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扉

寅时。

又称黎明，天亮之前最黑的时刻。

东林院。

此刻的东林苑，门口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地躺着数不清的尸体。

十公子的部下已不足二十人，其中大多数身上已挂重彩，为数不多的轻伤者搀扶着受伤的十公子，一个个萎靡不振，垂头丧气，再也没有来时的逼人气势。

洪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刺史府的人突然撤走了？段鲲临走时怒视自己的目光又是什么意思？但是洪剑毕竟是久经历练之人，轻轻招了招手，东林苑的一众打手便围住了十公子一众。

洪剑显然是没有打算给十公子喘息的机会，“王爷是自己了断呢，还是非要洪某帮上一把，我这些手下可不及王爷的下属那般训练有素，他们手下可没个轻重，一会动起手来，洪某可是没办法保证能否给王爷留个全尸。”

十公子环顾了一圈自己的部下，脸色显得十分凄凉，“众将士听令，本王从来没有投降的习惯，一会动起手来，你们可行保命，如果有人有幸突围，便逃去活命去吧。”

听完十公子的号令，没有一个铜雀城防兵出声接令，这些七尺男儿的脸颊上反而挂着一丝丝晶莹，突然有人喊道：“誓死追随十王爷！”紧接着，剩下不到二十人的伤病残将都开始呐喊：“誓死追随十王爷。”

洪剑一脸的怒容，“动手！”

东林苑一众打手手持短棍钢刀一窝蜂地扑向了十公子一行。

虽然十公子的部下刚刚经历了与刺史府的恶战，大多数士卒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但这会与东林苑的厮杀中，倒是没见处于下风，反而是越挫越勇，似乎是人人都抱着必死之心，勇敢果决，很快就将东林苑第一波的围攻轻松击溃。

经过战场洗礼过的战士跟普通的护院打手的战斗力悬殊太大，加上十公子的一番话语彻底激起了铜雀城防兵的斗志，一时间反倒是东林苑的卫兵被十公子的部下压着打，不经意间全部退进了东林苑大厅之中，战场有门口转至到了大厅。

看到如此情形，洪剑有些焦急和慌神，从楼梯的半腰几步跨到了二层，朝着秦管事喊道：“快......快......快放箭！”

洪剑刚说完，整个二楼的回廊里突然冒出了一圈弓箭手，每个人都张弓搭箭，随时待发。

秦管事一时竟答不上话来，毕竟大厅中多数的人还是东林苑的护卫，如果一旦下令放箭，大厅中东林苑的护卫会即刻随同十公子一起葬身箭雨。

躲在大厅两侧的客人见到楼上的弓箭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大厅中刀光剑影，一个个抱着脑袋就要夺门而出。

聂川站在回廊下方，背部紧紧贴着墙壁，顺手拖到身边一张桌子，将桌子扬起，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洪剑见秦管事没有动弹，一脚将其踹开，下令道：“放箭，给我放箭，射死他们，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顷刻间，大厅中传了来了连续的“嗖”、“嗖”声，从二楼落下密密麻麻的箭矢。大厅中许多人中箭倒地，哀嚎声响彻大厅。

大厅中东林苑的护卫和客人几乎全部中箭身亡，个别机灵的早早就钻进了桌子底下。

十公子和几名部下很快掀起摆在大厅中的桌子，几人围城一团，将桌子成角度扬起当成护盾护住四周。

“射！射！给我狠狠地射！”洪剑红着眼眶。

很快，大厅中的混乱，哀嚎全部消失。

地面上鲜血流淌，遍地插满了杂乱无章的箭矢，整个大厅中一片死气。

十公子一行围起来的圆形堡垒上插满了箭矢，不少箭矢直接贯穿桌面，鲜血顺着桌面上的缝隙缓缓流出。

纳兰艺曦和身边的清儿吓得早已闭上了双眼。

“哈哈......”洪剑疯狂的笑声打破了东林苑短暂的沉寂。

“哐啷”一声，十公子的部下围城的圆形突然溃散，只见五六人人手端着一张残破不堪的方桌倒在地上，彻底没有了呼吸，而被这几人围在中央的十公子表情呆滞，死死地盯着脚下为了保护自己而全部倒下的士兵。

这时也有几个幸存下来的顾客和东林苑护卫从边边角角爬了起来，每个人都狼狈不堪，但是他们都目视二楼，眼神中充满了恨意。

聂川放下手中的方桌，方桌上凌乱地插着几根箭矢，幸好自己身上并没有中箭。

聂川望着站在大厅中央的十公子，心中不免生出几缕怜悯。

“去，给我杀了他！”洪剑指着十公子怒喊。

楼下东林苑的护卫晃了晃身子，最终没有一个人挪动一下脚步，每个护卫都耷拉着脑袋，紧紧地攥着拳头。

洪剑见状，指着弓箭手和几名塔塔儿部护卫，“去，你们下去，给我杀了他。”

二楼的弓箭手和塔塔儿部护卫听到命令，蜂拥而下，将十公子再次围在了中间。

聂川心中咯噔一下，十公子如果翻船，洪剑必定不会留自己活口，就算之前自己没有提示十公子“小心冷箭”，以洪剑的为人，今日之事他也一定会杀掉全部在场的外人用来封口。

“且慢。”聂川站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的神经似乎被莫名地触碰了一下，整个东林苑本来只充斥着洪剑那极为不自然的命令之声，突然冒出来一声“且慢”，犹如地狱中突然听到了活人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向了聂川。

纳兰艺曦小手轻捂朱唇，眼睛里的掩藏不住的担忧之色。

清儿更是在心中嗔怪聂川愚蠢，这时候不是上赶着送死吗？白长了一副聪明相。

十公子看向聂川的眼神流露出错愕。

反倒是洪剑，此刻似乎恢复了往昔的平静，直勾勾地看着聂川，似乎在看一个死人，嘴角露着阴笑，“这么着急送死，放心，洪某忘不了你。你这不怕死的劲头，洪某还真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包围圈自动为聂川移开了一道口子，聂川移步圈中，站在了十公子跟前，抬头看向了洪剑，这是聂川与洪剑第一次对视，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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