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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教师的七色人生

第46章 小别胜新婚

裘江忙完了自己“身上”的业务才打开手机,徐珊的电话立刻就打进来,气恨恨地责问他为什么关机那么久。裘江说跟客户谈话怕打扰。徐珊一声冷笑:

“最近有点忙先生,赶紧上医院来。”

裘江不敢多问,肯定是陈芷汀又住院了,一丝淡淡的后悔涌上心头。蒋纹纹乖巧地偎依过去,眼睛亮亮地看着额头冒出细密汗珠的裘江。

“是——家里有事嘛?赶紧回吧,我不生气,不耍小性子。”娇娇怯怯,能滴下水来。

裘江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愿多想。人生处处有变数,我也不能操控未知的感情。

专门进山找大山哥安定心神拿主意呢,却突然失去了见他的勇气。

天快黑透时从山脊下来,裘江冷得发抖。额上冒汗,手脚冰冷。更冷的是他的内心。他发现自己做不了决断。做一个形神兼备的好人太难了。他更想做形式上的好人。披一张好人皮,讲一口善人语,行一点歪路,做一些小恶,赚一份横财,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多少男人都这样想,我为什么要例外?

安抚好自己的心,再想一想陈芷汀也和绝大多数女人一样,希望老公是一个挣钱给家里、情感给妻女的负责任有担当的男人,又泄了心劲。只要她有一点儿证据,离婚是一定的。就她的个性,没有回旋的余地。再想想其他女人,更加没有心劲计较了。女人都一样。现在的社会,不求谁养着谁,委曲求全的不多。倒是徐珊是爽快人,可能会原谅涂亮的出轨,而陈芷汀,估计没有一丁点儿挽回的余地。

怎么办呢?回去就得回家,不回家就得离婚。刚刚谋划着上演“胡汉三我又回来了”,还没拉开帷幕就发现观众在下面瞄准着呢。

既然不可能选择离婚,只能壮士断腕让蒋纹纹走了。

裘江去还老板娘送来的棉袍。隔壁的门没有锁,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里面完全是居家的模样。墙上挂着大山哥在山里的一些相片,大山哥与老板娘的合影,由一米多远的距离到手拉着手,到女人倚在身后,一个小男孩,像是老板娘的儿子,夹在两人中间……

裘江必须让自己狠下来。一路上默默给自己寻找充分的理由提出分手。蒋纹纹做的出格的事一件件被摆出来,才发现自己陷得太深。这是一个地道的心机女,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迷恋到要抛弃家庭、断送事业的地步。

幸亏进了一趟山,让山风把自己吹醒了。裘江悻悻地想。谋定而后动,这回一定要算清账,让她闪人。想得定定的,开车却有点恍惚,一点点不舍得在脑袋后面忽忽悠悠地晃着,晃着晃着顺着脊梁骨滚到了腰间……

剪不断,理还乱,是不舍。只要你有了不舍的感觉,丢得越远越后悔。

谁不舍得,谁就有了爱。欢愉带来爱的幻觉。进,纯度不够;退,抽身不得。

裘江希望用钱能够解决。当蒋纹纹进入讨价还价的阶段,就可以狠心抽离自己的不舍了。当断不断,麻烦不断。

“拿走你的臭钱!你当我是什么人?!你竟然是个混蛋!!滚——”

“我爱你!我爱上你了!我是因为爱上了才发了昏,不然我怎么会蠢到去医院送梨?”

“我不请求你原谅。好吧好吧,你狠。你能狠狠砍我一刀,证明我的感情错付了。我认输。爱上一个人真的很难。爱了,就得受苦。”

“我也不想继续了,分手吧。分手了,痛苦一阵就好了,不分手,隐得越深越痛苦,痛苦会让我做出更蠢的事……”

裘江打开音响专心开车。头有点昏,腿有点软,专心是必须滴。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先过一天是一天。

摩托车的排气管压到陈芷汀的小脚,烫伤又擦伤,看着挺吓人。消毒清创包扎好,徐珊把她送回了家。涂亮已经把真真接走和小佰去看电影了。

陈芷汀自己受了伤,却看出徐珊有问题。她往日红润的面色振奋的精神不知去了哪里,头发干枯,面色焦黄,眉头紧皱,人一下显得老了几岁。陈芷汀想她果真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想抽空跟她说几句关心的话,又没有机会。徐珊一直陪着陈芷汀,又一直心神恍惚。一会儿打给涂亮,聊不了两句那边就挂了,看出这回涂亮占了上风。

徐珊被戗后一直呆呆地,说话上句不接下句,忽儿又发个短信,电话打进来就挂掉,又发短信过去,沮丧,后悔,懊恼,兴奋,纠结,茫然,众多情绪在她脸上不停变换。

城头变幻大王旗。

陈芷汀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诗,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了你?”徐珊看到,问。

“你怎么了?”陈芷汀反问回去。徐珊呆了几秒,两个人突然同时笑起来。笑着笑着陈芷汀忘了痛,徐珊甩掉了刚才的包袱。挣脱枷锁的徐珊用力跩跩丰满的身体,摆出胖鸭子耷拉尾巴的模样,再触电般哆嗦几下。

陈芷汀不认识般看着那几个风骚性感得有点低级趣味的动作在徐珊身上上演,蓦然大笑起来。徐珊却从胖鸭子身上挺直身子,优雅地掠掠卷发,从“下里巴人”的泥水地里一个鲤鱼打挺翻转出淑女贵妇范,阳春白雪。没等定格镜头,成功亮相,自己也狂笑起来。

两个步入四十岁的女人,怀里揣着可知不可知的身心伤痕,突然间笑得眼泪横流。

自打戒指事件后徐珊就不太愿意跟陈芷汀聊天。陈芷汀很想向徐珊表白我也能够跟上形势了,不会因此就看不起她。徐珊没有给她机会,她自己也忙得没功夫。有时她会脑筋突然一开窍,觉得自己有问题:人家怎么会担心被她看不起?徐珊因为对儿子小佰的班主任有意见,把老师当笑话说了两三年,她也是老师,还妄想着看得起看不起人家!

每到春节前后,徐珊都会拿她所在小区的老师说笑。

“诶,你都不知道,快过年了,凡是到银行存个千儿八百,衣着体面又有点皱巴,有点嘚瑟又加点寒酸样的男人,十有七八是老师。请问有红包送嘛?请问有挂历送嘛?我每次都彬彬有礼地回答,请问您是老师吧?不好意思,您的同事来的早,免费赠送的已经被他们领完了。看他一脸失望地离开,我都要笑死了。”

陈芷汀一点不觉得好笑。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一次她去办卡,真给碰着了。前台职员到她班上收过学杂费,认出了她。一边聊天一边办事的时候,一个男人进来,在旁边窗口站下准备钱。陈芷汀没有兴趣跟银行职员聊天,看过身侧,男人衣着体面又有点皱巴,戴着眼镜,神色平静,面容素白中带一点黄色。十有七八是老师。

“请问有挂历送嘛?”

男人面带淡淡的微笑轻声问。陈芷汀刹那间面皮发热。男人的语调礼貌中带着谨慎和谦恭。谦恭和谨慎用在这里似乎有点对不起谦恭和谨慎。

“对不起先生,已经送完了。”柜台里的职员彬彬有礼地回答。

“噢。没关系。谢谢。”男人存好钱转身走了出去。

待他走后,与她聊天的职员弯腰从下面取出一个台历,几叠红包,装进一个塑料袋里,说:“老师送给你吧。”

“不用不用,我家里有。”陈芷汀说声谢谢转身出去。刚出银行门就被叫住了。银行职员跟了出来。

“老师,送你的,拿着吧。别人要我都没给呢。”

不由分说塞到手里。陈芷汀心里很气恼,想再塞回给他,又觉得太没礼貌了,刚犹豫了几秒钟,职员已经转身回银行里了。总不能跟进去硬是还给人家吧。陈芷汀拿着回到办公室,说起这事,立刻有老师过来拿走了。陈芷汀还想说说朋友对老师的笑话和自己碰到的事,忍了忍没说。

何必讨大家嫌呢!

为了这几个不值钱的东西到银行去讨,怎么着也不好吧?

这以后再有银行做事的家长问老师们要挂历不,她一律回答不需要。代4班课的老师每年都由她分发家长送来的挂历,突然没有了,有老师来问,她说不好意思为这么点东西向家长要,又不贵,算了吧。她想老师们会明白她的意思,她又想错了,杨洋打电话过去问还有挂历嘛,家长像往常一样送来几大本,杨洋认为是她要的,不给别的老师分。张伯明不愿意了,责问她是怎么分的,为什么全给杨洋拿走。她哭笑不得,又不能因这点小事制造矛盾,只好让徐珊送来几本分给要的老师。

她聊天时隐约露出这样做不好的意思时,有老师颇为不屑地说:“这算什么,一本破挂历,不值钱的东西,要是看得起你,是不拘小节,废物利用,不要也是浪费。年年印这些没用的玩意,得砍多少树,谁算过?”

这倒也是。陈芷汀认同之后眩晕了很长时间,她突然觉得凡事不能讨论,一讨论,原先有理的立刻变得有点强词夺理甚至矫情做作,原先没理的立刻感觉“这样原也没错”。那次让徐珊多送几本过来,徐珊送来后还直嚷嚷,说帮她解决了一个头痛的小问题:

每年给孩子老师送完具有艺术性的挂历之后还要扔掉几大本,甚是纠结。用吧,用不了;不用吧,浪费了;直接扔了吧,那么好的纸张和印刷!

“真他娘的造孽,我看再过几十年擦屁股的纸都没有,让这帮龟孙子用土坷垃揩腚!”

真真和小佰笑得翻倒在沙发上,使劲问“土坷垃是什么土坷垃是什么”。

想想这些她再次眩晕。

但说她看不起老师吧,她自己就是老师,而且自我感觉非常好。每次出去吃饭有人问,裘律师,你太太一脸的斯文相,是老师吧?她就很高兴,裘江也满脸自豪。说她看得起老师吧,诶,有些事还真让她看不上眼。也不知怎么啦,知识分子的儒雅之气什么时候一扫而空?是什么让知识分子失去人格尊严,不耻无知而耻无银,不耻市侩而耻清高,不耻污言秽语而耻义正词严?转而又想,也许是曾经的伏倒于地,践踏于尘埃,刚刚被扶起来敬上去,还没有在立足的空间里寻回丢失太久的魂魄,经济浪潮一浪接一浪,直打得没有经济支撑也没精神挂靠的老师两脚飘忽至“高处不胜寒”,主动自觉地“转朱阁低倚户照铜钱”,从此以后,书生意气儒雅风度再也不要了,“教授”变“叫兽”,“专家”变“砖家”,“老师”变“捞师”。是这样嘛?

用岳晓明的说法,教书先生不能称之为知识分子,最多够格做“知道”分子,因为知识分子不仅要有知识,还要有思想、有气质、有风骨,而教书先生只懂得照搬书本,其他的,免谈。

那么,为什么没有?请大家想一想——

陈芷汀知道他想说什么,办公室里几个老师围着岳晓明猜谜语。

美国思想家亨利·梭罗说教授们仍然令人尊敬,“毕竟他们的生活让人尊敬”。教授也好,教师也好,没有一个让人尊敬的社会地位,在物质至上的社会里想要凭精神的卓越得到人们的尊敬,只怕难过猴子捞月。猴子捞不到水中月还是猴子,而捉襟见肘的生活将斯文拿去扫了地,于是扫地的人也敢抽斯文的脸……算了,不想了,我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匠,有人敬有人爱,有人讨厌也有人看不起,琢磨这些干嘛?哪一行能得到十全十美的赞美呢?就是“举头望明月”的苏大学士,一朝成囚,打得遍地找牙时也没有什么风度。

零落成泥碾作尘,何来香如故?

陈芷汀被自己的安慰把自己逗笑了。精神胜利法流传不衰,也是有原因的。鲁迅老人家讽刺它干什么呢,让大家都不爽。

戒指事件翻篇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越感,何必以子之矛攻人之盾,显己之长比人之短?

大笑让陈芷汀不小心碰到腿,痛得皱眉呲牙。徐珊轻轻把她的腿抱起来架到自己腿上,与陈芷汀头挨头地坐着,闭着眼不说话。陈芷汀揽着她的肩,一起仰靠在沙发上。两具温热的女人体,感受着彼此的温暖。

裘江看着陈芷汀腿上包裹起来一大片,心肺一阵焦痛。涂亮送真真回来,看到,眼睛更是瞪得溜圆,凑到跟前的模样好像恨不得抱着亲一口。徐珊用力咳嗽一声才让他正常起来。真真早就红了眼睛,偎在妈妈身边用小手轻轻抚摸:“明天就不痛了。”

“对对对。一会就不痛了。那——吃止痛片了吗?”涂亮问。

“吃过了,晚上再吃一片。医生说明天就不痛了。”

“对对对……”涂亮似乎不会说话了。陈芷汀看看徐珊移到沙发一边,落寞地坐着,过意不去。她送自己去医院,又陪到现在,裘江、涂亮,包括真真,都没有问候她。

“珊珊陪了我半天,要不是她,我都不知该怎么办。珊珊你累了吧,要不,回去休息吧。”

徐珊站起来,看着涂亮。

“涂亮你小心侍候点珊珊,她今天辛苦了。回去不许再惹她生气,我会不高兴的。”

两人不置可否,告辞出门。裘江送下楼。他感觉涂亮的依依不舍有点奇怪,他自觉不是狭隘的人,不会狗血到以为涂亮要对自己老婆下手,但涂亮对陈芷汀的特别关注激起了他一点醋意,立刻转化成优越感和莫名的兴奋。

这次突然回家让纹纹在每次小别离之前必须上演的深度云雨情误了下半场,他不仅有精力可以再展雄风,还添了一层要解开陈芷汀内心之谜而引发的渴慕。她总在那里淡淡地笑,这种笑有一种精神上的优越。陈芷汀何来优越感?她有什么可优越的?这种质疑包含了一种不服气。如果两个人睡在一起,拥有彼此的身体或许可以让他看清她的确没有什么好优越的,他就心安了。心安的感觉会让放弃不那么纠结。这些隐含的心思他自己也没捋清楚。

上床。睡觉!

他突然很兴奋。小别胜新婚。他们老夫老妻了,久别也能胜新婚呀。似乎跟纹纹搅到一起后,他就没有好好睡过自己老婆。太过分了。他自己觉得。生疏的拥抱让他感觉到危险,万一老婆拒绝自己?危险增添了冒险的勇气,他又霸道起来,不解释,不过渡,不犹豫,不停止。他吻着已然陌生的唇,辗压曾经愿意死在其中的身体,突然好像被母亲抛弃的孩子,重新站在想要认回自己的母亲面前,对拥抱等待太久的孩子愤怒起来,拒绝母亲的靠近,在冰冷的抗拒中害怕母亲真的走了。他在发抖。他抖动的已经不再是愤怒,而是害怕母亲因为自己的拒绝再次离开。是他抛弃了她。可是此时此刻,没有挽留的决然反而让他感到了委曲,酸涩的泪水被眼睑关住。裘江在颤抖。灵与肉的交融让他感觉空气都在颤动。

陈芷汀因为突然受了伤,大脑暂时性地短路,将此前的冷遇屏蔽了,与徐珊的狂笑突破了紧缚在身上的枷锁。小别胜新婚,何况近在咫尺的望而不得,在温润之后终于重新点燃曾经的烈火。顾忌着受伤的腿,以前不曾有过的姿势毫无违和感地出现了。

山雨满楼,一隅独幽。

覆在老婆温润的身上他有熏然欲醉的感觉。一种女人一种味,他真的不想离婚,安然舒适的感觉让他弃之不舍。男人固然喜欢喝烈酒降烈马,但清茶浓汤热饭菜,他也需要。不,他需要的不是茶与饭,而是那种身心俱松的感觉。好像夕阳西下,落得满天彩霞固然美,单调得像个鸡蛋黄,也没所谓。松一口气,舒舒服服往下坠呗……

手机突然响了。尖锐急促的铃声让刚刚入睡的人都吓了一跳。裘江直接从床上弹跳起来,慌慌张张找出手机。手一抖,摔到了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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