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辈 [排球]

比分来到23—22，游静再次换人。覃向晚换下疲惫不堪轮转到后排的梵雨晴。

此时华队前排有陆琦、副攻迟小涵、接应詹巧雯，后排有二传许玥、副攻季萍、主攻覃向晚。

一号位的覃向晚发球，一个正常发挥的跳飘。

德队后排的二传汉娜接起，一传到位。副攻五号垫传给二号位的接应。

陆琦和迟小涵微微下蹲预备起跳，找准时机突然从网下跳起形成双人拦网封住直线，防止球扣到后排正对着的二传手上。

芭芭拉起跳到位瞄准边线打了一个大斜线，覃向晚猛地向左大跨步成功起球。

许玥站在六号位附近传球给斜向的詹巧雯，二人同时起跳打了一个短平快。

23—23，两队再次平分，华队继续发球。

“加油！”迟小涵元气的声音传到后排，覃向晚忍不住会心一笑。

覃向晚仰头深呼吸，接过排球在地上拍打。

“砰砰砰——”

“咚咚咚——”

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渐渐和胸腔内敲击耳膜的心跳声重合，她紧张的心情微妙地有所缓解。

同为第一次参加世青赛的主攻手，年仅十六岁的陆琦的保障和进攻从整体来说比她更稳定、出色，所以这次比赛的首发总是她。

覃向晚有时候也会失落，但这种情绪最终会化成动力，让她更加珍惜每一次上场的机会。

不要紧，放轻松。

呼——

覃向晚抿抿嘴，眼神清透。

起跳、助跑、挥臂，她瞄准对面的二传汉娜，掌根用力击打排球，又是一个跳飘。

汉娜在对面发球后快速抛开，德队后排5号副攻一传半到位。

汉娜跑到三米线附近长传给芭芭拉。

芭芭拉跑到二号位、三号位打了一个平拉开。

“有！”

詹巧雯鱼跃倒地救球。

球因为反作用弹到网前，陆琦在众人反应过来前眼疾手快直接起跳用力一抽拍。

“砰！”

陆琦二次进攻成功。

23—24，华队局点。

依然是覃向晚发球。她向左转头看了一眼计分器，心里游移不定。

“发个好球。”

陆琦余光瞄了她一眼，平静喊道。

覃向晚看着队友们莫名高大的身影，心下一定。

拜托拜托，这一球千万不要出界！

覃向晚再次助跑，一套经过千百次锤炼的动作做出了行云流水一般顺畅。

她加大抽击力度，排球精准落在端线里面。

ACE！

23—25，华队拿下第四局，两队2—2平分。

“好球！”

“啊啊啊漂亮！”

覃向晚看着计分器上的“24”跳成“25”，忍不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哪怕只有这一次直接得分，往日辛勤的训练也没有白费。

梵雨晴和楚茗起身给大家递水，振奋道：“加油加油，稳住这股劲，下一局我们也可以的！”

即便会输，也不枉竭尽全力拼一场。

第五局比赛开始。

德队二传汉娜发球，后排詹巧雯一传到位。

许玥前排平拉开传给陆琦，两人配合提速成功，拿下开门红。

换轮换发，许玥退到后排发球。

德队后排主攻一传到位，汉娜选择前排2号副攻联合快攻，将比分扳平。

发球权再次转到德队。

华队后排许玥一传半到位，覃向晚在三米线附近垫调给陆琦。

见状，德队前排三名队员直奔四号位的陆琦准备起跳。

覃向晚的垫调离网的距离中规中矩，但是对于陆琦来说有些高了。

她面不改色助跑两步竭力起跳，身体摇晃间瞄准拦网手身后的空档轻轻一碰。

吊球成功，华队再次领先。

“漂亮！”覃向晚开心道。

换轮换发，陆琦轮转到后排发球。

大力跳发被对面主攻布丽特防起。

许玥联手前排副攻快攻，被对面拦网手看穿路径成功拦回。

詹巧雯及时前扑救球。

防守起球但不到位，许玥在三米线附近传球给身后的陆琦。

陆琦充分助跑起跳后攻，将球瞄准到无人防守的一号位，成功得分。

两队一来一回互不相让，火药味十足。

替补席上沉默已久的游静忽然转头面对楚茗笑着问：“她进攻其实也不错，对吧？”

楚茗点头。

她还隐约记得当初陆琦转打主攻的一个原因是因为进攻自由，是因为可以无拘无束破开对面的拦网。

但因为省队战术的需要、国家队的需要，甚至说因为她在接应位的原因，陆琦始终都需要主要承担防守。

陆琦进攻不好吗？

在联赛中拿了好几次得分王的主攻怎么会进攻差？

被程戚夸奖的全能主攻“能攻能防”，怎么可能有瘸腿项？

只是她心甘情愿为了队伍牺牲自己。

游静：“那为什么一直让她打防守呢？”

楚茗无言。

游静笑笑，“因为我们觉得你值得信任。”

楚茗忽然红了眼眶。

游静：“所以不用觉得愧疚或是怎样。用谁、怎么用，这是教练组共同决定的事情。既然选择了你，就证明你的能力配得上。也许现在你的确还有很多不足，但不要因为这些差距就妄自菲薄。”

她定定望着楚茗的双眼，语气平缓却自带镇定人心的力量：“这个队里的每一个人都自有她的价值。”

楚茗仰头注视仿佛一望无际的天花板，用力眨眼努力把眼泪堵回去。

是的，为了实现价值，每个人都在作出牺牲让步。

只有她，始终挥霍自己的能力，直到冰冷的现实教会她后悔。

——“残酷是因为不管你付出过多少努力和汗水，成绩都未必会给你相等的回报。反而是你一旦松懈，立刻就有对手给你迎头一击，把你远远甩在身后，被赛场淘汰。“

——“美好体现在当你通过自己没日没夜的努力，最终站在赛场中央捧起奖杯的时候，又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为了一个‘第一’的名誉，再苦再累都心甘情愿。”

徐卫源说得对，平日里偷懒的每一分钟，如今都化作报应显现在赛场上。

一直接受大家信任和同伴保护的我，竟然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赛场上许玥和季萍配合的快攻被布丽特和2号副攻联手封死。

球落地，比分来到15—13。

“好球！”

“哈哈哈哈我们赢了！”

德队的成员冲上场抱成一团，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2009年世青赛，她们是冠军队伍！

观众们也对冠军送上了善意的笑声和掌声，甚至有人组织球迷大声齐喊德队的应援口号。

被排除在一派欢乐激动的情绪之外的华国队正一脸落寞。

这就，结束了吗？

季萍怔怔望着脚边缓缓停下的排球，有些不甘。

14—13，她们曾经离胜利那么近。

如果，如果这一球没有被拦住——

如果她们再快一些甩开拦网——

如果她再机灵一些在场上配合许玥的提速——

同一时间场下的楚茗也一样懊悔。

如果她体能训练再认真一些……

如果再坚持久一些……

如果她们在第一局或者第二局拿下一句，大家就不必被拖进艰难的第五局……

如果……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只有往日点点滴滴汇聚而成的“结果”。

陆琦拿起自己的毛巾擦汗，不经意看见楚茗的裤子上洇湿出点点红梅。

她沉默地将楚茗的毛巾散开罩在她头上，“大家都尽力了。路还长，我们还有很多机会。”

两个小时的激烈对抗过后，本届世青赛的前三名出炉：冠军德队、亚军华国队、季军西加队。

大家马不停蹄地返回酒店取好昨天就收拾完毕的行李下楼，准备搭乘大巴去机场回国。

大巴驶过柏油马路，异国的月亮散发着冷莹莹的光。

7月27日，在江省训练中心修整一晚的国青队各位队员在火车站解散，回到各自省队。

“拜拜，大家记得来找我们玩啊！”白苏贴着车窗大力挥手，笑容满面。

“会的！”

目送她们的火车缓缓开启，梵雨晴转过身说：“我们的车也快到了，大家不用送了，快去自己的候车室排队吧！”

“好，队长保重啊！”

“大家再见，以后再联系！”

火车最晚进站的冀队三人一直留到最后，目送所有人离开。

游静送她们到站台上，笑着挥手：“再见，你们这次表现的很好，回去好好休息吧。”

魏海：“马上就该全运会了，别忘了好好训练！”

许玥噗嗤一笑，应道：“好的，教练再见！”

再次送走一批成员，魏海看着缩成一个点的绿色影子忽然说：“她真的很优秀对不对？”

游静：“谁，楚茗？确实，就是心态不太行。估计这次回去会努力用功弥补之前偷的懒——”

魏海扶额，“不是小楚。”

游静稀奇地看他一眼，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熟悉的面孔一样：“不是楚茗，那是谁？许玥？”

魏海：……

“陆琦！”

游静哈哈大笑，“你之前不是还嫌人家‘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悠’，怎么现在说‘优秀’了？”

魏海气笑了，“人是会改变主意的好吗！”

游静：“呦，让你这么个顽固了十几年的人改变主意可真不容易。”

魏海：“嘿，你就打趣我吧……”

两人往站台外走去，声音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见证了离别的车站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铺满石子的铁轨沉默着延伸至看不见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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