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小孩

电视里放着一部上个世纪的老电视剧，讲婆媳关系，家庭战争的那种，刘丽娟单手捧着饭碗，看得津津有味。

尹则灵低着头扒完了最后一口饭，她把碗筷洗了，又坐回原位，嘴张了张：“妈妈，我周末想和同学出去玩。”

“学校里的同学？”话刚开口，刘丽娟目露审视。

“初中的同学。”

“都有谁啊？”

“付小洁，然后还有几个女生。”

“哦…”刘丽娟听到付小洁这个名字，才放松下来一点。

“都是女生吗？”她继续问。

她不语半晌，然后说了声：“嗯。”

如果说有男生，妈妈可能就不让她去了。

刘丽娟：“是明天去吗？”她听到没有男生，眼睛才从她身上转回电视上，似乎安心了许多。

“嗯。”

刘丽娟：“几点钟回来？”

“大概七点钟左右。”正好是刘丽娟下班的那个点。

刘丽娟：“你们是去哪里玩啊？”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尹则灵也不敢有一点不耐烦。

“陈峡峰那边。”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刘丽娟：“这么远？”

“嗯，有专门的车，坐车要不了多久的。”

“嗯…那个旧手机你带着吧，有事给我打电话。”刘丽娟有个不用的旧手机，她有时出去玩，妈妈就会让她带那个。

尹则灵：“好。”

这就算是同意了，她心里隐隐地兴奋。

电视里演到一幕，媳妇在坐月子，婆婆只顾孙子，冷落了儿媳妇，儿子也跟他妈一个德行。

刘丽娟看着生气，骂了几句：“现在的婆婆都是这样，家里的孩子是宝，儿媳妇是根草…”

尹则灵闷闷地没有搭腔。

她看着刘丽娟的脸，轻轻说了一句：“妈，那我回房间写作业了。”

刘丽娟的筷子落在碗上，一声细脆的响：“嗯，去吧。”

她的房间和客厅的电视墙是同一面墙，她坐在书桌前，听到妈妈把电视机的声音调低了几分。

学习，是可以保护她的盾牌。只要有这一张牌，她就可以避免听到妈妈的那些埋怨，和上一辈的纷乱。

像个小小的避风港，从小到大，只有学习让她安宁。

电脑屏幕上，她给陈曦月发了条消息，明天的烧烤约挪去了下个星期，她说临时有事。

床上摆了几件衣服，她握着下巴在挑选颜色最深的那个。

电脑屏幕的消息提示标无声地闪烁着，她是偷偷开的电脑，没让妈妈知道。

月色迷人：那下个周六约，还是五点钟。

灵灵子：没问题。

月色迷人：记得带上暑假作业哈，宝贝。

尹则灵轻笑两声。

这个人终于知道急了。

灵灵子：行，作文你就自己写拉。

月色迷人：欧克克。

东西收拾好，她倒在床上，嘴角微掀，有点期待明天的行程，她从没去漂流的，也从没和这么多的同龄人一起出去玩过。

天花板上的灯是蓝白色的，她关了灯，在黑暗中也没闭上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占易的脸。

她在培训机构的楼下，一个人静静地荡着秋千，午后的阳光晒得她懒懒的，他就那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背着光，皮肤冷白，眼瞳漆黑，红色的头发。好像来的很急，脸上出了薄汗，发尾染着水汽。

整个人都是郁热，炙烫的。

像火一样。

她突然想给他画一张画。

莫名其妙。

“漂流之前，我们要戴上这个专业的装备，在漂的过程中，有的地段会比较险，大家不要紧张，我们两岸的石头上都有专门的工作人员…”

“中途船在静水区可以停下，跟工作人员打个招呼，他们会用钩子把船钩上岸，这个水非常寒冷，两岸的休息区有姜茶也有烧烤…”

戴着小红帽子的工作人员立在他们一群人面前交待着注意事项。

小红帽说完后。

他们几个去了准备室里选装备。

尹则灵在一堆头盔里试了好几个都很松，她的脑袋太小了，这些头盔大部分却都是均码。

她还在选，头上突然扣进来一个头盔，头顶的地方碰到了头盔里侧。

这个比刚刚她试的几个都合适不少。

占易拉着她头盔下的绑绳扣子，往上一送。

她顺势被力道牵得抬起了头，看见他的脸，他戴了一个黑色的头盔，头发收进头盔里，下颌线利落，鼻梁高挺，像一个冷酷的赛车手。

“紧吗？”他问。

他的手放在那个紧箍着绳子的扣子上，手指碰到一点她下颌到脖颈的软肉，细嫩冰凉，他不忍离开，一时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有松手。

“嗯。”她察觉到他指尖碰触，有点麻酥酥的，遂高抬着下巴，脱开了他的手。

踌躇两下，不自然地转了个身，又去那一堆装备里，弓着腰寻找救生衣。

占易意会地轻轻一笑。

食指和中指揉捻了几下。

凝视着她的背影。

那天他提醒她要穿深色，不要穿短裙。

她真穿了件黑色的短袖，胸前是艳粉色的熊娃娃，下面是一条紧身的长牛仔裤。尹则灵平日里通常穿得很乖，浅色系，淑女风长裙子多一些。

今天穿这样的重色，休闲的黑短袖，有点别样的味道，奶酷奶酷的。

“no！！我不要和大爷一个船！！”另一边，黑皮抓着救生衣的领口，仰天嘶吼中。

秦鹏跟花夕说了半天，要和她一组，花夕硬是不愿意，正好付小洁也不愿意和许飞一起，最后两个女生组了一组，许飞和秦鹏一只船。

黑皮和十三号大爷分到了一条船。

入船口的地方，一个身穿小褂的大爷拿着一根三米多长的杆子，一条船一条船的导进入口。

风姿飒飒。

“那我们先上了，哥。”许飞有点帅气地打了个响指，跳上了一条船，落点正好在船中部，他还没来得及往一头落座，秦鹏也跟着上来了，船瞬间失衡，秦鹏直接落进了水里，许飞跟着倾斜，一只脚陷入水中，另一只扑腾两下上了岸。

入船口的地方，大家大多数都在岸上等船，每个人身上都是干燥清爽的。

就他两还没开始漂，就成了落水狗。

花夕捂着肚子大笑。

“卧槽，老子还没站稳你上船干嘛！！”

秦鹏：“你是没漂过是咋地，谁上船站中间啊！！”

许飞：“那你她妈都看见我站中间了，还上个屁啊！”

秦鹏：“那你干嘛站中间！”

许飞：“那你干嘛上来！！”

秦鹏：“我不要和你一条船！”

许飞：“谁她妈要和你一起！”

两个人虽然吵，心里却不约而同的想到一起去了。

秦鹏心里想的是，要选当然还是花夕。

许飞想的是和付小洁一条船。

然而两个女生已经坐上了船，大爷的杆子一送她们漂出去七八米。

黑皮挠头：“要不我委屈委屈，跟许飞一起。”

你在想屁。

许飞和秦鹏理都没理他，两个半湿的落水狗扑棱着赶紧上了船去追花夕和付小洁那条船。

占易和尹则灵也上了船。

他腿长，放在她腿的外侧，一条腿微微曲着，把她包起来了一样。

漂流艇都是孔洞，船里三厘米的水深，她的牛仔裤已经湿了一半。

好在天热，阳光大，暂时也不怎么觉得冷。

开头是五六十米的静水区，对面的人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就假装看着两边的山景。

也没理会他。

“啊，我靠！”旁边那对情侣出声。

“好高啊，我不想过去了。”

尹则灵侧头，看见了十米开外的直角瀑布，不算很高，两三米左右。

但如果是坐着漂流艇就这样跌下去，她想想都胆战。

手上不自觉握紧了扶手。

这么高，真的不会翻过来吗？

两边都是石头，撞上去不会死人吗？

占易手撑在漂流艇的船沿上，悠闲地瞅着她那副紧张又害怕的样。

有那么吓人嘛。

距离越来越近了，她的心猛跳着。

占易看她实在恐惧，出言安抚她。

“别怕，老子会游泳。”

后面的字还没出口，声音就消弭在了激流声里。

漂流艇瞬时跌下了那个坎。

占易因为跟她说着话，被猛灌了一口水。

尹则灵没来得及的笑他。

巨大的冲击从漂流艇的船身传到她全身，像游乐场里的过山车下落时的失重感，再加上大力撞击轨道的震感。

尹则灵咬着牙齿，闭上了眼睛。

着地的那一瞬间，又激起滔天的水流。

尹则灵戴着头盔，感觉有那么七八秒钟，整个脑袋都浸在水里，她连气都没敢换，怕换一口，吸进去的是水。

又过了一会儿，进入水面平缓区，她抹了好几把脸，才睁开眼睛。

“哈…”

刚刚开始漂三分钟，已经湿了个彻底，从衣服到耳朵洞里都是湿的。

对面那人也没好到那里去。

他头发也都湿透了，红色的发丝贴在他冷白的皮肤上。眼皮微垂，睫毛漆黑，眼神里水雾弥漫，像勾人心魄的水妖。

身上因为救生衣的遮挡，只能从缝隙处，看见他胸膛处紧实的薄肌起伏。

他手没握着扶手，背半倚着，有种懒散不羁的风度。

看来刚刚那口水，威力不大啊。

“看够了吗？”他察觉到了她的眼神，在他身上晃来晃去的，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她一怔，假装自然地别过脸，看了看四周的远山：“啊…这里，风景挺好看的。”

“老子好不好看？谁问风景。”

枪子命中靶心，他非要个准确的答案。

她又瞄了他几下。

唇瓣嫩红，睫毛乌黑。

色授魂与…

鬼使神差的她说：“还可以吧…”

啊…

干嘛要说这个啊…

占易嘴角慢慢翘起。

语气吊儿郎当地说：“行，您继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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