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的夜晚

我看到，车子底盘下面，多出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

我看到，车身背后，随后站直了一道身影。

我看到，这道身影绕过车尾，闯入我的视线。

正是……向秋芸！

向秋芸孤身一人。

向秋芸一脸淡淡然。

向秋芸双手抄在裤兜里，晃晃悠悠的走过来。

然后，停在我身边的车门外，抬手敲了敲车窗玻璃。

她的人跟我半道；

她的车拦住我的路；

她还敢一个人过来！

有种！

我想，我也有得有种一点！

我想，我总不能在她一个孤身的女人面前露怯。

我想，我总不能再给她一个嘲笑我的理由。

深吸一口气，滑下车窗。

“向总监，莽撞了吧？”

“你那辆劳斯莱斯，少说也有上千万，怎么不让司机小心着点开？”

“幸亏雷子哥及时刹住车，万一撞上去，算谁的？”

我极力佯装内心平静。

我极力让自己的口吻听上去是轻松的。

我极力给向秋芸一个调侃的印象。

“算我的！”

向秋芸爽快应了一声。

然后，挑眉问道：“张总，外面冷，不请我进你车里坐坐？”

哦……

她上午想找我聊聊？

没聊成，就想坐坐我的车？

她特么怎么那么多想法？

她特么就不能消停点？

她特么倒追男人的话，恐怕也不至于追这么紧吧？

她没别的事了？

我有心拒绝。

我拒绝的话，已经在嘴边上候着。

我临了却是什么都没说，主动开了车门。

一来，我看向秋芸是真冷。

——她身上穿的，只是文旅城办公室工作人员制服。

——她没套羽绒服。

——她小脸都已经冻得有些发红，鼻尖上好像还挂了一点清鼻涕。

二来，我看向秋芸打定主意一定要跟我聊点什么。

不聊，她誓不罢休。

不聊，她还得出幺蛾子。

我没闲心跟她兜圈子玩！

三来，既然向秋芸这么想聊，我有些好奇，她到底想聊什么。

或者说，她究竟准备给我开个什么条件。

换我放弃追索文旅城的问题！

换我老老实实的混日子！

换我背叛白好！

没想到，向秋芸没给我开条件。

向秋芸甚至第一句话都不是对我说的！

上车坐定，她对雷子哥说道：“张师傅，麻烦你，跟上前面我的车。”

雷子哥没吭声，在观后镜里看我。

我侧首去看向秋芸。

好奇问道：“去哪儿？”

“找个地方，把你卖了。敢去吗？”

向秋芸挑眉瞄我一眼。

接着抿唇笑了，说道：“跟张总玩激将法，虽然幼稚，但拿来开开玩笑还是不错的。”

开玩笑？

她这么好心情？

而且，还是在我车上？

我意识到，向秋芸有备而来。

我感觉到，向秋芸貌似有把握吃定我。

我很好奇，向秋芸哪来的信心？

“雷子哥，开车吧！”

我轻轻一笑，摸出一支烟点上。

向秋芸微微皱了皱鼻子，打了一个喷嚏。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提醒道：“别把鼻涕抹我车上。”

“你真当我是农村没文化的大老娘们呢？”

向秋芸白我一眼。

我愣愣神，接着想起，前两天我拿这个词说过她。

没想到，这小娘们这么记仇。

“张总，张师傅不是外人，我不跟你绕弯子。”

向秋芸擤擤鼻涕，说道：“我希望，我们都能开诚布公一点，可以吗？”

我没搭她话。

我主要是没法搭。

我最主要的是，没法跟她开诚布公。

我想查我爸妈车祸的真相——能跟她开诚布公？

我想报复朱正初——能跟她开诚布公？

我想……

……不对！

她刚才说什么？

“张师傅不是外人”？

是，雷子哥不是外人。

雷子哥是我堂哥，亲的！

但，公开信息而言，雷子哥是白好派给我的司机。

向秋芸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不免好奇。

我很想问问。

我很想搞清楚她为什么这么说。

不过，我没问。

有些问题，不问，就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就可以权当糊涂账。

揭开糊涂账的谜底，并不是什么好事。

最重要的是，向秋芸不过才开了一个头。

我想听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我承认，元旦之前，我给你开的条件，的确不如白好那个贱人的好！”

“所以，我理解你那时候的选择！”

“那么，现在呢？”

“白好那个贱人，又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为她卖命！”

向秋芸前半截话，问题不大。

但后半截，错了。

因为，白好现阶段，其实没有许我什么好处。

因为，我现阶段，也不是给白好卖命。

诚然，我想掌控文旅城，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帮白好。

然而，我主要是想借此抱白好更紧一些。

以此，立足文旅城！

以此，不断壮大强大！

最终，成长到足以和朱正初对抗的高度！

我是为报仇卖命！

我是为我自己卖命！

向秋芸这么说，我依旧没法搭茬。

我搭了茬，天儿就聊死了！

我浅笑一声。

我继续抽烟。

我眼角余光并不意外的注意到，向秋芸在看我。

向秋芸目光里带着疑问。

向秋芸嘴上却没追问下去的意思。

“当然，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回答我这个问题。”

“没关系，我今天也没指望你回答。”

“我只是希望，你跟我去一个地方，看一出戏。”

“然后，如果你想聊，我随时泡好茶等你！”

看得出来，她表情很自信！

听得出来，她语气很笃定！

感觉得到，她好像认准了一定能够吃定我！

凭什么？

凭她要带我去看的那出戏？

什么戏？

谁唱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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