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棠春

第088章再遇

整个三月, 敬平侯府都是进进出出万州府官吏。

自君侯调了大批军队北上，整个万州府内每日便似炸开了锅似, 时时刻刻都数不清军情，后勤还各个州郡消息蜂拥而至。

尤其是线军情紧急，随时都要处理急事，万州是大后，需要人坐阵后。

盛连旭便是这样角『色』。

废帝在时，民间多疾苦，不少义军揭竿而，那时候邻国虎视眈眈, 内百姓义，诸侯暗『潮』汹涌，万州府和丰州府没少被征兆讨伐过义军和其余诸侯。

盛连旭同陈倏默契, 陈倏也绝对信任盛连旭。

陈倏在, 后盛连旭在, 粮草, 军需，供都源源不断北上运输。

袁柳则是陪在小初六身边。

因为袁柳在，所以将平安和如意也带上。

爹娘都不在身边，小初六确实沉寂了一阵子，但随着盛连旭和袁柳带了平安，如意万州敬平侯府, 小初六情绪也渐渐好转。

袁柳子开朗，也亲切, 一直陪着初六。

平安和如意又同初六在一处，初六渐渐不像一阵那么沉默，不说话。

袁柳每日都会同小初六说, 爹娘很快就回了，别担心。

许是袁柳和平安，如意陪伴缘故，小初六也慢慢相信，爹娘马上就要回了。

……

到三月底时候，茂也同老太太一道了万州。

敬平侯府出了这么大事，陈倏都当即北上了，老太太知晓事态严重，吓得心中一直悬着，没落下时候。

敬平侯府就只剩了小初六，老太太和茂动身往万州。

茂也吓倒。

当时娘亲弥留，他书信姐姐，大夫告诉他，夫人可能已经不及赶了。后果真姐姐还没到淼城，娘亲就世。

还是四公子帮忙筹备丧事……

原本他是想等姐姐带勉送娘亲最后一程，但姐姐迟迟没到，是四公子一直陪着他送娘亲下葬。

娘亲下葬后两日，四公子忽然神『色』凝重了府中，茂才知道姐姐出事了，然后姐夫直接带兵北上。

这次新朝触到了姐夫底线，姐夫同新朝撕破脸。

但其实茂心中很清楚，姐夫是极其稳妥人，不会贸然就动用这么多兵力北上。

新帝野心和权力欲鼎盛，又用南云侯世子夫人接近姐姐和勉，蓄谋已久。

姐夫太了解新帝，所以知晓除非他做事情能动摇新帝根基，让新帝彻底担心和害怕，新帝才会顾忌，留足和姐夫谈判资本，姐姐才是安全！

但凡姐夫反应慢上稍许，恐怕眼下局面都不一样！

老太太见了小初六，两泪纵横。

初六也扑进老太太怀中，“太姥姥！”

“老夫人，别担心，长允马上就抵京了，很快，就能平安带棠钰回。”袁柳怕老夫人担心。

老太太颔首，“亏得你们在江城，没让孩子吓倒。”

袁柳道，“长允心中数，敢出事时候，就让我和连旭赶了江城，正差不多时候初六才回，后不过几日，老夫人放心。”

老太太点头。

袁柳搀扶着老太太入内，“吉人自天相，老夫人您了，初六安心了。”

茂胡伯了解情况。

这一趟北上，胡伯和顾伯都没一道跟，要和建平侯世子一道守着万州府，跟着姐夫背上是冯叔，万将军还其余谋臣和武将。

茂时候，胡伯和顾伯，还盛连旭见了他，都停下手中事。

茂鼻尖微红。

盛连旭看了看他，开口道，“过帮忙。”

茂点头。

顾伯和胡伯也都没说旁。

茂知晓，眼下他能做，就是在万州府做好自己该做事，就是最好帮忙。

***

鎏城，公孙旦呈上信笺时候，赵文域以为看错，又重复看了一遍，而后一圈砸翻了龙案，“叶澜这个丧心病狂疯子，他竟然让人掳劫了棠钰！”

公孙旦皱眉，“是敬平侯夫人！”

公孙旦是怕帝后才好了一阵子，又因为敬平侯夫人缘故争执。

自从皇后知晓天子早事，就一直踩在醋坛子上，动辄就会翻上一两坛。所以公孙旦和赵文域约法三章，日后棠钰两个字不能提了，就是敬平侯夫人，态度要端正，立场要鲜明。

才赵文域是气懵了。

听公孙旦这么一提醒，赵文域才反应过，只是心中还是火大，“叶澜这个卑鄙无耻徒，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

他是要骂上一两句才能过那股劲儿。

公孙旦已经很熟悉天子脾气，所以等他骂完，才开口道，“敬平侯已经带兵北上，人数不少，这次，敬平侯反应这么大，应当是很了解新帝，知晓怎么才能切中新帝要害，才陛下书信，是问陛下是否要一道出兵讨伐，陛下怎么想？”

公孙旦是想听他意思。

结果赵文域想都没想，“还要想吗！出兵打啊！他连棠……”

赵文域改口，“他连敬平侯府夫人都敢掳劫！”

公孙旦：“……”

赵文域应当也反应过好像立场不对，遂即又改口，“谁知道下次会不会掳劫思敏和我女儿！”

公孙旦垂眸：“……”

赵文域也反应过，应当也不大可能，但是他是真一瞬间担心！

赵文域恼道，“反正一日叶澜这个疯子在，一日这天下就不安稳，他可是连自己发妻和儿女都能抛到安北人，这种人比什么人都危险。”

公孙旦拱手，平静道，“陛下，您是天子，您考虑问题角度应当是敬平侯这次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邀陛下一道，是为了便向叶澜施压，因为鎏城和万州一，叶澜才会坐不住，这是陈倏邀请陛下原因，并不是代表他手中人马不够，也不是要陛下兴师动众攻打新朝。”

赵文域：“……哦。”

公孙旦继续道，“陛下考虑角度是，新朝和敬平侯府已经彻底撕破了脸，这次不是没可能敬平侯会取代新朝。所以，陛下应当考虑是，如果鎏城不出兵，整个新朝疆土都可能落入敬平侯手中……”

赵文域：“……哦。”

公孙旦深吸一口，再道，“至陛下要不要出兵，出多少兵，在对叶澜判断。陛下觉得，叶澜会如？”

“……”赵文域看了看公孙旦，“相父你觉得呢？”

赵文域已经称公孙旦为相父。

公孙旦叹道，“微臣觉得叶澜应当没料到敬平侯会反应这么激烈，而敬平侯反应这么激烈就是为了让叶澜慌『乱』，所以这两人间博弈，在敬平侯夫人身上。”

赵文域叹道，“可棠钰不都被他抓了吗！”

赵文域又忘了。

“唉，敬平侯夫人！”赵文域实在没辙。

公孙旦道，“所以，叶澜和敬平侯博弈在，叶澜要怎么对待敬平侯夫人，才会既让敬平侯恐惧担心，但又不会彻底惹怒敬平侯，才能将敬平侯拿捏在手中；敬平侯要表现出什么样姿态，才能『逼』叶澜交出敬平侯夫人，交出敬平侯夫人是死是活，还是让敬平侯切肤痛……”

赵文域僵住。

公孙旦垂眸，“敬平侯很聪明，他应当想得到，所以敬平侯想要是夫人活着……”

赵文域犹如落入深渊冰窖。

“妈！叶澜！”赵文域双目通红。

公孙旦叹道，“都说完了，陛下想怎么做？”

赵文域咬紧牙关，“打！让陈倏救棠钰，我杀叶澜。”

公孙旦颔首，“陛下决定！但陛下，做任事情都要目，新朝推翻，要两分天下，陛下和敬平侯免不了对立。”

赵文域沉声，“打完再说。”

……

公孙旦走后不久，陈思敏了殿中，赵文域头疼，知晓她是闻着味儿就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吗？”陈思敏入内。

赵文域低声，“叶澜我杀父仇，这是好机会，日后这样机会不一定会。”

“当年谋逆，陈倏也份。”陈思敏提醒。

赵文域愣住，“陈倏救了我和母后命，两码事。”

陈思敏道，“因为棠钰吧。”

赵文域低头，“陈倏要是推翻了叶澜，叶澜地盘都是他，我干嘛不分一杯羹！”

陈思敏上，“不是三分天下吗？”

赵文域看她，恼意道，“那你问相父，三分天下里个神经病！你怕不怕！陈倏和棠钰都是多小心谨慎人，棠钰都被他掳劫了，你哪天和女儿被他掳劫了，我要怎么办！！”

陈思敏愣住。

赵文域忽然脸红，“干嘛！”

陈思敏别扭道，“你……瞎说什么……我这么厉害，谁能掳劫我？我当场他两棍子，将他打瘸了。”

赵文域好气好笑，“就你那破棍子！也就能打打我！你还能打谁！”

“赵文域！你！”陈思敏被气得心底一堵，眼睛一红。

赵文域头疼，“别哭啊！”

陈思敏鼻尖微吸，“若是我被劫持了，你会像陈倏一样，像你现在一样？”

赵文域看着她不出声。

陈思敏转身，他伸手握住她手，陈思敏转身看他，一双眼睛挂着眼泪朦胧得看不清他身影。

赵文域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要是你被劫，我比陈倏还疯！”

陈思敏忽得一声哭出，“赵文域，你连人都不会哄。”

赵文域无语，“陈思敏！你清醒一点，现在是棠钰被劫持，又不是你！要他么是你被劫持，我还用得着同相父说这么一大堆，我早就拎着刀杀叶澜了！”

陈思敏眨了眨眼睛看他。

赵文域忽得脸『色』一红，实在不习惯说才话。

“你再说一遍！”陈思敏咬唇。

“病！”赵文域转身，“照顾好女儿，女儿说，我隔两月回举高高。”

陈思敏破涕为笑。

只是没想到赵文域忽然折回，四目相视，大眼儿瞪小眼儿，赵文域上，抱陈思敏狠狠嘬了一口。

然后才出了殿中。

陈思敏懵，而后，又笑了出。

人子就是这样……

“阿缪，父皇很快就回了~”寝宫里，陈思敏『摸』了『摸』女儿脸，小公主睡得很香。

女儿和赵文域生得很像。

陈思敏笑了笑，希望人不要逞能受伤……

***

棠钰已经在宁静台内呆了四日，四日内，文广一共了三次。

文广除了告诉她面消息，陈倏消息，便是她送吃食，还同她说宫中事……

文广小心谨慎，每次时间都不会太久，也不会次次都，但是他信得过人，都会唤棠钰一声姑姑。

棠钰会意。

等到第四日时候，文广紧张，“姑姑，再撑两日，我们会送姑姑出宫，都是早信得过人，姑姑别担心。”

棠钰颔首。

屋脚步声传，文广退开，好似刚放下手中餐食，低头往退出时，却见一身玄『色』龙袍赤舄，文广心中一惊。

但周遭都是禁军和内侍，他没办法久留在屋中，文广整个人颤了颤。

遭了……

文广眼中微红，心中既怕出事，又想着要快送姑姑出宫！

等不到后日了……

文广握住浮尘手都在打抖，尽量让自己平静，文广脑海中飞速转动着，当下离开了此处，要快……

***

屋中，棠钰看向叶澜。

叶澜看了棠钰一眼，漫步上，“棠钰？”

棠钰隐在袖间双手握紧，还是平静开口，“陛下。”

叶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不怕朕？”

棠钰知晓这样话，不应是最好。

叶澜笑，“我一直在想，长允娶人是谁？也觉得棠钰这个名字熟悉？我让他们打听，人回告诉我说，当初长允入京，废后找过一个宫女到驿馆试婚，好像查查，这桩事知晓人少又少，最后查到说，长允这里试婚宫女叫棠钰……”

棠钰脸『色』煞白。

叶澜又笑了笑，“当初我还好奇，他犯不上假戏真做才是，真是为了和我一道事，连戏都做足了全套，但后这个宫女消失了，不知道了哪里。原是敬平侯府，他娶了你……”

叶澜继续看她，“你知道我早怎么想吗？”

棠钰攥紧指尖，没应声。

叶澜道，“我想过父留子，所以支开过长允，但是听说他夫人剩下了一个女儿，我在想，受不住这份业啊，其拱手将万州让旁人，还不如暂时在长允手中放一放，结果，他生是一个儿子……”

叶澜笑，“棠钰，太『奶』『奶』你是吗？”

棠钰避过他目光。

叶澜轻笑，“陈倏一定你说我们几个亲如兄弟，也一在太『奶』『奶』跟长大，但是太『奶』『奶』喜欢他们三人，不喜欢我事吧？”

他也根本不期许她回答，像是自言自语，“我也不喜欢太『奶』『奶』！她眼光太毒，看我也总是带了偏颇，在她眼里，陈倏是好，我是品不好，所以即便那个时候陈倏是个病秧子，但是太『奶』『奶』都愿意他，而不是我……我做得好，太『奶』『奶』说我不折手段；我做不好，太『奶』『奶』说我心胸不宽广，反正，她说什么都是对，你应当同她相处过吧？”

棠钰看他。

叶澜轻“哦”了一声，“我怎么忘了，太『奶』『奶』丧事还是你『操』办，你当然同太『奶』『奶』相处过，还相处得很好。不对，你应当同盛连旭，袁柳，陆冕诚都相处都很好。”

棠钰惊讶，他对万州和丰州事了如指掌……

叶澜身，一步步上。

棠钰慢慢退后，但再退就是床榻……

棠钰站住。

叶澜伸手，捏她下巴，“我早想就好了，陈倏从小到大，一直心心念念一个姑娘，就叫棠钰。小时候，在他中被灭门，他走投无路，投奔早中旧臣时候，遇到未婚妻，他们当时被人追杀，跑到山中，他发着烧，冻得发抖，是棠钰一直守着他，陪他度过了最难时候……他那时候当我如兄长，时常在我跟提你，我怎么就忘了这一出呢？”

棠钰下巴挪不开。

叶澜笑，“早知如此，要挟他就简单得多了，必父留子，必大费周章，将你留在宫中就好了，陈倏这个人重情义，当初要是想，把你留在宫里，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做，倒也不用仍由他把万州做到今日这个地步，称君侯，想不到他还会放了赵文域！让如今三分天下！真是糊涂！”

叶澜捏得紧，“他这么喜欢你，你一出事，他就不惜带兵北上。其实陈倏心中应该很清楚，再多几年时间他，他根基要远比眼下深得多，那时候不说对付我，就算对我，对付赵文域，他都容易得多。但是他害怕，害怕你死了，所以只将我『逼』上绝路，借此换你命。”

叶澜隐晦看她，“你猜我会不会放你回？”

棠钰下颚吃痛，叶澜心中快意，“他要是兴师动众『逼』宫，我也认了，那他也要认，见到你时候，他承不承担得后果；他要是想要你活着，那就要带够筹码……”

叶澜另一只手抚上她腰间，轻声道，“他应当想到，他害怕才会带够筹码，我做什么，他才会害怕，一直害怕？”

棠钰心惊，忽然反应过什么，叶澜另一只手也抚上她。

棠钰冷静道，“我见过大嫂！”

叶澜猛地怔住。

棠钰心中砰砰跳着，她才一直冷静听着，没猜错。

叶澜提了每一个人，但唯独没提一个人。

他是刻意避开了一个人。

棠钰想当初大嫂到万州时候。

她听大嫂和陈倏说过叶澜。

叶澜早身无凭借时候，是大嫂陪着他，他们少年时情谊，后叶澜也是因为安北缘故，才能得了安北守军拥护，才能登基为帝。

叶澜是个极其野心，欲.望人，他可以为达目，不惜牺牲所。但大嫂说年少时，说他也真心实意时候。

后陈倏让大嫂回安北，叶澜没阻拦。

叶澜唯一还念得旧情，应当就是自己发妻。

果然，棠钰言罢，叶澜眼中怒意，羞愧，愤恨，还各种复杂情绪参杂在一处。

叶澜脸『色』阴沉。

棠钰从袖袋中取出那枚扳指。

叶澜脸『色』瞬间煞白，“怎么会在你这里？”

棠钰没出声。

叶澜脸『色』越渐难看，目光一直看向那么扳指，似是想什么久远，挣扎，痛苦，又历久弥新事。

叶澜松开她，摔门出了屋中。

棠钰脚下一软，捏紧手中扳指，这枚扳指帮她逃过一次，但不会第二次。

叶澜用心恶毒，她不敢想象，陈倏会怎么样。

她也终知晓为什么文广说陈倏已经带兵北上，就快兵临城下……

棠钰攥紧指尖，叶澜了解陈倏，但又不了解陈倏。

棠钰放下那枚扳指，已经没用了，棠钰取下头上簪子，握在手中。

***

半夜，屋声响传，棠钰睡不实，忽然便醒。

屋门打开，屋是文广和另几个宫女，文广声音道，“陛下吩咐，让夫人衣，你们几个跟我进。”

棠钰不敢出声。

文广阖上门，几个宫女上，“姑姑？”

棠钰认得都是她早带过宫女，离开场景还历历在目。

文广道，“姑姑没事吧？”

棠钰摇头，“没事。”

文广点头，“不耽误了，姑姑和敏燕换衣裳。”

棠钰诧异。

文广道，“姑姑，沿路都交待好了，会人接应，姑姑，您稍后跟着我就是。”

棠钰很快换了衣裳，眸间都是眼泪，“我走了，你们……”

敏燕已换好她衣裳，“姑姑在宫中敏燕恩，敏燕哥哥也因为侯爷缘故留了命，敏燕无以为报，姑姑好走。”

棠钰眼眶红了，“我会记得，敏燕。”

文广将茶盏交到敏燕手中，一面朝棠钰道，“姑姑，千万别『露』破绽。”

棠钰跟在他身后，文广朝敏燕点头。

敏燕当即砸了茶盏。

文广带了众人跪下，“夫人息怒，奴才们马上滚！”

守在屋禁军当即开门，都第一时间看向敏燕，敏燕背影本就和棠钰像，文广才让她，当即，禁军皱眉，文广低声道，“都快出！不怕责罚吗？”

几个宫女一道混出。

禁军想多看，另一个禁军道，“别惹事儿。”

其余几个禁军遂作罢。

文广离开时，看向那个禁军，禁军微微颔首。

文广领了几人快步出了宁静台。

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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