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歌行

数股铁黑气流欲聚拢成型，现出其中原身，然隐藏者还未初露形容，一道挟带刺耳嗡鸣的攻击笔直飞向众人中某位，杀气腾腾。

白朔淡定抬指一划，嗡鸣攻击在马前兀地炸裂，继而消失，仿佛一切无事发生。

“你这烦人家伙逃出来不躲个安分地方躺几年，居然特地来向我挑衅。怎么，是嫌当年输得不够惨？”

白朔挥手起风斩散围困铁黑气流，现出隐匿在后的身影。众人均见，一个身高八尺的男人拦在路前，双腕带着残存半截铁锁的镣铐，身上的淄色衣衫破烂，隐约能看出原是一身战甲，虽是显得残破，却也勾勒出浑身富有力量的肌肉线条。脸部外廓精悍，五官分明，赤色狭长双目中闪烁锐利狠辣的光。

男人盯对面现出银白发色的人一会儿，带着玩味神情一呵，抱臂轻嘲:“懒猫，许久未见你竟还是同人类厮混玩闹，啧啧，不愧被上面的内称作，怪，胎！”

狭雠最后二字放慢重咬，嘲讽意味甚浓，白朔脸上不做声色，化出金褐兽瞳的双目擦过一点光芒，冷风摇晃，猛然间前方空气爆裂，将一大块地皮连同站立者炸飞。

“囚禁这些年你的灵力丝毫未涨，废话倒是悟出不少！”

白朔先手放出警告，也不忘嘴上还击，心知这招对他来说压根不痛不痒。果然浓尘散尽，对方站立原地不退半步，仅是用手臂挡住扰乱视线的飞溅碎石。

“想打换个场地，我随时奉陪！”白朔冷声道，欲拉走狭雠。

二者间火气猛升，随时要爆发战争，其中一个人慢悠悠从后打马插进来，调转马头直视拦路者，插话道:“睚眦，你我二人来比一场如何？”

语出，所有视线看向一处。

狭雠审度坐在马背上的人，盯住最前方开口说话的女孩轻屑道:“与你？”

云乂点头:“没错。你赢，我们任你处置；我赢，你应我的要求。”

其余三人听闻均显露担忧神色，冷穆言悄悄拉女孩衣袖，示意不要莽撞言行，毕竟对方是龙生之子，与白虎战力不相上下。云乂却是手背后比个大拇指表示无妨，一脸坦然随意。

狭雠生起一分怀疑，问道:“你是何要求？”

云乂道:“若我赢，你便与我立契作我战力，相借力量形成灵装！”

狭雠仅思考不过一秒开口:“我拒绝。不过区区一个人类，觊觎我的力量真是可笑！”

果然这些千万年灵兽不好劝动。云乂沉了沉气，稳住性子继续游说，此时白朔开口道:“这要求对于现在的你而言，可是大大有利。”

狭雠睥睨看人:“呵，有利？”

白朔同样微抬下颌傲视回道:“莫忘了你现在的逃犯身份，这六界不管你跑到何处，只会被攻击围捕。与其东躲西藏，倒不如找个靠山安稳几日，与人类立契，他们便不敢随意有所动作。而且你口中的这个‘区区人类’，可是跟不少元洲其他人立过契。”

“就凭她？”狭雠不禁冷呵嘲笑，着实不信。

“信不信你看看不就知道咯。”云乂收到白朔丢过来的眼神深意，秒懂要在睚眦面前放出力量，立马接话。

说完将小挎包摘下，塞到身后人怀里，灵巧下马，直径走向路旁一片旷野。停到大约中央的位置，转个身子深呼吸一口，双瞳登时翻涌而上金光，身周飘散出缕缕灵力光芒，随风升向高处。

狭雠眯眼紧盯片晌，默不作声踱步到旷野内，站在等待回应的女孩对面。

二人有了行动，白朔转头说句“我们离远些”，悠哉打马停在一处高坡上，视野刚好一览前方风景，其余三人也紧跟上来停在后，冷穆言看对峙双方道:“你为何赞同她的提议？”

白朔古怪看他眼，随即解释道:“睚眦论力量而言着实不弱，若他再次反叛，相斗起来很是麻烦，倒不如变相加以限制困缚，我虽不清楚小家伙的具体意图，但与他立契并不是坏事。你们不用担心，小家伙既然开口提议，她八成已经想到如何赢。”

乐天伸头张望担心道:“可对手毕竟是睚眦，云乂真的没问题？”

白朔眉头一挑，意味深长道:“她能跟我们打成一片，凭的可仅不是两个器灵，你们千万不要小瞧她的力量。”

旷野中，双方静默对立。

目光相互对上仅作眨眼停顿，微晃身体，紧接下个瞬间各自消失于原地，高坡上观战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一身响动震彻四野，撼得空气摇晃。但见消失两方兀地现于中央，双掌相对，两面气流激烈对撞——云乂和狭雠在对视刹那，脑中不约而同闪出进攻指令，同时出手迎上攻击。

两方相击，对撞气流割裂周遭物体，站立地面下陷出裂痕。

云乂并未想作长时抗衡，下一手转腕钳压，双臂拉近对手，倚仗强于对手的柔韧性，笔直一记高抬腿踢上下颌，生生将对方踢飞到半空。

先手挨上一招的狭雠眼中亮起赤芒，滞空刹那从下出拳，迅捷狠辣打中高跃而起补击的另一方，云乂下侧脸同样吃到狠烈重拳，单眼视线当即失焦片刻。

趁此喘息之际，狭雠抓住对方脚踝抡臂砸下，想要将对战者摔成一摊肉泥。下坠的加速气流将云乂头发吹成笔直竖线，衣裙边缘也被极速气流划破抽丝，离地面不过三尺距离，云乂迅速运气，双足踏空打挺翻身，“咚”声落地屈膝撑住整个身体，站直上身立马张开五指，在头顶形成一防守圆阵。

果不其然，在防守阵现刹那，从天而降一记重击，带着嗡鸣兵刃尖啸与锋利气流袭来。

再次对抗，二者足下大地崩现出张巨大蛛网，登时塌陷出几里大坑，铁黑气流与金光撞击间，开裂土地耸起高低不同土柱，碎石飞沙伴着战斗狂舞和鸣。

高坡上，三个年轻人对远方的混斗瞠目结舌，只见两道灵光身影从天打到地，再从地打到天，丝毫不给喘息空隙，所打之处皆是地裂石飞，尖锐兵鸣不断。

“原来云乂的灵力如此强……”

乐天已经分不清这句是发自肺腑的感慨，还是被强大力量震惊的畏惧，双目直勾勾呆住。其余二人也同他般，眼睛丝毫未眨，不漏掉旷野中每个对战画面。

“这才是她真正的实力么……”冷穆言边看边在脑中回思云乂过往在交手中的表现，虽然以往也能感受到她运转的强大灵力，但没有一次向今天这般激烈，是单纯战斗而涌起巨大力量。

同样观战的砊虺忽然道:“那女娃似乎仍有保留。”

冷穆言心中回道:“你说的保留是她没有借用灵兽力量化出灵装？”

砊虺道:“非也，总觉她在隐藏哪些灵力。”

冷穆言再次凝望远方那道闪耀金光，略带迟缓再次确认:“她，真的会赢？”

砊虺有兴致轻笑:“你小子现今竟然顾虑起她来，那只懒猫不是已说过，不必担心。”

冷穆言手指无意识摩挲下怀中小挎包，问道:“你们为何会如此确信？”

砊虺没有直接道出原因，而是悠哉轻呵，闲散一句“你马上便知晓”。

话音刚落地，激战旷野中陡然发生变化。

原本是两个人形相互拆招，现在一方化成豺身龙首的巨大猛兽，铁黑的外表散出丝丝缕缕灵力气流，同眼瞳样赤红的鬃毛像熊熊燃烧的烈焰，身躯一圈圈膨胀，不过眨眼从一座小房子涨成一棵大树般高壮。

“睚眦化出了原身！”

三个年轻人的反应比骑的马还剧烈，乐天当即一甩马缰，下意识就要催马冲向前助力，稍即却被一股无名风裹住阻止前行，不禁转头惊道:“白朔！云乂会有危险的！”

“这是他们的战斗，不要插手。”白朔平静摆手，指场中示意，“镇定，狭雠现在才要输了。”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云乂迅捷高跃到龙首上空，闪躲开劈来嗡鸣气刃，悬至额前正中的位置，躬身一翻挟猛烈灵力踹下。狭雠的头颅当即被顶空攻击强砸贴至地面，压的地面碎裂。

高昂的头被一个人类狠踩？！更踩至贴地？！狭雠眼瞳中赤光愤怒猛喷出三丈，暴涨全身灵力要将眼前的小身影碾成齑粉，但见铁黑色气流腾空与天融成一体，卷动阴云，铮铮铁器响声震彻旷野。

蓄力待发间，原本前足上残留的镣铐闪过一瞬光芒，哗啦啦铁锁链拉拽音起，数道光锁兀地从镣铐上拔出，刹那攀附嘴、四肢、身躯、尾，团团裹住勒紧一收，像是捆个粽子一般，死死束缚住被困者。

狭雠顿时感到全身灵力在飞速消散，不过须臾退回人类模样，错愕瞬间一招猛烈攻击冲顶压下，整个身体从空中砸进地面。停顿三秒，拔起埋进土里的脸，努力仰头，从锁链空隙间怒瞪落地的云乂，两道视线仿佛要把人瞪穿，牙缝中狠狠挤出怒骂。

“你这该死的人类小鬼！”

在他爆发原本灵力刹那，身上的禁锢起了反应，而云乂等的也是这个时刻。对方现身时她便察到那副禁锢镣铐有着特殊气息，专用来压制灵力，想来是睚眦没有释放原身力量，禁锢才没有反应。果然诱导他聚力后，暂时沉寂的禁锢感知到被缚者在聚集原有灵力，立马发动力量加以压制。

云乂走近低头俯视道:“你输了。”

“哼！若不是那副禁锢我怎会败给你个人类！”狭雠唾声别来视线，怒火中烧。

“怎地？你要反悔？”云乂打量匍匐在地面的男人，故意轻视说道。

“呵，愿赌服输，我没人类那般出尔反尔！”狭雠囔气句，眼神又转回来瞥人，“人类小鬼，给我解开这劳什子缚锁。”

云乂皱眉不悦:“你这是求人的态度？连个请字都不会说。”嘴上说着讨厌，还是依言让束缚光锁消失，看对方从地上爬起，随意掸掸身上灰尘，睥睨盯着自己等开始。

云乂眉头皱的又加深，强忍着不快伸出左手，掌前浮现一金光圆阵，正中图形像是“契”字，外圈灵文缓缓转动。狭雠看了眼，也伸出一只手，掌心贴在阵另一侧。

“天地为鉴，万灵以证，今者立契，一曰相借其力，二曰听令现身，言行谨从，不食不悖。”

吟罢，圆阵上的灵文飞出，分别缠绕上双方手臂，逐渐隐于内。

“呼，总算搞定了。”

云乂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忽略掉狭雠的臭脸，有些摇晃的深一步浅一步去找其他人。酣战时精神集中，没觉到身上疼痛，如今松口气迟来的疼痛感才一股脑冲遍全身。皮肉流血还算好的，麻烦的是体内骨头有震裂震断处，而且被打在下颌的一拳，到现在看东西也不清晰，不知全部恢复要几日。

不过也庆幸牵制住睚眦，省得他四处屠杀生其他麻烦。

“云乂！”

场中风砂一停，三个年轻人立刻赶近，急匆匆迎来。

云乂挥手表示胜利，抬起牵动到背后撤裂伤口，倒吸口气又放下。

三人跑近，打眼一瞧，又不约而同侧身别过视线。

“怎么？我的骁勇英姿都让你们无法直视？”云乂哈哈打趣。

“这个……”三人尴尬互望，蒋文翰提醒道:“云乂你现在身上的衣裙已经……”

云乂闻言低头瞧圈，才明白“哦”了声。原本身上是件绣着云鹤纹的花裙，称得人灵动又俏皮，然一战后裙摆被扯破成布条，稍微一动就露到大腿上端，上衫也烂了大半截，滑出一半肩膀和胸脯。

“普通的布料不够结实，若是灵装就能撑住了。”云乂接住冷穆言抛过来的小挎包，那个小挎包也是同百纳囊一样的物件，从内翻出个连帽披风，草草一披挡住身体，等找个干净落脚地再换新的。

“走吧，我们去前面找个落脚的地方。”

云乂越过几人，摆摆手提醒，乐天回头看眼始终抱臂观望的睚眦，悄声问道:“睚眦该怎么办，要带着他吗？”

“不必，我送他一程。”同样跟过来的白朔带深意坏笑声，随意拍拍手，无名气流突然裹挟睚眦，对方扔个射穿眼神还未说半字，接着跟随气流眨眼消失。

冷穆言问:“你把他弄到何处？”

白朔像是放下一个重大负担，抻懒腰愉快道:“元洲。不少老友等着他叙旧。”

说罢抱起走路有些摇晃的云乂，带向停留的马匹处。走路中，传心念问女孩道:“你为何会突然向睚眦提议立契，并不单是为了他的力量吧。”

云乂窝个舒服姿势爬在白朔肩头，回传道:“又被你察出哪些不对劲的地方？监兵神君可真是五感敏锐哟。”

白朔斜她眼道:“少绕弯子，是否跟你接的委托有关？”

云乂眼神沉下几分，静默片晌回道:“你猜的没错，我总感觉这次的委托有哪里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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