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废纪元[末世]

“你为什么要追我啊？”伏雪焰问。

她还没缓过神来，呆呆睁着大眼，目不转睛盯住周立简，问个问题也冒着傻气。

停靠在不远处的阿尔法打出灯柱，光幕映白大半的夜空，将伏雪焰照得眼波流转，疑惑之下隐藏着的惊喜也暴露无遗。

周立简将她拉回阿尔法，驾驶舱封闭后，嘈杂的发动机轰鸣也被隔绝在外。

两人坐下，面面相觑一阵，接着不约而同笑起来。

周立简摇着头，斟酌道：“其实自从你说要去望天崖，我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回头路没走多久，还是决定来找你问问。”

他说得简略，路上那些纠结啊，抉择啊，左右为难啊，完全没打算让伏雪焰知道。

“望天崖？”伏雪焰一怔，“我所在的侦察先遣队，确实是前往望天崖执行任务，没料到半路上遭遇了旧人类伏击。”

周立简接上，“对方人数很多，但战斗并不专业，很轻易就被打散了阵型，更像是附近出来‘打猎’的散居拾荒者。”

伏雪焰惊讶地看着他，继续道：“等从伏击阵地里冲出去，背后竟然还有另外一重埋伏。”

“原血驾驶着阿尔法出现了。”周立简闭了闭眼，回忆中的血腥又一次铺天盖地而来。

伏雪焰难以置信道：“这么说，当初你受伤，也是因为……”

“因为正要前往望天崖执行任务。”周立简也觉得荒谬。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都觉得事实真相令人窒息。

半晌，伏雪焰犹疑地问：“会不会只是巧合？”

“经验告诉我，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更多的是精心安排之下的必然。”周立简低声道，“当初鸿洲堡得到情报，望天崖有鸿洲堡迫切需要的物资，我带队前往调查，半路却遭遇袭击，其他人都死了，我甚至想用我的命换他们活……但最后只剩我……”

他放在膝盖上的左手紧握成拳，手臂肌肉青筋毕露，右半边却僵硬如同石膏，外骨骼无力地耷拉着，毫无生机。

周立简低下头，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伏雪焰忍不住倾过身去，双手交叉覆住周立简的手背，他的皮肤并不光滑，甚至可以说粗糙得很有存在感，虎口上有剑柄磨出的茧，指腹上有烈火灼出的伤，伏雪焰细细地摩挲过他的手掌，开始喜欢上这种肌肤纹理的不同触感。

周立简不想暴露自己的表情，头更往下低去，额头却刚好抵在伏雪焰的肩膀上。

“那不是你的错。”伏雪焰却压住周立简肩膀，侧脸贴住他后脑，轻轻拍着他宽阔的背脊，一下又一下，舒缓而有节奏感。

周立简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

如果伏雪焰再哼点摇篮曲之类的歌，他或许能这样靠着她，慢慢入睡。

“谢谢。”周立简低声道。

等他缓了一阵重新直起身，除了眼睛微红，已经与平常没什么差别。

两人重新开始讨论刚才的话题。

“那帮人是专门等在望天崖伏击过路人么，为了装备和物资？”伏雪焰猜测。

周立简冷然道：“更大的可能是，他们在阻止有人前往望天崖。末日前遗留的通海高速，至今仍是抵达望天崖最便捷的路径，其他无论是从南或者从北，都必须翻过地势复杂的海岸，从海上过去更不现实，即使是你们类人，几年前就已经完全放弃海运通道了。”

“因为海里出现了新的怪物。”伏雪焰低声道，“巨轮都被破坏了，很多人再也没有回来。”

“看来望天崖藏着秘密。”周立简捏了捏眉心，颇觉头疼。

伏雪焰斜来一眼，最近的学习让她大有长进，不再是容易被表面现象骗过的小傻子了，很快看破周立简到底头疼什么，“你是不是在考虑，究竟该怎么样劝我离开，又要怎么样一个人去望天崖，调查幕后真相？”

周立简一噎，没来得及想好怎么辩驳，就听伏雪焰用淡然冷漠的语气道：“你死了这条心吧，你想为战友正名，我也不想同伴枉死，望天崖我必须要去，侦察先遣队的任务还在执行中，即使只有我一个人。”

“……看来无论我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你的想法。”周立简只得耷拉着脑袋苦笑，颇觉无力。

他到底放任出了个什么啊？

类人的精神和身体本就超出旧人类无数倍，这下再学会了察言观色，真是在她面前藏不住秘密了。

“你可以试着制伏我。”伏雪焰好心地给出建议，不过在周立简的角度看，这话更像是在心口插刀，“但是你打不过我，最好别自讨苦吃，我会还手的。”

周立简忍不住嘴犟，“可别看我现在这样，要是放在两年前……”

伏雪焰却轻声道：“两年前你确实能杀很多类人，但现在已经不是两年前。而且你完全没有必要死抓着两年前不放手，在我看来，你并不比传说中的那个周立简差什么。”

他只是比声名远扬的那个少了条胳膊和腿而已。

却多了人格、精神、温暖的灵魂。

“喂，伏雪焰。”周立简语气闷闷的，忽然叫了她大名。

“怎么了？”

“别老是对我说这种话。”

伏雪焰眨了眨眼睛。

“也别老这么看着我。”周立简沉叹，伸手捂住她的双眼。

那手掌宽大而厚实，仅一只，就能遮住她的全部视界。

“我会忍不住的。”他的声音靠近过来，低沉下去，呼吸喷在伏雪焰脸上，留下热腾腾的湿意。

伏雪焰想问他，忍不住什么？

然而嘴唇忽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虽然一触即分，虽然又轻又缓，像是视觉受限时偶然出现的幻觉。

但是类人不会有幻觉。

那只大手还压在伏雪焰眼前，她忽地厉声质问：“周立简，你在干什么。”

周立简听出语气不对，慌忙后退，双眼惊惶地乱飘，挪开的手也尴尬地挥舞，“不，没什么，其实……”

“其实你就是个胆小鬼！”

像是被噬兽袭击的怒火重新燃起，伏雪焰用力推开周立简，雪白光滑的双颊激动得通红。

她迅猛如猎豹，扑身而上，将周立简压制在驾驶座的椅背上，在周立简惊慌失措试图挣扎时，伏雪焰死死按住他双臂，对准他的嘴，一口咬了下去。

说咬就真的是咬，一点都不虚，更是完全没有温柔，周立简当即尝到了自己的血，腥味充斥口腔，让他几欲窒息。

伏雪焰整张脸都压在他脸上，唇齿贴合得密不可分，呼吸的余地都没有，周立简很快感受到了缺氧的痛苦，可无论怎么推都推不开身前的类人，她的力量完全能抵抗外骨骼，而如果将外骨骼功率加到最高，又很有可能弄伤伏雪焰。

即使是落到这样的境地，即使伏雪焰受伤了也能复原，周立简却也不愿意实践这样的可能性。

于是，他几乎是痛苦地忍耐着，明明是亲密至极的姿势，却毫无旖旎浪漫的感觉。

他甚至觉得自己要死了。

就在陷入黑视之前，伏雪焰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压制。

周立简顿时如获重生，推开她趴在椅子上大口喘息，用力呼吸到胸腔都觉得疼痛。

等稍微恢复了点力气，周立简便抬起头，控诉地怒瞪伏雪焰。

她居然还舔了舔嘴唇，将猩红的血滴卷进口里，脸上还挂满了无所谓！

“伏雪焰！嘶……你至于这样吗？这是谋杀！”周立简嘴疼得都快口齿不清了，一拳敲在地板上，冲她大喊，“我只是用食指摸了你的嘴而已！”

谁料到伏雪焰冷冷给了他个眼刀，“所以才说你是胆小鬼。”

她竟然反倒是生气的那一个，扔开周立简，独自回到机电员的位置上，拉好安全带。

然后还一脚踹在驾驶座的椅背上，“快点让阿尔法动起来，去望天崖。”

周立简摸不着头脑，又苦笑不得，“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你以前很讲道理的。”

“我现在不讲道理？”

伏雪焰冷冷盯着他，还是杀气腾腾的模样，手指搭住安全带的卡扣，像是随时准备解开束缚，再扑上来。

周立简默默噤声。

嘴都破了，疼得要死，一咽唾沫一口血。

委屈，憋闷，心好痛。

但又不敢说。

他老老实实拽好安全带，握住操控柄，机甲开始轰鸣，窗外的景象逐渐从静止转为移动。

显示屏倒映出伏雪焰的侧脸，周立简驾驶的间隙，偶尔偷偷瞟过去，每次都觉得她的脸色更冷了。

唉……

本来不想让彼此陷得过深，但是有些事情，还真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啊。

周立简无奈地收回视线，用舌头轻轻去舔嘴里被撕咬出来的伤口。

铁锈味一直散不去，牙印子深得很，怕是得疼上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就这么安静舔着伏雪焰的咬痕，勾勒着伤口的轨迹和形状，一遍又一遍，就好像她还在继续咬着他，唇齿在血腥中紧紧相依。

周立简竟然着迷似的，慢慢弯起了嘴角。

这行为不对劲，甚至有点变态。

周立简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他无法遏制这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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