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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教师的七色人生

第60章 生命是根轻飘飘的弦

学困生李自豪,班主任张健正也认为名字没取好要负一点责任。没有什么家族传统值得夸耀,更无什么高贵的血统——当然啦,“高贵”一词在词典里也挺闲的,要么富而不贵,要么贵而不富——自豪,你自豪什么!伟大祖国不需要你去自豪。天天自豪自豪地叫,真把自个儿叫得豪气万丈脸上挂,一文不值肚里藏。

那个描写陈芷汀的学生就是李自豪。

“我发现叫豪、龙、鹏的学生,一大半都不好教。凶兽,戾鸟。要么成为人中龙凤,要么就顽劣不堪。”

岳晓明回来了,接着张健正的话头说起来。

“那当然。人中龙凤千中有一二,万中无三四,按区域分,出了一两个,其他就是陪跑。比如4班有了佘晓凤,再叫龙叫凤的就没情况了。跟炒股似的,我校有一个发达了,其他人就得填坑。赶紧出吧。”

东正中学去年有个老师捂了四五年的股票突然大涨,赚了五十多万,强烈刺激了两袖清风的老师们,纷纷将为数不多的钱钞投入到洞底无限的股市中,只有岳晓明将为数不多的私房钱割肉清仓了。兴致勃发的张伯明、韩敬权问他为什么,他的理论就在那次首秀亮相。后来果然又一批跟风的老师套牢,才有大半老师歇了气,感叹拿起教书棒,发不了意外财,踏踏实实过平平淡淡的生活最好。

岳晓明又说:“名字没起错,在家嚎父母,上学嚎老师,教他三年送瘟神,回家起劲嚎去,烦死他爹妈。”

俄罗斯套娃是一个套一个,岳晓明的妙语是一句接一句,办公室的老师都竖起半只耳朵听他掰扯。

“教育他干嘛?就那种父母,教好了他们也有本事给你糟蹋了。就让他嚎,让那些不称职的父母受到报应:挖孩子的坑,埋溺爱的雷,炸自己的腿,断自己的根!”

老师们都笑起来,趁机松松前倾的肩膀,摇摇僵硬的脖子,改作业试卷的疲惫随之卸去三分之一。跟在后面进来的荣耀说:“你小子良心大大地坏了,让你教育孩子,你要断人家的根。”

“你少用汉奸词汇残害视听。”

几个老师不明白荣耀怎么变汉奸了,荣耀却明白岳晓明所指为何,用手指点点他说,“算你小子有良心,很有良心”。再不多话,埋头改作业。

张健正难搞的不仅是李自豪同学,还有李自豪父母。老师们的笑声刚落下,李自豪的父母出现在办公室外面。

自豪同学说:我爸妈说了,如果有同学欺负我就告诉他们,他们找班主任收拾那个学生;如果有老师欺负我也告诉他们,他们找校长收拾那个老师。

“老师你对我不公平,如果让我爸妈知道了,他们……”

“行行行,不用你告诉,老师亲自告诉。”

张健正不吃那小儿科的一套。用在年轻班主任身上可能吓坏他们,用在陈芷汀身上可能——那个赵鹏不就用类似这套的玩意儿害得陈芷汀住了院嘛——但跟他这个老江湖玩,嫩到哪个海沿子去了!

李自豪同学在教室跟同学打闹,一起玩的同学桥海明可能下手重了,他觉得那是“打”,立时翻脸,回手一拳将正在笑的桥海明鼻子打出了血。班长过来叫张健正时桥海明已经擦掉了鼻血,但鼻梁骨的青肿让张健正不敢忽视。万一鼻梁里面还有伤惹出后续的事就麻烦了,必须现在处理。近期学习压力大,作业多,考试多,检查多,体训时间加长。老师学生都累,一个焦躁意味着还有一群类似的焦躁,正好叫来家长威慑一下。

“陈先生,您儿子说了,如果有同学欺负他就告诉你们,你们找班主任收拾那个学生;如果有老师欺负他也告诉你们,你们找校长收拾那个老师。现在我要批评你儿子,让你们知道,告诉校长收拾我吧。”

张健正的和颜悦色让家长觉得有埋伏在眼睛里。互相看看,未敢轻动。

一接到儿子电话两个人就急忙赶来,怕儿子在学校吃亏,怕儿子被老师骂。儿子说,他被同学欺负还手,把同学鼻子打出了血。他们非常明确地询问儿子,是不是同学先动的手,自己有没有吃亏,然后非常冷静而肯定地对儿子说,你没做错,不要怕,让那个先动手的同学向你道歉。打出鼻血怎么了,就应该这样!

张健正给校长打个电话,通个气,然后直接带他们到了校长室。父母双亲一对眼神,决定同仇敌忾,坚决打击侵略者,没想到张老师开门见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倒叫他们无法应对。

这老师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

按常理应该先找级长,再找主任,然后吵到校长那,解决不了闹到教育局,不管有理没理学校老师都得受到警示——就这程序,没得错!

校长看着张健正,明白他只是借个道,并不是真的让自己处理。有级长和主任,轮不到自己现场办公。低头看文件,不搭话。

家长不见校长询问情况,坐得有点心虚。是不是自己那个混世魔王闯下大祸,把人家孩子打坏了?这小子惹事从来都是瞒报谎报,这次如此主动,难道是恶人先告状?现如今都是一个宝葫芦,谁也不愿意被人欺负。何况打出了血。这个坏怂被惯得无法无天,早晚要惹火烧身……

看家长好斗公鸡般通红的面色渐渐变黄,有理没理闹一场的气势渐渐消敛,张健正逮住校长没注意的空儿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自豪同学的父母吓了一跳。

当老师的,还敢如此猖狂?真不像话!赶紧看向校长。校长好像没看到,慢慢抬起头来。

“有事好好说。尽量不要把事态扩大化。想必愿意把孩子送到学校来,都是想让孩子接受教育,想让孩子学好,不然不必送来嘛,是不是?老师欺负学生干什么?他有好处嘛?有好处我都想欺负一下。”

张健正突然想到有校长“欺负”女学生的事,忍不住想笑。面对家长,校长思想很纯正,继续慢吞吞教育家长。

“学生学好老师才有好处嘛,他的工作才得到成效嘛,对不对?把学生往坏里教,这不是跟他自己过不去嘛?当然,我们不能否认的确有个别素质差的老师不走正道,但那只限于个别,不能代表全体。是不是……啊……”

校长看张健正坐直身子,用手捂在嘴边做出要咳嗽的样子,及时收声。有谱没谱不要紧,多润米发少拉稀,试试音总不会错,若拉成曲调不对谱反而麻烦。

“我相信张老师能正确处理这件事,也相信您二位都是高素质的家长。好吧,我建议你们还是私下谈谈,私下解决,搞得太大,对孩子的影响也不好嘛。”

“是的是的。”自豪爸赶紧站起来。“我们跟张老师谈,争取早日——啊争取合理解决这次纠纷。”

回到谈话室,张健正才叫来几个学生做证明。

“当时是在闹着玩,还是李自豪先去拍桥海明的背,桥海明被痒到了,就跟他闹着玩,他突然就生了气,打了桥海明,桥海明还正笑呢,鼻子就流了血。”

学生和老师不了解自己的孩子,爸爸妈妈能不了解嘛?表弟堂妹过来玩,也是这样,突然就发飚,不管轻重就打人,搞得亲戚朋友的小孩都不肯跟他玩。小时这样没有管过,大了想管又不愿意下重手,说了又不听,老师管又怕孩子受委屈,小学都不知怎么读下来的。

家长心里明白,抱拢双臂,扭转脖子,做出坚决不信的样子,脸上的神色却骗不了人。张健正看看父亲抖动的双脚,母亲不时眨巴一下的眼睛,觉得有门了,叫来挨打的桥海明。

桥海明还不错,没有告诉妈妈被同学打了。李自豪在爸爸妈妈的沉默中被迫接受了班主任的指点。

“好吧,算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李自豪扭转壮硕的身子嘟囔完,很快转回去,晃荡着身子小声喃出一句“八婆!”

“啪!”张健正狠狠将手中的英语书摔到桌子上。突然的击打让李家三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蛮横的外壳哆嗦掉了一层心虚的皮。

“怎么道歉的!什么态度!什么叫算我错了?什么叫八婆?你骂谁?这里只有你妈妈一个女人,你在骂谁?!”

李自豪父母弹跳一般站起来,白胖的妈妈很快把李自豪拉到身边。一高一矮两个白胖子组成一堵斑斓坚实的墙

“我没——我没骂我妈妈。我骂……”自豪同学被老师吓一跳。看到妈妈狠狠瞪他一眼,发觉没有办法去纠正。“我——我是在骂我妈妈,骂她多——多管闲事。”

“你——”李自豪妈妈恶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将厚实的肉墙推开一条缝,被老公一扯才明白玄机,泄气地坐下。

“你要想明天上课,今天就在这里认认真真道歉。桥海明原谅你了就此作罢,不然就跟你爹妈回家,反省好了再回来。”

“不是老师,学校不能随随便便停学生的课,你这样做违背……”

“行行不停课,那就通知桥海明家长并上报德育处,警告处分,半年后视其表现决定是否撤消。”

“不是老师,小半年就中考了,你给我儿子处分……”

“你们也知道就要中考了?不仅不管学习,连做人都不管了,还考什么高中!”

“张老师张老师,这样,我们先出去商量一下。”

黑瘦淡定的自豪爸爸终于发声了。老婆没搞定,老爹出场收拾残局。张健正懒得罗嗦,一挥手自己走了,出门才想起桥海明,回头叫他跟出来。在办公室刚坐定,还没关心桥海明呢,李自豪一家三口跟后面就来了。看这速度,只是为了解决问题,并没有批评教育。

李自豪规规矩矩给桥海明鞠躬道歉。

妈妈凑趣说:“拉拉手,以后还是好朋友。”李自豪又狠狠瞪了妈妈一眼。

张健正刚按下的气又上来了:“瞪什么瞪?现在就敢跟妈妈瞪眼,长大呢?反了天不成!”

“老师别生气,是我不好,不该叫他拉同学的手,人家不愿意就算了。”自豪妈妈一脸不以为杵的笑容。

“阿姨,我愿意。”一直坐在旁边如同观众的桥海明突然说话了。脸上浮现出大度宽容的笑容,伸出手去拉李自豪的手:“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干什么你?八婆!”

李自豪狠狠打掉桥海明的手。桥海明的脸红了,笑容还挂在脸上没有掉下来。张健正知道这孩子怕事,想尽快解决问题,心里有些不忍。桥海明的父母两地分居,爸爸长年不回家,妈妈不许他惹事,只要被老师批评就会挨骂。挨骂的过程张健正不清楚,但这孩子的紧张谨慎让张健正感觉妈妈的教育方式也有问题。孩子在学校不表现出来,他无法也无须干涉。

“小豪,刚才怎么说的?”

李自豪爸爸发话的同时,眼睛里饱含聪明人应该怎样做的提醒。张健正可以肯定他们的商量是以某种奖励来换取道歉。李自豪眼睛出现一丝恍然,还有一丝对父母的不屑。他终于伸手碰了一下桥海明冰冷苍白的手,像触碰腻滑阴湿的触须,极快缩了回来。张健正为李家三口人的表现恼火,更为桥海明的软弱憋气。马上就是他的自习,不值得浪费太多时间。

李自豪骂桥海明八婆肯定有他们孩子本能的判断。张健正感觉有时孩子之间的感觉非常准。他总是无法欣赏桥海明同学,他的认真听话守规矩中,有一种谨慎的冷淡,似乎不是自己内心想要做好,而是做给你评价打分,这种行动缺乏真诚,没有热度,让你喜欢不起来,也就忽略了他,他才会在偶尔的打闹中不加判断地忘情。没有同学愿意跟李自豪打闹,如同忽略他一样。李自豪的偶然兴起让桥海明受宠若惊。

李自豪一出办公室立刻甩掉妈妈亲匿的手,恶狠狠地盯着妈妈说:“回去我就要看到新手机,不然还打他,就停课,看你们怎么办!”

李自豪爸爸终于忍不住,放下耳边的手机。李自豪已经跑向教室。

初一初二时张健正就讨厌这对夫妻。管你孩子是替你未来着想,省你多少力气。自己管不了,又不配合老师管,更没有千万元的身家好挥霍,统共那么一个“子儿”“小钢蹦”,不搞好规划,将来不争气,挣多少钱都白瞎。成人不懂道理,也就是识字的文盲,说破天也见不到日头。顺带着不愿意教育这种家庭的孩子。初三了,学习任务那么紧,打出血来不管就不行了,借校长威势一下搞定,心里却冷笑:

到校长室就怕了?告我呀!提供机会让你告就歇菜了?哼!

权奴加脑残。

也就张健正敢“借”校长的“道”处理学生家长,一般老师没有那个胆量和计谋。这也是张健正佩服何校长的地方。学校领导对家长的投诉基本上都是如临大敌。先道歉,再调查,最后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优良传统成为无理取闹的制胜法宝。

何校有智慧。张健正很高兴,上完课回到办公室与陈芷汀分享了自己的快乐。陈芷汀眼神里还有话。张健正过去看到她手边放着李自豪的答题卡。边看边批评陈芷汀有案情不通报,导致火上浇油的大好形势没有展开。

“这是高潮的缺失。”

“多么精彩的文章啊!”

“贻误战机——贻误战机——”

就是这个李自豪竟然被陈芷汀苍白的脸“敢动”了,写了读初中以来第一篇超过字数要求(不得少于500字)的作文。陈芷汀应该兴高采烈地告诉张健正,让他也分享一下自己的教育成果:你班上那个“自嚎哥”写作文了!打此刻起,要趁热打铁引导他向学习的阳光大道上走……这是常规出牌,经过吊桥上大路。此刻的小私心让她乐不起来。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坏怂就是坏怂,做好事都做不到点子上。

陈芷汀恨恨地想着,耐着性子将李自豪的“唯一”认认真真批改了一遍。语文老师的职业病,看到错字病句就忍不住拿起红笔圈圈改改。

老牌张健正也错看了李自豪的未来。未来有无限可能,在未来面前,预言都是虚幻的。

就是这个坏怂,将那唯一的一篇完整的作文装裱好贴在书桌前。红字红圈红线红色批语非常丰富。他贴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无知,一直的惭愧一直能够带来宽容的笑。想到唯一一个没有放弃自己的人,她的笑容和声音像蓝色湖面的涟漪荡漾在脑海,若隐若现的脉动击退同样涌动的困意和倦怠,让他能够继续埋头于层层叠叠的试卷和练习册中。

基础太差,李自豪从缺失之处补起。

不从题海中拔腿上岸,无法驱除埋藏于内心深处的梦魇。

无限级宠溺自己的母亲突然去世,胖得像母亲一样的李自豪瘦回到母亲年轻时的模样。父亲不到半年就另找了,他得靠自己走出一条路。陈老师就像鲁迅先生的藤野先生一样,给他鼓励和鞭策。

虽是后话,但得提前说。

自豪同学的妈妈不信张老师,道理是什么?是钱。有钱就有道理。

自豪妈妈有自己的打算:不能让儿子吃苦。电视上都说了,再苦不能苦孩子。我们吃过的苦,一定要在孩子身上补回来。现在的社会,行行能挣钱,不必非靠读书过苦逼的人生。她让儿子吃好玩好,学习嘛,差不多就行,千万别死读书结果浪费了人生的享乐。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明白之处有四个字等着:为时已晚。

好在还有另外一句话:重头来过,永远不迟。

妈妈的溺爱害死了自己。

被溺爱的孩子终于醒悟。

只是代价过于惨重。

生命是一根轻飘飘的弦。如果不在锻造它的时候坚强其体魄,意外降临时,它的奏响就是生命的绝唱。

期末考试结束后,亲戚朋友几家人合伙吃饭,自豪爸爸找茬——妈妈这样认为——将自豪狠狠抽了几塑料尺。李自豪在自己喜欢吃的食物面前表现得霸道任性没出息,让父亲深感没面子。

这也叫事?自豪妈妈不这样认为,决定多陪他吃几餐以补回训诫的损失。晚上吃饱喝足往回走,没有叫车,想走一走散散积食。妈妈陪着儿子消费美丽的身材,也需要通过散步来安慰自己。抄近路横穿一个绿化带时,一辆车斜刺里横冲过来。妈妈本能的将儿子用力一推,自己直接被撞到树上又跌下来。醉酒司机看到闯了大祸,很快开走了。

李自豪呆住了,很久才爬起来,找到已经散架的手机,失望地扔掉,再去看妈妈。妈妈像一个冰冻脱水的北方大白菜瘫在树下,腿上一大片黑暗的反光。李自豪哭起来。

“妈妈妈妈醒醒。”

妈妈终于醒了,看着胖大儿子满脸泪痕,想到要活命,拼尽力气让他去叫人,去报警,赶紧告诉爸爸。自豪粗嘎着嗓音说:“你把我推倒,手机摔坏了,我——把它扔了”。

妈妈让儿子去找手机,去找人。儿子找到手机,拿给妈妈看,“真的坏了”,他哭着说,“妈妈你记得给我重新买一个!一定要买啊!”

妈妈闭上眼睛,知道自己没救了。腿上的血已经湿了整条裤子,昏暗的林子里看不出来,也好,吓不坏儿了。但她要挣扎一下,让儿子出去喊救命,喊人来救妈妈的命……

儿子摇摇头说:“我不敢,我害怕。妈妈他会不会回来撞死我?妈妈你赶紧起来我们快走。”

妈妈已经说不出话来。指指儿子的鞋带,指指腿,那里有浓稠的血液汨汨涌出。儿子看不懂。

妈妈想到自己的手机,要自己打电话求救。手机压在身下。拼尽最后的力气翻过身子,指示儿子拿手机。儿子说,“妈妈你腿上好多……好多……这是尿吗?妈妈你尿裤子了吗?是……血。妈妈你好多血!妈妈——啊——”儿子大哭起来。

青春期男孩粗嘎的哭声像钝口的刀划破了妈妈最后求生的气泡——

陆谦和运用选择性遗忘抹去这一段记忆和与之相关的姓名。直到婚后多年妻子生育,等在妇产科外面,新生儿高亢的哭声才将沉入水底的最后一节残片激活,浮出水面。

“儿子,妈妈错了,不该这样——妈妈走后,你要好好学习,一定要——好好——学习——学——做人——好冷啊——学习,儿子。不然,妈妈,死不——瞑——”

最后一口气,自豪妈妈用来为自己流一回泪。深深的后悔和深深的不舍。她用力抽搐,只想为自己刚刚四十岁的生命哭一声。抽进去的气消失在生命的尽头。

生命之弦轻飘飘地就断了。

李自豪抱着妈妈。妈妈的身子越来越凉,凉得他浑身发抖,皮肤有一种烧灼的痛,让他想放下。

妈妈的额头越来越亮,像明亮的大理石包了一层细嫩的肌肤。妈妈的脸渐渐瘦下来,五官立体,眉目清晰,在路边灯光的闪射下明明暗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

原来妈妈这么漂亮。

丰满圆润、嘴巴滚动如盘珠的陆露珠流尽了体内大部分血液。大腿动脉血管破裂,没有采取任何止血措施。

“血都淌光了。”

“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帮妈妈止血?这要早个十来分钟……”

“小孩子哪里知道这些,电影电视里的人物受伤流血,都不包扎,还打不死……”

“这都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了,基本常识也该知道呀。”

“该知道的多了,也得学啊,学了也得会用啊。现在的学生,懂得自救和救人的有几个……”

“就是就是。学的没用,用的不学……”

“怎么没用?考试!用处大了。”

“可这一旦出事——”

“这种事少,考试多多啊!”

……

陆露珠死后半年,没有找到肇事司机的李先生放弃了寻找,不久带回了另一半。李自豪在冷冷清清的家中备考中考。终于开始懂得人情事故的李自豪不能接受父亲很快带回一个女人,父亲认为他没资格批评自己,至于原因,自己体会。不能深入体会这句话的李自豪离开了这个空寂的家,选择跟姥姥姥爷生活,同时费了很大的劲改了姓名。

陆谦和。姥爷取的。落在户口本上的时候,姥姥和姥爷都轻轻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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