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每天都想送我下地狱

钟濛道自己没事，谢过他们后推说还想休息会，特侦的人便也都回去了，离开前，陆闻还叮嘱她不用急着去上班，郭凡宇那桩案子，不去地府应卯也可以，他会和上面说，记她的头功。

钟濛都一一答应了，陆闻好似还有些不舍，但又不好意思打扰她休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房间内重新回归安静，钟濛才感觉到身体又僵又酸，躺了这么久，也该去外头走走，松泛松泛。

煤球见她起身找衣裳，颠颠跑了过来，“你刚醒就要出去啊？”

钟濛照旧套上了那件白毛衣，“嗯，四肢都快躺退化了，闷的慌。”她低头，看了片刻脚边那团黑绒绒，忍不住俯身将其抱了起来，凑到自己面前。

煤球惊异于她突如其来的亲近，反而警惕起来，“喂，你吃错什么药了？”

钟濛端详了下它的头顶，发现猫藓没有复发，笑笑道，“不错嘛，还按时抹药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煤球瞬间亮了，“好耶，能吃火腿肠吗？”

“怎么想吃这个？”

“呃……我也不知道，突然想吃。”

“不行，那个盐太多了。”

钟濛没管这猫的一哭二闹，反锁房门走人。

她戴着耳机漫无目的地晃悠，发现自己来到了海边栈桥——那天晚上，蔺修陪她在这里抽完了一根烟。

钟濛买了块糖含在嘴里，靠在栏杆上吹风。

骨符能附着人的记忆这件事，大概除了她这个亲身实验过的，没人会知道。

两人分开那天早上，梵卓悄悄拿走了她的项链，所以她接收到的，还有后面那段时间梵卓的记忆。

钟濛感觉心口紧的发疼，她不小心把那块糖咬成两半，抱紧了胳膊，不能再想下去了。

眼前要解决的问题，还是她要不要过去旁听给郭凡宇论罪的事。

唆使异族杀了九个人，这种事实清楚的案子，理事们未必会到场，她完全也可以不去，毕竟郭凡宇被换走的经历本就是地府的手笔，钟月桐对继承者从小到大的耳提面命不断在脑子里回响，别干涉，别参与，别出头。

况且当初下地府时用自己继承骨符提出来的交换条件，地府也已经满足了，倘或她再去把那偷梁换柱的真相揭开，又有什么意义？

蔺修现在过得这么好，不然算了吧。

钟濛按着额头，躁郁地吐出了一口气，把嘴里所剩无几的糖块嚼碎了。

她咂摸着舌尖残余的那点甜味，突然萌生出了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好想去看看他。

就去看一眼。

钟濛用力握住栏杆的手松开，跑去路口打车。

久融总部的前台笑眯眯地接待了她，“实在不巧，今天蔺总去福利院看孩子们了，估计要下午才能回来。”

钟濛有些意外，“福利院？”

前台点头，“他每个月都要去一次，要大半天的功夫，如果不耽误您的事的话，我和他的秘书说一声，给您约好下一次的时间。”

“啊，不用了，谢谢。”钟濛转身，走了两步却停住，又折返回来，“方便告诉我，是哪家福利院吗？”

……

福利院里，蔺修还在被一个叫彤彤的小女孩缠着问问题，“魔鬼的敌人是天使，那吸血鬼的敌人是谁呢？”

彤彤七岁多了，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

蔺修愣了下，笑问，“你从哪听的吸血鬼这个词？”

“您不是经常和我们将西方的童话传说吗，昨天我们还想听，老师就讲了最后的晚餐，说犹大背叛了耶稣，选择了邪恶，反正就是特别特别坏的坏人，然后他被惩罚变成了吸血鬼，这辈子都不能见太阳。”

“嗯……吸血鬼的敌人是血猎，就是血族猎人的意思。”

“猎杀吸血鬼的吗？”彤彤露出崇拜的小表情，“那他们肯定是很厉害的好人啦？”

蔺修笑了笑，“其实血猎比天使差很多，他们既不神圣，也不纯善。”

彤彤不解，“为什么，打坏人不都是好人吗？”

蔺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斟酌了片刻，忽听有个好听的女声道，“因为好人和坏人中间，更多的是善恶同体呀。”

蔺修抬眼，看见正穆蘅站在房间门口，笑着冲他招了招手，腼腆里不乏欣喜，边进来边道，“蔺总，能在这儿遇到您真是太巧了。”

蔺修也笑了笑，“是啊，你来这里是？”

“班里今天有团建活动，我和同学一起来的。”

其实她只说了结果，正是因为她找人打听到了蔺修今天会来福利院，才在组织团建的时候选了这里。

蔺修点点头，彤彤等不及，拽他的袖子，“叔叔，快讲呀。”

“是叫哥哥才对，”穆蘅笑眯眯地在旁边坐下了，“小朋友，姐姐可以旁听吗？”

彤彤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第三者”有点排斥，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嘟着嘴巴没说话，穆蘅塞给她一块巧克力，“吃吧，法芙娜的。”

彤彤根本没听懂，攥紧了小手，往蔺修怀里钻。

蔺修摸摸她的头，“姐姐给你，拿着吃吧。”

彤彤这才接过来，巴巴瞧着他。

“人和吸血鬼有两种，一种是日行者，但是诞下日行者的几率非常小，另外一种就是血猎，这两类…两类人都不怕阳光，不过血猎要比日行者运气好些，日行者生下来就注定只能是吸血鬼，而血猎在成年的晚上，会有一次选择黑暗和光明的机会。”

彤彤眨巴着大眼睛，“选择黑暗和光明…是什么意思？”

“选择黑暗，就会变成新的吸血鬼，选择光明，则会正式成为血族猎人。”

“这样啊，那他们一定会选择光明的，对吧？”

“大部分，”蔺修道，“选择光明是有代价的，血猎的使命，并不是与所有吸血鬼为敌，而是要斩断和他存在血缘关系的那一族，当他把家族中的吸血鬼完全杀…打败之后，就成功站在了光明的一方，变成和彤彤一样活泼的人。”

彤彤瘪了瘪嘴，“血猎好可怜啊，我们从小就是人，可他们为了变成人，还要这么辛苦。”

“是啊，”蔺修抚着她的背，“可我知道有些血猎，他们选择成为人类，最后又背叛了人类。”

“啊？为什么？”

“因为他把家族中的吸血鬼都打败以后，发现自己虽然摆脱了血族的控制，却也会逐渐失去血族强大的力量和永生的能力，开始生病、衰老，他夺得了血族家人的财富和权势，却无法阻止死亡的来临，所以他追悔莫及——当初为什么不继续做吸血鬼的孩子，而要选择卑弱的人类？越到风烛残年，他就越不愿意放弃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以及搏来的一切，于是在寿终之前，他又倒向了黑暗。”

彤彤睁大眼睛，认真的听着。

“所以他开始召集自己的手下，让他们不停地为自己抓捕人类，”蔺修沉吟，把“吸食血液和魂魄”换成了“窃取生命”，“通过窃取人类的生命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彻底走向不归路。”

彤彤气鼓鼓地：“这也太坏了，怎么可以这样？！”

她入了戏，拉着蔺修的手愤愤不平，“蔺叔叔，你知道这个坏蛋是谁吗？”

蔺修笑了，“知道呀，所以我正在想办法消灭他们，‘为民除害’呢。”

一旁的穆蘅噗嗤笑了出来，蔺修眼睛弯弯，刮一下她的小鼻尖，“回神了。”

彤彤闹了个大红脸，“叔叔别笑话我，老师说啦，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这些都是假的，我才不信呢！”

“嗯，明白道理就够了，”蔺修提了提唇角，轻声道，“至于故事…原本就是不用信的。”

彤彤听了这么多，也去午睡了，蔺修和穆蘅一起出来，“累你一道听我说了那么久的话，耽误你团建了。”

穆蘅忙摆手，“哪里哪里，其实我想很想听一听您说话，”她脸有点红，“我也好久没见您了，上次不巧您有约，要不我们今天…”

蔺修突然停下了，尽管只是余光一瞥，但他还是捕捉到了院门口闪过地那个身影，嘴唇迅速抿了一下，还是扬声唤道，“是钟警官吗？”

门外的钟濛被他叫住，心脏咚地一跳。

她差不多是和穆蘅前后脚来到这的，正要找工作人员问问蔺修在哪，恰好就听见穆蘅悄悄拦住一个老师，同样打听他的去向。

钟濛留心听着，直到穆蘅走向一间院子，犹豫了下，也悄悄跟上了，可边走边瞧着前头那个光鲜亮丽的年轻女孩儿，却放缓了步子。

她方才询问老师时，话里话外那种小女儿的羞赧又殷切的感觉，即便有意遮掩，也仍然一听就能听出来。

直到穆蘅进去，依稀听见房门处传来熟稔的问好声，钟濛放弃了找蔺修的念头。

既然有人找他，就不要再进去了吧，平白让人尴尬，而且万一…

万一两人本来就在发展感情，自己再流露出什么不该流露出来的东西，反而让他烦恼。

钟濛这么想着，不进去，可也舍不得走，借门口那簇竹子遮掩，偷偷往里瞧，却只能偶尔看见蔺修的一角肩膀，直到蔺修和穆蘅两人一块出来了，钟濛忙避在门后，少顷，闭眼舒出一口气，准备悄悄离开。

不料饶是这样，还是被蔺修发现了。

冷不丁再次听见他叫自己，钟濛有一瞬间强烈的鼻酸。

心跳的厉害，她僵硬地杵在那儿，一时不敢回头。

蔺修往前走，试探地唤，“钟警官？”

钟濛迅速抹抹眼睛，强迫自己转身出来，“蔺总，中午好。”

穆蘅穿着一袭碎花长裙，栗色卷发搭在肩上，面容姣好，清纯又甜美，和蔺修站在一起，的确很登对。

她顺着钟濛的视线看了眼蔺修，问，“您是警察？不会是来找他的吧，那桩案子还没结吗？”

钟濛垂眼笑了下，“没有，正好路过，进来看看，”她发觉蔺修一直瞧着自己，不得不抬头，没能忍住，“蔺总，这是…您女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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