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旋风

第三百四十九魔头峰上

方大牛落脚柳树沟子，为孔家护林之后，一连抓了几伙盗伐贼，从此声名远扬，竟没人再敢来盗伐。

孔大善人还借给了他一匹马，让他骑马巡山。

而方老木在那七八垧薄地上打拼几年，也在地头盖起了草房几间，还用硬疙瘩垒成了院子。

新房落成时，二舌头也出世了，他出生在新房里。

魔头峰下的村屯百姓被强迁之后，山寨无人接济，坐吃山空，三两年后，日子就渐渐不好过了。

暗下无没办法，只好亲率山寨的绺子开荒种粮，好在山上也有闲地。

然而，绺子毕竟是以掠夺为生，干不惯庄稼活，也不爱干庄稼活。

过去种地，那是真累人，一年四季闲不着。

要想有好收成，就得起早贪黑。

络子其实大多好吃懒做，过去山寨下的水潭里有鱼，绺子想吃鱼，都懒得自己去捕。而是骑马跑到小柳河边，抓几个渔夫，上山给他们捕鱼。

既然暗下无率他们在山上开荒了，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有的绺子便受不了那般劳苦，偷偷逃下山了。

若是投奔别的绺子，那还算是仗义的。有的直接就投奔了官兵，成了清廷鹰犬，对自己昔日的兄弟，大动起干戈来。

且他们熟知山寨的地形和情况，魔头峰的日子便越发艰难了。

终于，十六年前，已是暮春，山上无粮了。

暗下无本想亲率人马，出山抢粮。但被翻垛的跟头蔓拦下。

翻垛的，土匪黑话，指的就是军师。

跟头蔓就是指姓张的。

也就是张军师拦下了暗下无。

张军师的绰号为张大鼻子，通晓天文地理。

他对暗下无说：“大掌柜的近日不可出山，因为这些日子对山寨，尤其是对大掌柜而言，都属凶日。”

暗下无焦躁道：“可山上眼见得没有粒米，弟兄们难道去喝西北风？”

张大鼻子思索良久，只好说道：“大掌柜的是山寨主心骨，无论如何山寨也离不了你。我知道这一趟下山风险重重，凶多吉少。但不下山，山上就揭不开锅了，我张大鼻子愿为兄弟们代大掌柜的下山走一遭。”

暗下无听罢，连连说道：“兄弟仗义，兄弟仗义呀！祝你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当即摆酒，为张大鼻子饯行。

张大鼻子下山之前，与暗下无在密室了谈了很久，他有很多事情要交代给暗下无，不交代，他放心不下。

张大鼻子虽然择吉日下了山，但他收粮回山途中，仍遭遇到了官兵的伏击。

激战中，张大鼻子亲自断后掩护，命令小喽啰们将粮食送上山寨去。

粮食送上山了，小喽啰们也都脱险，张大鼻子却激战中身中两箭一枪阵亡。

这个船员出身的山寨翻垛的战死，令暗下无痛心不已，

他悔不该不听张大鼻子的，哪怕在山上挨几天饿，也不该让张大鼻子代他下山送死。

魔头峰痛失翻垛的，那就是失去了一个智多星，甚至可以说是失去了大脑。

从此山寨每况愈下，增韫抓住良机，联合各路接受了招安的绺子，合兵进攻魔头峰。

增韫调来了火炮，先是炮击山寨两个时辰，这是洋顾问制定的战术。即先施行火力打击，火力打击后，再发动总攻击。

这在那时，算是先进的现代化战术了。

可千万不要小瞧了炮击的威力，那一通炮击的杀伤力和震撼力，远比放枪放箭厉害得多，因为那全是刚刚从西洋购进的最先进的火炮。

这些新式火炮没用在抵御外侮上，而是用来对付国内反抗力量。“宁赠友邦，不予家奴”“只保大清，不保中华”，是当时的国策。

从老头好当瓢把子时就苦心打造了暗道密洞，暗下无坐上山寨头把交椅后，又继续深挖洞。

然而，在威力巨大的新式炮火前，那些暗道密洞，倾刻间便被炮火摧毁坍塌了。

炮弹落地爆炸时，震得山头都乱颤，那真的就是地动山摇。

趴在地上的绺子，被震得五脏六腑都要碎裂了，尽管没被伤到，但却鼻口喷血而亡，那是被震死的。

而没趴在地上的更惨，炮弹爆炸时掀起的那一股股气浪，远比任何狂风都猛烈，人就像树叶，被掀得高高飞起，又重重落下。

有的绺子落地后，“砰”一声，身体竟被摔得断成两段，肠子肚子洒落一地。

可见气浪能将人掀得有多高多远。

这些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的胡子，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猛烈的炮击，就连他们也被吓破胆了。

魔头峰上指挥已经失灵，在隆隆炮声中，即便面对面喊叫也根本听不着。

若靠旗语排兵布阵，那打旗的倾刻间就会被炮火呑没。

暗下无也被弹片划伤头部，血流不止。他的手上，沾满了弟兄们被炸碎的血肉。有一段肠子，就落在了他的肩头，并且粘在了上面。

他用破布缠在头上止血，看着被炮火覆盖的山寨，他知道，昔日的辉煌已一去不复返，今天就是魔头峰覆没的日子了。

官兵停止炮火轰击后，官兵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势，漫山遍野旌旗招展，人山人海，喊杀声震天动地。

而山寨上的兄弟，历经炮火轰击后，仅存十之一二，哪里还能还击？

而从山后攀爬上来的官兵，也杀了绺子一个措手不及。

暗下无见大势已去，只好下令突围。

他将年仅两岁的小棠系在身上，一枝花也把儿子绑在了自己后背上。

便在这时官兵冲了上来，暗下无挥起大刀，背着小棠，率残存的十余弟兄杀了过去。

而一枝花突然腿中一箭，她跑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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