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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修的是无情道

第44章 无论是谁而宁娇娇,从始至终,都是离……

晚风轻拂, 无声地萦绕在两人身边,吹落了片片早春霞光。

宁娇娇停下脚步,看向了身旁的仲献玉。

她知道这看似温润的青年身上背负着许多与旁人不同的经历。

从一开始所人口中的“剑道天才”的众星拱月般的闪耀, 到后来自亲眼所见在后山被小人污蔑欺辱的落魄, 乃至最后在擂台上站出来, 公开了擎天门内里的纷『乱』——

这一系列的转变都让人措手不及, 极为容易让一人崩溃乃至『性』情大变, 可深陷其中的仲献玉却始终游刃余, 平静地处理着一切的情,好像世间万物于他而言, 都不过如此。

就连师兄太叔婪都曾在背地里评论过对方“淡漠冷情”“城府极深”, 让自少与对方来往,哪怕平时几句话要多加防备。

而宁娇娇却觉得仲献玉不是这样的。

最起码在面对自时,他不是这样的。

宁娇娇眉头微蹙, 她不确定这一切是否是自的错觉,可如今经历的这些却都在告诉她,仲献玉对她似乎太好了一些。

无献殷勤……

“在发什么呆?”

仲献玉发现身旁人没与他同, 他停下脚步, 侧过脸,目光落在了身后少女的脸上。

“不进城吗?若再晚些, 可就麻烦了。”

依旧是那般温润的声线,不紧不慢, 如山中溪水潺潺流过。

最后的一丝夕阳落在了仲献玉的脸上, 柔了面容轮廓, 皙的皮肤如同一块暖玉,带着无限的包容。

他带着这样的神情,好似无论宁娇娇做出什么决定, 仲献玉都会同意。

宁娇娇心中愈发困『惑』,她无法理解这种情感,在小姑娘的眼中,即便是师父师兄对她的好该是讲道理的,绝不会毫无底线地纵容她肆意胡闹。

她从未得到过这样的情绪,此时不免茫。

“当是要进城的。”

宁娇娇回过神,快走几步上前到了仲献玉的身旁。

她心中存着,便没再看他,目不斜视地进了城镇,仲献玉微微一笑,没再话。

进城后,原本被耸城墙阻隔的一切都顺势映入了眼帘。

融星州的临城正处于九州中心,地势优越四通八达,且风景宜人,依山傍水的,又因历史悠久的缘故留下了许多妖鬼传,而如今又些小门派林立周围,越发使得临城变得富饶。

青瓦屋檐,墙上残留着道道斑驳的痕迹,贩夫叫卖声与路边小摊贩前讨价还价的声音交融,属于食物烹饪的香气钻入鼻尖,随后漫入了肺腑,暖洋洋的,让浑身的鲜血都泛起了活气。

久违的,宁娇娇终于又想起了前世的生活。

安逸,欢乐,幸福又满。

纵使回忆中的人脸都已模糊不清,那些温暖的情谊却始终埋在宁娇娇的心底,象征着世间所的最好。

“……倘若客官还想往附近走走,只要掐准了时候,便能看见那传中的‘红霞连天’了!”

掌柜一边介绍,一边忍不住往两位客人的身上望去,心中赞叹不已。

早在那位女客人踏入客栈的一瞬,整店内都为之一寂,无论是正在谈阔论政的家伙,还是嬉笑着互相灌酒的酒鬼——所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作,顾不得杯翻酒撒,落下了一地污浊,所人目光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追随她而移。

不止是他,就连本该上前迎接的店小二都呆呆地站在原地,完全忘记该如何作。

掌柜在此地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不人,就连修真界的女仙见了许多,那些女仙或是艳,或是清丽,各风姿,可掌柜却从未见到能一人能够如此、如此……勾魂摄魄的丽。

他无法描述这一刻感官所带来的冲击,只知道这该是的,而且是极其的,是那些在传中能够得世间满城风雨,倾城池的。

而不等店中人再细看,那站在人身侧的衣男子上前一步,雪『色』的衣袍遮掩了所人的目光。

衣公子的面上覆盖着面具,面具上绘着恶鬼图样,乍一看极其骇人,一下子便让人从方才那铺天盖地的中清醒了过来,回神时冷不丁地被那青年的目光扫到,俱是缩了缩脖子。

没能看清青年的面容,却都被青年身上所流出的气势所迫。

毫无疑问,这两位客人都是人中龙凤。

掌柜不敢再多想,专心在前方引路,宁娇娇与仲献玉落在后方。

“这里就是二位要的上房了。”掌柜抬头,见那袍女子脸上不知何时被一张面具覆盖,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汗。

幸好幸好,虽再见不到那绝世容颜令掌柜心下遗憾,他知道,倘若再看见那脸,自保不齐会下面那些人一样『露』出痴态来,到时候面前这位衣公子会如何可就不准了。

掌柜子这些年见的人不少,第一眼便知道这位衣公子得罪不得,在宁娇娇对他道谢后,连连摆手不敢,而后又急忙下了楼,绝不在此地多呆。

见掌柜逃似的离去,宁娇娇抽了抽嘴角,难得流『露』出了几分孩子气的无奈,让仲献玉看得失笑。

他率推开了自的房门,示意宁娇娇进来话。

“如今天『色』还不算晚,宁师妹一会儿要不要与我一道出门逛逛?”

宁娇娇没拒绝这提议,她看向青年用玉冠束起,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鸦青『色』的发,问道:“仲师兄早所料?”

仲献玉眉目含笑,抬手将桌面上已经用灵力温好的茶壶提起,主给宁娇娇倒了杯热茶来。

“我确实料到会引起些许注意,故而特意变换了发『色』,又带上了面具。”仲献玉道,“不过倒是没注意师妹的装束,是我思虑不周了。”

宁娇娇摇摇头:“这怎么能怪师兄呢?是我自没想到引起如此波澜,没做好准备罢了。”

没做好准备?

仲献玉提着茶壶的手指紧了紧,他抬起头,平静无澜的眼眸中难得闪过了些许错愕,心中闪过了些许猜测,他抬眸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宁娇娇。

“宁师妹。”仲献玉考虑了一下措辞,轻咳一声,这才颇些好笑地开口,“是不是从来没人告诉过你,你到底多……”

多什么?

宁娇娇莫名地抬头,恰好对上了仲献玉那双如寒潭的眉眼。

她明明没在笑,眼中却漾着光,如春水般干净透亮,仲献玉深陷其中,微怔了片刻,忽而垂下眼,低低一笑:“宁师妹以后千万别这样看人了。”

不等一头雾水的宁娇娇开口询问,便听对面人再次问道:“宁师妹,你觉得自相如何?”

相?

宁娇娇握着茶杯,丝丝缕缕的温度从杯壁传递于相,她想起了太叔婪曾过的话,迟疑道:“大概算是比较好看的?”

毕竟自家师兄眼光极,审挑剔,就连他曾过“我娇娇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所以自应该算是好看的?

不过宁娇娇不确定这种是否熟人滤镜。

她向来对丑没太大的感知,除非是丑到了极致或是品不端的恶人,否则宁娇娇对一切都一视同仁。

听出了宁娇娇语气中的迟疑,仲献玉这下是真的确定,宁娇娇对于丑的感知似乎颇为迟钝。

“不是‘比较好看’。”仲献玉摇了摇头,“是‘极其’‘非常’。”

宁娇娇对此丝毫没容,对于仲献玉话语中流『露』出的夸赞,没什么感觉,她抿了口茶,无所谓道:“一具皮囊罢了。”继而,宁娇娇似乎意识到什么,若所思地抬起头,“多谢师兄提醒,下次出门时,我会记得用灵力遮掩,绝不给师兄添麻烦。”

她完全误会了仲献玉的意思,分毫没领悟到对方言语中的夸赞之意。

仲献玉对此对此不觉异,只觉得对方实在可爱,忍不住弯了弯眉眼:“还一点,师妹要注意。”

“出门在外,千万不要轻易告诉旁人自的真名。”

这点宁娇娇曾听青云子随口提起过,当时不过是一语带过,并没更多的解释。

“无论草木精怪,还是仙佛神魔,姓名乃其立于天地间之根本。”

“若将世间万物比作一间间房屋,那么姓名就好似一把钥匙,轻易告知旁人自的姓名,无异于将自的钥匙交到了旁人手中。倘若遇见了能掐会算又心怀歹意的修士,甚至能凭这一句话,便在背地里给你立下诅咒,将万年修毁于一旦是的。”

宁娇娇似所悟地点了点头,对着仲献玉道:“多谢师兄教诲。”

仲献玉微微摇头:“宁师妹如此客气,反倒显得生分了。”他放下了茶杯,望了眼床边暗沉下来的夜『色』,起身时,似是不经意道,“若宁师妹不介意,以后相处时,直接唤我名字即可。”

完这句话后,仲献玉全不给宁娇娇拒绝的时间,直接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宁师妹不妨与我一道出门逛逛?”

这是前便决定的情,宁娇娇没多想,起身抬手掐出一道灵诀遮住面容,如今旁人见到她,便只会觉得她是相貌平凡的路人。

至于仲献玉,他习惯带上面具,鸦青『色』的发被玉冠束在脑后,配上挺拔的身姿,即便看不清面容,能让人称赞一句君子风流。

两人走在一处,光看身影,倒算得上是般配,路上人纷杂,穿着各异,不少人用帷帽轻纱覆面,因而两人的装束倒不显得突兀。

如今乃早春时节,细雪消融,最是万物复生机的时候,镇上虽不算是张灯结彩明如昼,倒算得上家家户户燃着明灯。来来往往不少人都做修士打扮,腰间佩着剑,身上些许灵力溢出。

宁娇娇在路边的商贩处驻足,随手挑了根糖葫芦:“大爷,你这边生意一直这么好吗?”

“嗐,哪儿能一直这么多呢!”卖糖葫芦的大爷憨笑道,“这不是前几天什么仙临灯会嘛,就是因为这,才那么多人来。可惜你俩小年轻来的晚了些,不能赶上那盛况!”

仙临灯会?

……听着莫名让人觉得几分耳熟。

心中思绪不过是一瞬,宁娇娇笑着接过了糖葫芦,倒是仲献玉多问了几句,大爷倒热心肠,给他了好多故。

所谓“仙临灯会”在传中,是很早很早的时候,天上的仙人下凡,途径融星州,降下福祉,庇佑融星州得了百年繁荣。

百姓为了感谢这位仙人,每年此日都会开展祭拜活,又人传言,那日下凡的仙人两人,一男一女,据都带着面具,因此所进入灯会的人,需得佩戴一张面具,只遇见心仪之人时,才能主摘下。

“原来二位不是因着这才带着面具的啊。”大爷道最后,见两人似是第一次听见这故,难免奇怪道,“我还以为是错过了仙临灯会,还想感受一下这氛围呢!”

宁娇娇笑着摇头,仲献玉又往前走了段路,刚咽下了一颗糖葫芦,酸甜的口感于舌尖漾开,宁娇娇扫过一旁酒楼内的灯火,忽想起了什么,对着仲献玉道:“你等我一会儿。”

仲献玉颔首,没问她想要做什么,温声道:“小心些。”

宁娇娇应声,转身后不一会儿就淹没在了人海中。

夜市中算不得人『潮』汹涌,却不少人,不过眨眼的功夫,少女就消失在了人海中,仲献玉难免担忧,心想要分出一份神识追寻她离去,却又顾忌对方会厌恶自的举。

他越来越在乎宁娇娇了。

不止是因为那些幻梦般的场景,更是因为那一日少女毫不犹豫地挡在他面前,对着挑衅者气势汹汹的反驳时,可爱又干净的模样。

那样的神采,是仲献玉一辈子都不会拥的。

可他想将其珍藏,如同月夜中的旅人,偷偷将一壶酒埋在明月下,企图偷得一缕月光。

“仲献玉!”

身后远远传来了少女的声音,仲献玉蓦回身,就见不远处那条小溪边的树下,穿着袍粉裙的少女捧着怀中的一盏花灯,正对着他笑,极其明媚,恍若空中月『色』点燃了星光。

仲献玉的唇边不自觉地溢出了些许笑意,他快步上前,走到了少女身边,见她捧着一盏花灯,仔细瞧了瞧,上面还描绘着浅粉『色』的常花图样。

常花,是他最喜欢的花。

“这是……”

“送给你的!”

宁娇娇双手捧着花灯,将它递到了仲献玉的眼前,抿唇一笑。

“之前因为我的缘故,没能放成花灯,如今就算赔罪啦。”

心中划过暖流,如同春絮飘落,搔的心尖起了痒意。

仲献玉再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他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既如此,那我便收下了。”

宁娇娇道:“师兄别忘记许愿,虽错过了仙临灯会,没准天上的神仙没及时去接收心愿,所以……现在许还来得及?”

“好。”仲献玉垂眸浅笑。

他看着手中的花灯,依照宁娇娇得那样,许下了心愿。

在最后那字于心中落下,仲献玉手一松,仍由描绘着常花图样的花灯飞到了空中。

远远的,万家灯火的余晖在身后散尽,黑夜中本只月『色』零星几点星光,颇为暗沉阴翳,此时却忽飘过了一盏花灯,即便心中知晓它最终是无法飞到那遥不可及的九重天上的,可仲献玉心中的欢喜却已经满溢。

足够了,他想,能在黑夜中拥一盏灯火,便足矣。

“多谢师妹了。”仲献玉莞尔,“师妹怎么会想到去买花灯?”

宁娇娇见仲献玉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心中绷着的那口气终于缓缓吐出,她翘起唇角,望着天空上的花灯道:“因为方才听了卖糖葫芦的大爷的话,又想起之前那些,自觉对不起师兄,想要将功补过嘛。”

仲献玉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若论起来,最初还是师妹救了我,若是没你在,我恐怕就要折在擎天门的后山了。”

这当是一种夸张的法,仲献玉心思缜密,那日不过是顺势而为,想要看看是谁要对自出手,即便没宁娇娇出现,仲献玉绝不会让自。

最多是狼狈些罢了。

可是他遇见了宁娇娇,如同一条被人遗弃在路边,从来都只能靠自过活的野犬遇上了一位善心的好人,终是在最艰难的时候,感受到了最纯粹的温暖。

“那你便更不必在意了。”宁娇娇摆了摆手,如同在师门时一样,放松道,“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少女的声线清脆又干净,或许是混着夜『色』的缘故,尾音还带着丝丝的软糯,如同撒娇,煞是听。

放在以往,仲献玉肯定早就笑开,而今日他却僵在了原地。

捏紧了指尖,只觉得指尖都在发颤。

不知何时,指甲已经嵌入了掌心中,刺痛从掌心处传来,若非如今夜『色』暗沉,便能看见那修的十指紧紧握成拳,粘稠的鲜血从指缝中渗出,

半晌,仲献玉问:“倘若那日在后山,若是别人……你会帮他么?”

宁娇娇歪了歪头,似乎不解仲献玉为何会提出这疑问,不过她还是好脾气的一笑。

“当会帮。”

仲献玉只觉得喉咙发涩,他上下滚着喉结,低低问道:“那若是别人——无论是平平无奇的贩夫走卒,还是交情泛泛之人,只要他遭遇了这些……你都会在擂台上,为他斩下齐霄一指吗?”

这问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几近于呢喃,最后那几字更是险些飘散于空中,仿佛发问的主人已经脱力,再没问出口的勇气。

不要回答我。

仲献玉想。

他宁愿宁娇娇不给他答案,他懦弱胆小好,他自欺欺人罢,仲献玉不想被戳破那名为\'唯独\'的幻想,哪怕——

“会啊。”面前的少女转过头,她的眼底噙着笑意,能看得出她心情很好。

宁娇娇举着糖葫芦,『露』出了浅浅一笑:“我天生见不得人在我面前仗势欺人、以大欺小。”

“所以仲师兄完全不必将那日放在心上。”

少女冲着他弯了弯眉眼,分明是好意,又是这样好看温暖的笑容,偏偏让仲献玉骨血发冷,寒入肺腑。

不要再往下了……仲献玉想起了梦中的初遇,他恍间明了什么,喉咙发涩,近乎失声,只能用几近于哀求的眼神望向了宁娇娇,可对方显没领悟他的意思,回望后,再次扬起了唇角。

“——因为无论是谁,我都会帮。”

——他从来不是那“唯独”。

脑中轰炸开,无数思绪纷飞,大片大片的回忆飘落,仲献玉脸『色』徒变得惨,额角的青筋暴起,那些该想起的、不该想起的记忆,悉数纷至沓来。

“师兄?仲献玉?!”

“……我没。”

仲献玉——不,应该叫离渊了,他哑声开口,却只能吐出了这几字。

迎着宁娇娇担忧的目光,离渊狼狈地别开脸,鸦青『色』的发划过脸颊,遮挡住了自此刻茫又空洞的神『色』。

无论前世今生,她从来没变。

离渊想到,变得一直是他。

从初遇时,仅仅想要一盏明亮灯火的幼稚。

到如今,想要将月光囚禁于怀的野望。

念生欲,欲生妄,故而心魔在。

而宁娇娇,从始至终,都是离渊最大的执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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