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龙上青天

“啊？纱织你快掐掐我，看是不是在做梦。”

古隐辰听到皇甫青山要把柔姐姐许配给他做媳妇时，嘴张得极大，难以置信。不过腰间传来火辣辣的肿痛，清楚地告诉他，这是真的。

转过身望去，柔姐姐负手弯腰靠了过来，笑道：“愿不愿意娶姐姐做媳妇？”

“疼疼疼......”

纱织改掐为捻，两只小指头在傻小子腰间的肉上，使劲捻来捻去，原本寂静的屋子里，时不时传来刺耳的恨恨磨牙声。

“我我我......我愿意......”

古隐辰瞧得出柔姐姐笑得很勉强，但还是答应了。自打走出家门，师父老是给他讲些摸不着头脑的‘人情世故’，头一件事就是女人笑着说出的请求，可以不做，但千万不能拒绝，什么红颜祸水笑里藏刀，师父稀奇古怪讲了一大堆，他听不懂，也不想懂，反正答应就是了。

皇甫柔摇了摇头，笑着转身离开了剑阁。

皇甫青山走上前，再次打量了这个碧瞳少年，问道：“你的眼睛有何独特之处？”

古隐辰想了想，回道：“能看透很快的动作。”

皇甫青山轻轻甩了下袖子，吹走了周遭的花香。“有多快？”

古隐辰取下头顶的一片花瓣，认真回道：“爷爷刚才放花瓣，我全看到了，好像比师父拂袖拨手势如闪电的动作，慢了些。”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皇甫青山松了口气，徐长陵总算说了半句真话，不过身为徐长陵的徒弟，真的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你师父确实什么都比我快。”皇甫青山老不正经地瞧着几天前撒尿的窗口，哈哈笑道。

古隐辰摇了摇头：“不是的，爷爷有一点比师父快。”

“嗯？说说。”

皇甫青山饶有兴趣想听听徐长陵徒弟的说法。

古隐辰认真道：“岁数大，死得快。”

纱织瞪大了双眼，连忙后退几步，与这傻小子撇清关系。

皇甫青山依旧哈哈大笑不止。

“这才像你师父的徒弟。脑子不好用，毒舌倒学的挺快。我再问你，怕不怕死？”

古隐辰脱口而出：“怕。”

人傻是病，但若怕死，就还有救。

皇甫青山循循善诱道：“有人要杀你，该怎么办？”

“逃。”

“逃不了呢？”

“求饶。”

“对方依旧不依不饶。”

“那就讲道理。”

“他还是要杀你呢？”

古隐辰沉默了一会儿，坚定道：“不讲道理的人，就用拳头解决，哥哥说的。”

皇甫青山很想敲醒这个傻小子：“为什么不用剑？”

古隐辰愣住了，许久之后张大嘴：“也行。”

皇甫青山黑着脸讲了很长时间用剑的好处，但这个傻小子似乎一点没听进去，倒是旁边那个黑衫黑裤黑头巾的小女孩听得格外认真。

小孩子难骗，傻小子更难骗，皇甫青山实在想不出办法让这个油盐不进的傻小子，萌生修炼剑道的兴趣。

“前辈，您说的我都懂了”纱织端来一盏茶，说道。

“你呢？”

“嗯......疼疼疼......懂了懂了......”

在纱织的倾力帮助下，傻小子连忙点头。

“算了，你先去藏书阁第一层随便挑本剑招，比划比划，就知道剑道的奥妙了。不过记住一点，不要打开藏书阁里那扇青铜门。”

皇甫青山知道，小孩子好奇心都很重，越是不让他打开，他便偏打开。等他打开了那扇青铜门，只需看上一眼，一定会迷上剑道。当年他就是这么被师父骗过去的。

由于藏书阁魔咒的传说，外人根本不敢进入。古隐辰与纱织被带到藏书阁第一层后，领路的仆人说啥也不敢跟着进去。由于剑阁都是红木制成，极为怕火，所以除非夜晚有人守着灯火，像白天不易辨别明火，便禁止燃烛。藏书阁完全密闭，里面很黑，二人无奈只好摸着黑走进去。

摸到墙角的木窗下沿儿，纱织让古隐辰蹲下，她抬脚一跨骑在了他脖子上，等到他站起身，刚好摸到木窗把手，使劲拉开，冷风顺着阳光吹了进来，屋子里灰尘很多，风吹来，呛得两人咳嗽不止。

两人陆续打开了七八扇窗子，屋里明亮了起来，抬眼看去，这里其实藏书并不多，百米方圆，不过平放三个立柜，上下三层，各摆了七本蒙着厚厚灰尘的枯黄古书。

那扇皇甫青山所说的青铜门就在中央，正好将整个藏书阁一层，一分为二。

古隐辰对那些古书没兴趣，他走到那扇青铜门前，上面刻着一种长着双翼的蛇形怪物图案，不知怎么，他似乎天生对蛇这种动物，异常喜欢。

纱织忙着学习古籍上的招式，没注意到傻小子那只不安分的小手。

里面到底有什么？就看一眼应该不会出事吧。只看一眼，真的只看一眼。古隐辰屏住呼吸，紧贴着一扇门边，轻轻推着另一扇门，风声，兵戈声，海啸声，琴声，鼓声，劲弩穿云声等等，仅是露出一指宽的缝隙，里面层出不穷传出各种古怪的声音。古隐辰深呼了口气，继续推着门。

“住手，你不想活了！”纱织惊恐地跑过来，想阻止傻小子鲁莽的举动。不曾想踩到什么东西，脚一滑，一头栽进了青铜门里。

这扇门果真不简单，像是张着嘴潜伏在泥沼的鳄鱼，待美味落入陷阱，一口咬下。青铜大门自动关闭，古隐辰急的直跺脚，“纱织，你还好吗！”

他奋力砸着门，可不管里面还是外面，都听不到任何声音。

忽然间，青铜门上浮现出一道黑影，正举起大刀，朝着砸门的少年砍去，千钧一发之际，耳听得一阵飞石声掠过，正中那黑影的肩膀，那人怪叫了一声，急忙逃了出去。

“是谁？”

古隐辰转过身警觉地扫视四周。他发现了那块绊倒纱织的东西，捡起来一瞧，是块玄铁令牌，上面刻了‘六扇门’三字。

可恶，都怪你！

古隐辰愤怒地把令牌摔在地上，重重踩着。

青铜门传出一阵浑厚绵绵的钟声，两扇门缓缓打开，刺目的金光骤然溢出，一个面色桃红似羞非羞的少女，低着头，小手忸怩磨着衣边儿，像是新婚后的姑娘，不时呆笑，脑海中回荡着昨日的春宵风景。

“纱织，纱织......”

古隐辰拉着少女的胳膊，大声喊着。

重新回到现实，纱织又变回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一把扭过傻小子的耳朵，生气道：“干嘛！”

古隐辰暗自高兴，扭的还是那么疼，说明纱织真的没事。

又一阵飞石声掠过，接连打中纱织的双腿，让这个霸道的小姑娘，扑通，跪在了地上。

“下不为例！”

门外传来的这阵沧桑声线，古隐辰总觉得有些熟悉。

“你是不是喜欢我？”纱织扶着青铜门起身，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傻小子红着脸，纱织确实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这么漂亮的女孩。

纱织笑道：“可惜。你知道我在青铜门里看到什么了吗？”

临到门外，古隐辰见她走起路吃力的很，索性背着柔若无骨的少女，继续前行。“看到了什么？”

纱织靠着傻小子的肩膀：“我未来的夫君。他长得帅，而且本领高强，一剑请神下凡，劈山开城。不过眼睛是灰色的。”

古隐辰鼻子一酸，心像是被掏空一般，空落落的，纱织其实不重，背起来很轻松，可他就是觉得很重，比山还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趁早死心，有些女孩，比如我，你高攀不起。”

古隐辰结结巴巴道：“他......他也用剑？”

纱织在他耳旁，鼻音嗯了一声。

古隐辰原本托着少女小腿的手，攥成了小拳头，赌气似的道：“书上说人定胜天。”心里隐约有那个意思，可傻小子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只能默默看着前方的路，继续前行。

纱织被人送回了皇甫府，古隐辰再次站在皇甫青山面前时，青涩的面容下，多了几分坚毅。“爷爷，有没有请神下凡的剑术。”

皇甫青山有些糊涂了。‘请神’不是徐长陵的袖中三乾坤之一？看来那个老瘪犊子对自己的徒弟都不透底，也对，这天底下也就那个道姑能从酒屠嘴里听到真话，其他人，他一向逢人说鬼。

既然如此，也别怪老头子不厚道了。

“据我所知，天下间还没有这种高明剑术。”

古隐辰有些失落。

皇甫青山微微一笑：“不过。没有不代表悟不出，也许剑道到了一定层次，自己悟出这套‘请神’，也是有可能的。”

雨过天晴，古隐辰大喜，激动地扯着皇甫青山的白胡子：“真的？”

“我从不骗小孩子。”

“可我很笨，纱织总是数落我不开窍，就连师父也不喜欢我，只传我心法，却不教我剑招，爷爷，我要怎么做，才能练成高超剑术？”

这一番话，简直说到了古稀之年老爷子心窝里去，遥想当年他也是个悟性极差的毛头小子，能有今日剑道造诣，靠的只是努力二字。先师曾说，剑道没有捷径可走，天才只不过走的快些，悟性差，那就拼命走。守着这个本心，他一走便是几十年，回头一望，每个天才几乎都走在捷径上，大梦初醒，原来师父那话只是安慰他而已。

但那又如何，剑道千万，他皇甫青山不懂一日千里之法，只求日进一步，积少成多，终到剑道彼岸。

皇甫青山神秘兮兮笑道：“剑道无数，悟性高的人，往往只会学剑，穷极一生，固步祖上剑招，却不会自创剑法，那坐镇泰衡山的儒圣宇文乐松就是个例子。儒教千年来最难练的‘子不语’，自从问世，世间就只有三人真正练成，宇文乐松三十岁时就成为了第四个练成此剑的人，悟性之高堪比亚圣孟轲。

不过此后四十年，一剑未成，儒教讲究立言立德立功，可他只会传言传德传功，剑术虽通天，可不过是踩着先人肩膀通天，难担那个‘圣’字。若他再寻不出藏运之法，恐怕自他一死，泰衡山儒教便会由盛转衰，就此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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