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英没

一日都不得耽误，第二日清晨，二人便启程前往西北军镇面见和应青，但此次，陛下并没有给他们萧风印。

横尸遍野的边疆之路只见两少年纵马长行，一弓一剑，日行千里，加急十昼夜便赶到了。

梅衣直奔军营而去，行礼道：“芊衣见过和伯父。”

和应青见来人是梅衣，倒是有些惊讶：“衣儿？你还活着？”

梅衣点头回应，杜若却浅笑接道：“看来突焱元帅虽身在军镇，但仍是心系朝堂。既如此，想必元帅应知晓墨国长公主百里云栖的事。如若我没记错，十二年前墨羽两国鏖战整整三载，突焱军死伤数万，不只是和家，一众与突焱元帅同党之人也因此战受损。现如今我们知晓了熙王妃是墨国奸细，那这场战争她定然脱不了干系，当时熙王并不是众皇子中最有望继承皇位的，那么请问突焱元帅这墨国长公主该如何提高熙王在万民和皇帝心中的地位？”

和应青瞬间回忆起熙王当朝请缨出征，本来他不会是如此果决的人的，如今想来倒是解释得通，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她，怎么会是她？”

杜若继续说道：“她定然是不想你们在战中如此失利的，但从她执意嫁给熙王殿下时，墨国皇室便已经对她有了敌意，一个不在身旁数十载的阴狠之人谁又能保证她还是在为墨国谋天下，因此墨国领兵之人浅凇太子丝毫没有手软，羽国损失惨重。”

和应青终于反应过来，警惕道：“旧事重提，不知公子是何意？”

杜若依旧很平静，信步道：“元帅不必紧张，晚辈不过是知晓熙王妃向西北军镇下达密诏之事，想提醒元帅，纵然元帅知晓令妹空有野心，也万不可忽视她身旁的灵衡先生以天下为棋的本领，更不可为敌国做嫁衣。”

和应青既知面前公子已经掌握了不少，凌然道：“灵衡已然身死，本帅遵从密诏不过是为了护住身后的羽国百姓，新君新后绝不会停战，作为守土之将，能做的只有击退敌国。”

杜若自然不是来这儿听他讲这些的，进而说道：“元帅大义自是无疑，但萧风党的最后一条萧风令应是无关大义，只为一人。萧风党除非身死，否则见萧风令必行。今日杜某只是提醒元帅如今的萧风令乃和家世仇所控，更难保天下安康，还望元帅斟酌。”

所有底细都被杜若查得明明白白，这倒是和应青没想到的，只得转移话锋：“杜公子才学谋略果真是天下无双，和某甘拜下风，不过今日你二人前来应不只是警示和某的吧。”

再怎么说梅衣也是和应青看着长大的，若哥哥的话点到就好，也不能再如此逼迫下去了，赶忙接过话茬，道：“嗯嗯，和伯父行军多年，兵法军阵早已烂熟于心，领兵更还没有问题，只是伯父在此不过九载，之前从未与原国正式交过锋，这对敌之法自然得有所不同，以配合我们在原国国内的行动。”

“那衣儿说当如何？”

“我与若哥哥到达原国京都日夜兼程大概只需月余，而军镇消息传回京都大概需要半月。天下皆知，原国重卜术。因而，我们走后这半月，和伯父需要秘密训练一批精兵。半月后……”

“此计甚妙，就如此办。”

二人打理好一切，未有片刻逗留便出发了。其中多行小道，路途颠簸难行，直至夜深行至边远村落，二人这才歇了脚。

杜若倒是轻车熟路，径直进了一处小院点了烛火。毕竟沿途中总是有提前安排好的房舍，梅衣倒也见怪不怪，只是盯着这人家马厩里的两匹良驹出了神，一边好奇感叹一边还不忘顺顺自己牵着的那匹的卢，直到杜若在房中喊她才回了神，安顿好的卢便进了房。

梅衣看着房中正用小火煨着什么，玩笑道：“哥哥，明日就是大暑了，你怎么还在屋中点火？”

杜若将汤盛出，回道：“明日便要进大漠了，那里比寻常地方更为燥热，我煮了些绿豆汤解暑。水温差不多了，衣儿，把你的水囊给我。”

提到水囊，梅衣倒是扭捏起来，搪塞道：“啊，不劳烦哥哥了，我们先吃饭吧。诶，我不是说了嘛，黎民皆食不果腹，我们吃住也应厉行节约，今日怎有三道菜？”

杜若也没再提水囊的事，缓声道：“自明日起将近半月，我们都不会再吃到新鲜蔬果了，因而今日不算浪费。”

“哦。”梅衣这才动了筷。

许是这些日子舟车劳顿，虽炎热难捱，可刚至亥时梅衣便熟睡了。杜若准备了些行李便在外室歇下了。

翌日卯时一刻二人便趁天凉出发了，大约走了两三个时辰，梅衣被这热气烤得难受，解下腰间水囊昂首豪饮，这入了口才发现自己小心翼翼藏着的‘冷’酒被替换成了绿豆汤。本就酷热难耐，如今梅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揭开幂笠喊道：“杜扶弘！！”

杜若昨日便知晓她贪凉偷偷从和应青那儿拿了冷酒，她旧疾初愈又恰逢酷暑，冷酒寒气入体更是伤人，这才提前托人准备了绿豆熬汤。如今看她如此气急败坏，应是发现酒被调换了，明知故问回道：“怎么了？”

梅衣刚想骂，却怎么想都是自己理亏，只得轻哼一声道：“这马怎么走的这么慢！！”

杜若强忍着笑意，按了按头上的幂笠，回道：“衣儿，这是沙漠，乌审马能行此速已是不易。只需半月，我们便可到达。”

梅衣还是没好气地反问：“半月？那为何原国不在此处辟个官道？偏要坏了南方那少得可怜的良地？”

杜若耐心回道：“这片沙漠被原国人称为死亡之海，很少有人能活着出去，因而主要用来流放他国罪奴。”

梅衣听到这回答，狐疑得侧身去看他，略带忧心道：“嗯？那我们？”

杜若隔着幂笠侧身看她坚定道：“不用担心，我来过这里，知道如何出去。”

似乎是对这一回答太过吃惊，梅衣脱口而出道：“来过？”

杜若也只是点点头没有解释，梅衣转念一想可能是万机阁的秘事，便也没有再追问，更是忘了自己的冷酒被调换的事。

夜幕降临，繁星漫天，纵然没有火把，目之所及也尚为明晰。梅衣躺在这漫无尽头的细沙上用手连着北方玄武七宿，心中顿悟原国人重卜重星占的原因，这样璀璨明澈的星空，任谁的思绪不想跌入这漫天星河呢？

忽然，梅衣侧身拥着杜若，轻声唤了句：“哥哥。”

杜若虽没能看见她红着的眼眶，但终归还是察觉了些异样，轻抚着她问道：“怎么了？”

梅衣将头埋在他怀里，强忍着泪水，撒娇笑道：“冷~”

杜若正打算起身再去解一件马上的包裹，梅衣却倚在身上撒娇道：“不用再拿了，哥哥很暖和。”

“那衣儿睡吧。”

“嗯。”

这大漠依旧如死般寂静，遥望云衢却已月没参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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