门,一股刺鼻的酒臭便传进她的鼻子,满脸醺色的男人扶着门框,抬起了惺忪的眼帘:
“钱呢?”
伊芙摊开攥着硬币的手,声如蚊讷:
“今天的报纸卖的不好……”
男人毫不客气地夺了过去,抽了抽鼻子:
“你这个……赔钱的东西……”
“啪!”
飞来的酒瓶砸碎在墙面上,女孩一声惊呼,躲到了一边,还是被碎玻璃在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还……还敢躲……反了你了!”
男人扬起巴掌:“跟你那病秧子亲娘一样,一点用都没有,看书!认字!能当饭吃吗?还不如听老子的,早点出去卖!”
他的脚步在地板中央的垃圾上绊了一下,踉跄着跌倒在地,嘴里还在执着地骂骂咧咧,伊芙整个身子缩在墙角,在男人爬起身之前,打开门跑了出去。
那个男人是他的亲生父亲,她依稀记得,在她那个小贵族出身的母亲病死之前,这个男人并不是这个样子。
那时的他虽然热衷钻营,在母亲娘家阿谀讨好,却也勉强算个体贴的好丈夫。
但一夕之间,外公入狱,母亲病死,失去工作的伊芙父亲开始了变卖家产,嗜赌如命,每天喝的酩酊大醉的日子。
夜色下,满脸彷徨的伊芙再次来到那条河边,抱着膝盖坐在草地上,眼神空洞。
直到一条影子遮住了她的视线。
一个比她还要矮上一截的男孩满脸尘土,嘴角还带着伤痕,上半身的衬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在月光下,伊芙还是认出了他那一头金发,略显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男孩很不认生地坐到了伊芙身边,双手向后撑在草地上:
“你也和人打架了?”
伊芙还是第一次和一个贵族像这样交谈,她有些怯怯地向远处挪了挪,开口道:
“也?”
男孩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咧开的嘴角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我第一天上学,就被那群小屁孩吵得头昏脑涨,说他们两句他们还哭,我这暴脾气……”
伊芙有些狐疑地打量着男孩这身行头,眼神里的意思是:那你怎么这么惨?
男孩摸了摸鼻子,似乎对自己受到怀疑有些不高兴:
“昆卡哭得最来劲,老师问我是不是欺负他,我就说议长……呃,就是他老爸,刚才出车祸了,他是给亲爹哭丧呢。”
伊芙有些不明觉厉,抱着双腿眨了眨眼,一副静等下文的样子。
小男孩很满意她的反应,炫耀道:
“然后一群老师顾不上上课,一窝蜂都去打听消息了,小胖子上来要和我拼命,让我拌了个狗吃屎……”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然后……被小胖子的狗腿子告密,罚站了一个下午,但我没吃亏,放学后堵住他们,打趴下了五个!”
男孩站起身,趾高气昂地伸出一只脏兮兮的爪子,伊芙抬头看着他湛蓝色的眼睛,还是笑了出来。
“该你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也弄成这样。”
他重新蹲下身子,捧着脸颊道。
“我……”
伊芙正在考虑怎么回答,谁料“咕噜”一声肠鸣从她肚子里传出来,霎时间脸红到了耳朵根。
“呃……”男孩迟疑了片刻,在自己身上摸索了起来,才想起自己的外套在打架中不知掉到哪了。
他有点尴尬地从裤兜里掏出两块皱巴巴的糖纸:
“打架的时候压扁了,我手脏,你自己剥。”
伊芙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谢谢”。
铝箔纸上还带着男孩的体温,巧克力化得坑坑洼洼,沾在了上面。
见伊芙吃了他送的糖,男孩看起来很开心,正要说些什么,远处两盏大灯照了过来:
“卡斯巴尔!我就知道,你闯了祸准跑过来躲风头!”
“糟了,萨姆大叔找来了!”
男孩连忙拍拍屁股爬起来,又回头道:
“吃了我的糖我们就是朋友了,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伊芙。”
“叫我卡斯巴尔,我得走了,再被欺负了来这找我,我帮你出气!”
远光灯下,伊芙看着卡斯巴尔的背影,抿了抿嘴里的巧克力。
很甜。
………………
接下来的日子里,伊芙多了一个固定的顾客。
她也习惯了,在傍晚来到这条小河旁,听男孩云里雾里地给她解释报纸上发生的事情。
有些听得懂,有些听不懂,但只要卡斯巴尔愿意讲,她就静静地听。
女孩对心底的那种感觉似懂非懂,她只是单纯的希望这样的时光越慢越好。
而这一天晚上,女孩一如既往地跨着自己的邮差包返回家中。
和往常略有不同的是,她栗色的长发上多了一个晶莹的发卡。
但那个身影拦在了门前,她的父亲眼神仍是朦胧,就像那个索要份例的闲散青年一样,攥住了她的手腕。
“我……我回来了……”
女孩颤声说。
“哼!打扮得越来越骚气,回来的越来越晚,你也十二岁了,从明天开始,就不用去卖什么报纸了,我给你找了一份赚钱的活计。”
伊芙的面色骤然变白,十二岁,是联邦法律中幺力女和少女的分界线,他父亲口中的“活计”是什么,不言而喻。
她下意识地就要夺门而逃,但男人的手掌就像一把钢钳一样,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
“艹,老子养你这么大,就养出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男人满脸怒色地把伊芙拽回了房间,反手锁住了大门。
“求……求求你……我不想……”
“还敢顶嘴了?难怪最近鬼鬼祟祟的,在外面找了野小子了?”
男人怒火中烧,借着酒意就去扯伊芙的衣服:
“艹……老子都和人保证了是原装货,丢人现眼的赔钱玩意,我检查检查,要是……看老子不打死你!”
“我没有……”
浓重的酒气从男人身上传来,伊芙吃力地挣扎着,换来的却是男人的耳光:
“敬酒不吃吃……啊啊啊啊!!”
感受着手腕传来的剧痛,在酒精和怒火的双重作用下,男人的右手拿起了一个酒瓶,高高扬起,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
强烈的眩晕感模糊了剧痛,伊芙的眼前一片鲜红,视线也愈发模糊。
在潜意识下,她还在无力的挣扎着,阻止那个男人伸向她腰间的手。
“哐哐!!”
隐约传来的响动并没有让伊芙察觉,直到一声巨响过后,茬口上沾满鲜血的半个酒瓶掉在了地上。
一张熟悉而陌生的模糊面庞出现在她眼前,下一刻,她的意识如同坠入深海。
…………
“嘀……嘀……”
“情况怎么样……怎么样啊……”
“卡斯巴尔,你冷静点,听医生说话。”
“戴肯少爷,病人的左眼眼球碎裂,右手肌腱完全断裂,手腕粉碎性骨折,胸腹处的外伤损及了肝肾,脊柱还……加上严重失血……”
“别说那些没用的,我就问你能不能救?”
眼圈通红的卡斯巴尔咬牙道,像一只怒气冲冲的小狮子。
医生点了点头,叹气道:
“活是肯定能活,只不过……唉……等她清醒过来再说吧。”
………………
“我……我这是……”
“别动,小姑娘。”伊芙隐约听出了,这是那位卡斯巴尔口中萨姆大叔的声音。
“你伤的很重,现在身上还插着管子。”
“我……我的腿,我的腿怎么了……”
短暂的茫然之后,伊芙立刻觉察到身体的不对劲,她丝毫察觉不到自己下半身的存在了。
“别激动,你刚下手术台,一切等伤好之后再说。”
伊芙仅露在纱布外面的一只眼睛吃力地睁开,通过眼前模糊的视线,她看到了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透明管子,各种颜色的液体通向病床旁的一台机器。
而在另一侧的床边,一个金色的脑袋小心地趴在床尾。
“他熬了大半宿了,刚睡下去。”萨姆解释道。
“你们……”
伊芙欲言又止,无论今天卡斯巴尔为什么出现在她家,亦或是那个男人此时怎么样了,在她心里都已经无所谓了。
“萨姆……大叔……”她涩声道:
“您能不能告诉我实话,我……还有可能站起来吗?”
萨姆沉默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又踟蹰着开口道: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但……代价很大,你是少爷唯一的朋友,我无权替他做这么……残忍的决定。”
第一次,女孩的泪水浸湿了纱布,苍白的脸上却带着笑容:
“这是我的决定。”
伊芙仅有的一点视野聚焦到了那个散发着光芒的小小身影上,卡斯巴尔红肿的眼眶下带着泪痕,在梦中仍喃喃道:
“生日快乐,伊芙……”
………………
【机体维护结束,记忆备份已完成,默认权限通过,改造人z0117号,伊芙,欢迎回来。】
冰冷的机械音惊醒了伊芙的回忆,她从打开的维护舱中走了出来,穿上了那身银灰色的舰队制服。
“你终于睡醒了,我差点被这群家伙气死。”
满脸愁容的卡斯巴尔见伊芙进门,双眼一亮,从老板椅上跳了下来:
“都给你都给你,我还得去一趟伐木场那边,卡彭家的人明天就到了,也不知道那群少爷们现在被折腾成什么德行……”
“根本就没处理嘛……”
百废待兴的冷山镇日常事务堆积如山,伊芙没奈何地看了一眼卡斯巴尔心虚的背影,摇头莞尔,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额角的透明发卡。
看上去很土气,和她冷峻的日常风格一点也不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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