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那扇门

第一幕

小屋，这是一个充满爱意的小屋，屋里的陈设很简朴。

阳光，从窗户的一角洒进阳台，用光影的手轻轻拂过窗前那一盆素心兰。

晓艾，就在阳台那扇窗的前面。

墙上的时钟，停留在10点25分。

轻风拂过窗前的日历，最后落回原位——2015年。

随着屋内萦绕的动人的音乐旋律，她翩然起舞着，时而轻灵、时而飘逸。身后，是一副水晶相框，画上，两张年轻的面孔写满了幸福。

有点累了，她停了下来，走到窗户旁边，抬起头轻嗅着来自远方的芬芳，阳光的照射使她微微闭上了眼睛——当她睁开眼再向窗外凝望时，最先看到的是那条弯弯曲曲轻笼在晨雾中的小路，跟着看到了晨曦播洒在一片片的青砖绿地上，最后看到了路的尽头，她的爱人洪涛轻缓地向她走来……

她禁不住回想，以前他们总是在那里散步，那时，自己的脸上总是挂着笑意，似乎整日洋溢着难以压抑的喜悦；而洪涛，则一手扶着她的腰，另一手托着她的肘臂，好像生怕自己的爱人会不小心滑到！

就在她浮想联翩的时候，屋子的另一头，传来吱吱呀呀一声门响……

第二幕

浮云蔽日，晴朗的天空似乎忽然就阴暗了，云如暗网般遮住了阳光，屋内暗了下来……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一股浓重的“酒味”，打乱了之前阳台上弥散的芬芳，晓艾皱了皱眉。

宿醉，还留在洪涛那张清秀但却带着疲惫的脸上。

“你又喝酒了？为什么昨天晚上不回家？”

今天是周日，昨天洪涛公休，出去后他就没有回家来，也没有告诉她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他总这样。

洪涛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突然，他冲进了洗手间，门！关上了。

洗手间传来呕吐的声音，晓艾摇了摇头。

第三幕

午后，阳光依旧。

洪涛的宿醉好了很多，人也精神了些。

他翻出了两人的婚纱照相册，一页页地看着。

晓艾，就坐在他旁边，一起看。

看着曾经幸福的过往，洪涛禁不住微笑起来，晓艾看着他，心里很甜，嘴角终于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她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看！还记得吗？就在这个湖边，你想捉弄我、把我推下去，结果自己掉下去了，弄了一身水！想起来就好笑……呵呵……”

“你知道吗？那次我不是想把你推下去，我是想逗你，从头到尾我只是想自己跳下去……”洪涛低下头，沉吟地说着。

晓艾楞了一下，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过她……

她想用双手去搂住他，可洪涛却合上了相册，脱离了她的怀抱，向卧室走去，连头也没回。她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流下酸楚的泪。

墙上的时钟，依旧停留在10点25分。

第三幕

光亮的昼总是稍纵即逝，灰暗的夜却已匆匆而来。

洪涛斜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拨来拨去，似乎想看的不是哪个特定的节目，而是节目切换时屏幕上的的那层黑暗。

晓艾坐在他旁边，她没有看电视，她在看着他。眼神里有种含着哀怨的爱恋。她轻轻地想要靠在他的肩上，把手搭在他的胸前，而他，却转身离开了。

“又想喝酒吗？”晓艾的语气里带出一丝愤怒……

洪涛没说话，但事实证明他确实想这么做——他去酒柜拿了瓶酒，那是他们结婚时定制的，上面有两个人的合影。他拿起杯开始倒酒了。

“如果再喝醉，我会离开你！”晓艾甩下一句话，生气的走进了卧室。

然而她的耳朵，却没有离开洪涛，倾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她在床上等着他回来。

她知道，最近他的酒喝的很凶，从一口一口，到一杯一杯，甚至是整瓶往嘴里灌……不过，今天，他回到卧室时，终于还是没有喝醉。

第四幕

卧室里，只开着昏暗的台灯。

床上，他们面对面侧卧着。

洪涛今天的酒喝得很少，嘴里也没什么酒精的味道。

晓艾看着他，“如果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洪涛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她轻声抽泣——“晓艾……晓……艾……”

台灯关了，只有床头柜上的液晶电子灯，将时间定格在10点25分。

第五幕

又是一个周一的清晨，洪涛要去上班了。

就像往常一样，晓艾还是把他送到楼下。

电梯了，人很多，很挤；角落里，她幸福得依偎着他。

两人身前，站着个长相猥琐的矮胖子，头发有点秃，戴副眼镜，胡子拉碴的，在电梯了嘬着根快燃尽的“烟屁股”，弄得电梯乌烟瘴气。晓艾咳嗽起来，洪涛和身边众人不屑地瞅着这个没公德心的死胖子，这家伙气哼哼地用鞋底把烟蹭灭，抬手看了看表——10点25分。

“妈的，又迟到了！”他咒骂着。

“叮当……”电梯停下了，门打开了。电梯里的人如潮水般退去。

杨丽华等在电梯口。她的唇角，满含着微笑……

“丽华……”，洪涛轻声道。

“昨晚睡得怎么样？”，她问。她对晓艾视而不见。

“还好吧……，对了，你怎么上这来啦？”

“没事！上个周末我买了车，还没告诉你呢！今天接你来上班！”

“哦！不用……那个……我自己坐车吧……那个……”

“走吧，我其实是想来看看你……看看你还好吗？”

原来，她是来接他上班的，晓艾挽着洪涛的手想。

她不介意。只是心里不舒服，她放开了手。

“那走吧！”洪涛说。

就在走出大楼的那一刻，她看到洪涛似乎想回过头张望了一下，似乎看到了什么……转眼，他们就消失在熙攘的大街上。

第六幕

时间仿佛就停止在这一刻，晓艾身边，只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群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在一个点上停了下来。

那逝去的时光开始倒流，从杨丽华来找洪涛开始，倒回他俩的对话、倒回拥挤电梯、倒回卧室、倒回10点25分、倒回、倒回、倒回……

电梯门打开，一切重新开始，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晓艾是这家健身中心的舞蹈教练。每天，她下班都很晚，洪涛会准时去接她。

洪涛从单位出来，忽然，后面有个人喊他——那是个有些脂粉气的女孩子，穿着有点张扬，说话也很点大大咧咧，她喊他一起去坐公交车。

“她是洪涛的同事，他们以前是同学，认识很久了，甚至洪涛还没有认识晓艾时，他们就认识了。听话她一直没结婚。”

“是不是等着……”

“真的嘛……”

后面，同单位几个女孩子窃窃私语着，声音越来越小，听不到了。

外面，下着雨。健身中心外的霓虹灯五彩斑斓。

晓艾下班了，今天，洪涛有些迟到了。她往前走着准备过马路迎他。

路很滑。雨珠飞溅着，打在晓艾的脸上，滚落。

不远处，一辆飞驰的车行驶得开始歪扭。

此时，洪涛，就向往常一样，正从街的另一面向这边走来。

突然，那不远的地方，像是有一阵嘶哑的刹车声传入洪涛的耳中。他看到她在一片斑斓的灯火下轻轻飞起，然后缓缓地落下。

他就站在那儿看着，眼睁睁地看着。

她就躺在那里，离他只有不到一百米。

咫尺的距离，竟然变成了天涯。

洪涛疯了一样地向她跑去，那一刻，他不知自己是不是看到了，鲜红的血。

他跪在地上，捧起晓艾那张沾满雨水的脸。洪涛觉得她的手在动，于是他紧紧地抱着她，喊她的名字。她的手慢慢抬起，伸到他面前，像是要抚摸他的眼睛。然而她的手并没能触到洪涛，而是一弯、落了下去。

外壳已碎裂的女装手表上，时钟永久地停在了晚间10点25分。

在她眼中，最后的世界里，看到的，只有洪涛的眼泪……

她的眼阖上了，而泪，却还留在眼角。

于是，星光熄灭了。

更多的雨洒在洪涛身上，洒满他的生活。

然而，又有谁会知道，这一瞬间，究竟是如何变成永远的。

第七幕

心痛，让人比平时更容易买醉。

这对洪涛来说，是个好借口。

昨晚，他在酒吧泡了一宿，他知道母亲、还有丽华都打过电话给他。不过，他真的不想接。呕吐了一阵后，他步履蹒跚地回了家。

他抬起头，从楼下望着窗内黑漆漆、空无一人的屋子——那，正是晓艾从窗外望着他的时候。

回到了家，由于这两天母亲没来打扫，屋子有点凌乱。

昏暗的室内，让他憋闷得心慌，酒劲上来，他奔入洗手间狂吐不止.

午后，宿醉好了很多，他拿出相册，独自翻看了起来。

看得越多、回忆越多，那里面有很多过往的甜蜜，他禁不住痴了，微笑了起来。

他久久凝视着一张两人在水边的照片，自言自语道：“晓艾，你知道吗？那次我不是想把你推下去，我是想逗你，从头到尾我只是想自己跳下去……”

可是，说到这，他的心一紧，回到了现实。

他觉得这样下去自己会疯掉的。

他合上了相册，扔下相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卧室。

天黑了，他斜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拨来拨去，他想看的不是哪个特定的节目，而是节目切换时屏幕上的的那层黑暗。

他想喝酒，最近，他已经很多次靠这种麻痹才能睡去。

他站在晓艾的照片前，喝了几口，他知道，她不喜欢他喝醉。

可是，那又怎么样！人都不在了……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不想喝了。

卧室里，只开着昏暗的台灯。

床上，他侧卧着。

他面对着床空荡荡的另一边，想象着晓艾的样子，他想拥抱她，然而，怀中拥紧的，却只有空气。

自从葬礼结束后，他已经很多很多天没有哭过了，终于，他还是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台灯关了，只有床头柜上的液晶电子灯，将时间定格在午夜时分。

第八幕

又是一个周一的清晨，洪涛要去上班了。

就像往常一样，他独立一人离开家门。

电梯了，人很多，很挤，他站在了角落里。

身前，站着个长相猥琐的矮胖子，头发有点秃，戴副眼镜，胡子拉碴的，在电梯了嘬着根快燃尽的“烟屁股”，弄得电梯乌烟瘴气。

洪涛和身边众人不屑地瞅着这个没公德心的死胖子，这家伙气哼哼地用鞋底把烟蹭灭，抬手看了看表——早上7点30分。

“妈的，又迟到了！”他咒骂着。

“叮当……”电梯停下了，门打开了。电梯里的人如潮水般退去。

杨丽华等在电梯口。她的唇角，满含着微笑……

“丽华……”，洪涛轻声道，电梯里的人散去了，只剩这对男女默默注视着。

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

第九幕

洪涛就快下班回家了。

还是那阳台，晓艾，还是站在那老地方看着窗外。

眼前，还是楼前那条小路，可是走来的，却是两个人——丽华挽着洪涛的手，他们看上去很幸福。

轻风拂过窗前的日历，红笔在2019年4月15日上画着圈。

方厅里的陈设依旧——只是，那副小小的水晶相框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旁边墙上一副油画框，在里面笑吟吟的，是另外一个穿着婚纱的女人……

晓艾，离开了窗户，走进了卧室。

一切归于沉寂和虚无，方厅内唯一有生命力的似乎就是茶几上的钟，静静地走着，时间是——18点15分。

门开了，传来了一对男女嬉闹的欢笑，这是每对恋爱中的情侣所热衷的，有点坏，但无伤大雅。

洪涛看着怀中的爱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们，就要结婚了。

这四年来，岁月的流逝，弥合了感情开裂的伤口。他曾以为自己无法忘记过去，可事实证明，人，总是健忘的。有时，他觉得自己是个薄情的人，他也会无数次在梦里，呼唤晓艾的名字、乞求她的原谅；然而，当他醒来时，却又会异常渴求来自丽华那无微不至的关心，渴望轻抚她柔软的长发，把伤心的泪水流在她的脸颊上，任凭她，一遍遍亲吻自己灵与肉的伤痕。

总之，还是那句话，时间，让男人的心沉沦。

洪涛的怀中，丽华深情地凝望着自己的丈夫，有时，她的目光会穿越他宽厚的脊背，望向墙角一个敞开的纸箱——那是洪涛昨晚收拾卧房清理的杂物，最上层，是个小小的水晶相框，面朝下放着；她想，昨晚，他一定看了它很久，不过她什么也没有问。她也清楚地知道，在他的心底，总会留有另一个人的影子，不过她会装做不介意。

结婚要准备的事情很多，饭后，小两口忙碌着：一会儿，洪涛会喊正在洗碗的丽华，看看那红彤彤请柬的书写；一会儿，丽华又会喊洪涛一起商量邀请客人的名单……也许是嫌屋里有点静，丽华打开了电脑，是她新买的，紧随而来的，是一阵欢快的音乐在流淌，那首歌叫“卡路里”，一群可爱的女孩子的合唱，声音很甜，可惜太年轻。

此时，卧室的门开了，晓艾轻轻地走了出来。

本来非常亮堂、色彩斑斓的屋里，顿时晦暗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请柬和名单，就向书柜上老旧的cd机走去，她也不喜欢那首歌，毕竟，这也是她的家。她的手轻轻碰了碰，机器里开始播放那首叫“手语”的歌——“我能听见你的忧郁却难告诉你，当我开口声音就会消失空气里”……音乐很沧桑，不是时下年轻人喜欢的旋律，歌儿很老了，那个歌手也老了，不过以前有一段时间她也算红，然而，红颜易老啊，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随着音乐，晓艾在方厅里跳起舞来，就在洪涛面前，她是为他起舞。

洪涛说过：他最喜欢看她跳舞的。

丽华去做面部护理了，洪涛静静地坐着看，晓艾仍旧跳着……

偶尔，晓艾在跳舞时会看看洪涛，她不累，她会这么为他跳下去，当然，他看不到，但没关系，她会一直跳下去的！

两个世界的人，各忙各的。

cd机里，还在播着那首歌……

时钟，仍旧停止在10点2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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