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为君赦苍生

已经入春，但是晚上的气温还是很凉，特别是这城墙上四面透风更是觉得人都要吹干了。

刘富贵半蹲在地上，布满老茧的手中端了半碗米酒，眉飞色舞的讲述着他跟苴城的王将军在天香城的见闻。

身前的火堆不时传来噼噼啪啪的声响，其余弟兄几个蹲坐在火堆周围，跳跃的火光印在他们粗糙的脸上，都在根据刘富贵的讲述努力憧憬着自己向往的天香城。

梁州在九州中也算是良田之乡，比不得大陆东边靠海的青、徐、扬州，但也算是富庶。

天香城作为梁州首府，是西部区域的交通枢纽，在西大陆算得上是首屈一指，即便在大陆九州之中也是名城，车水马龙，鳞次栉比。

而在这边关士兵中，绝大多数人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苴城了，天香城更是想都不敢想。

一阵隐隐约约的马蹄声踏破了宁静的夜晚，刘富贵很意外，迅速站起来顺着来声的方向望过去，连碗中的酒洒了出来也没注意。

米酒掉落在被火烧烫了的木柴上，嗤嗤嗤的响。

夜幕之中，一条火龙正向着他驻守的苴北关疾驰。

“快，把他们都叫起来！”，刘富贵一把抓起靠在城楼山上的长枪，有些紧张的喊道。

“快去！”，见那些人木讷在原地，他怨恨的吼道。

“是！”，周围的人反应过来，四散跑开了。

这山野偏隅之地会来什么人，内乱初定，叛军敢如此大胆？

即便是叛军他们如何穿过有数千士兵职守的苴城，况且叛军在重重围剿之下哪里还有攻下苴城的军力，定不可能。

刘富贵一口干下碗中残余的酒，抹了抹嘴，心中已有个大致的谱。

“富贵哥，怎么回事？”，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一名有些睡眼惺忪的士兵站到刘富贵身边问道。

刘富贵没有答话，扫了一眼城墙上三三两两望向城外的众人，心中尽是怒意。

“当！”，提手将酒碗摔碎在地上，怒吼道：“都特么给老子站直了，别丢老子的脸！”。

那些守城士兵还算是训练有素，闻声都提起精神笔直的在城墙上列了一排，大概有三十来人，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

小半柱香的时间，来者已至城下。

城下火把通明，照得这“苴北关”三个字明晃晃的。

百余铁骑围着一辆华贵的马车整齐的列队在城墙之外，十分安静，一看就是军中精锐。

为首的是一名气势轩昂的年轻将领，看身上穿戴的盔甲在火光下反射的幽光就知道不是凡品，策马上前两步，沉声喝道：

“苴北关守将来见！”。

刘富贵见这阵势，顿时知道自己判断是对的，有大人物来了。

却也没有立刻跑下来，双手抱拳，正声道：“还请将军借令牌一看”。

来人从护心镜中取出令牌，往城墙上扔了过去。

刘富贵赶紧接住，力道有些沉，连手臂也震了震，但对方并没有因为他那句话为难的意思。

身侧的士兵递过来一枝火把，刘富贵定睛一看，心跳快地自己都能听见，立马大声喊道：“放行！”，说完急冲冲跑下城楼。

城门还未完全打开，刘富贵已经跑了出来，双手恭恭敬敬的将令牌举在身前，低头看着地面。

年轻的将领策马过去收回令牌，放回护心镜后面，心中也是有些诧异。

他诧异的是刘富贵身上的一股极大的酒味，不过不是因为他职守的时候还在喝酒，而是他作为守关的大什长居然自己以身作则，在这荒凉的无人监管之地还能做到与士卒同甘共苦，实属不易。

当然刘富贵不知道他的想法。

年轻将领收回目光看向前方漆黑的山野，大声喝道：“令！火速前行！途中无休！”。

“领命！”，身后百余骑簇拥着马车随那首领挥鞭策马，跃入城门外的黑暗之中，看那速度，天亮之前便能抵达云泉山脚。

“哥，他们是……”，身旁有人问道。

“少说话”，刘富贵随口回了一句，他的心思还在刚刚那个年轻将领身上，不想被打断。

自己驻守苴北关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帝都来的大人物，难不成在这穷乡僻壤还有什么金贵的东西？

……

……

今日云泉山的清晨依然是那般晨雾缭绕，鸟鸣不已，冷热适中。

虽然二人昨夜在湖边待到很晚，但是一大早张小熙还是拉着萧十三去往山顶修炼。

木屋中的老头翻了个身，仍在贪睡，迷糊中忽听的二字，“末将……”，立即惊醒。

似乎感到了极大的危险，那老头满脸严肃，眉头微微皱起。

翻身下床，抬手取下那满是灰尘的宝剑，右手按在剑柄之上，慢慢走到门边，从门缝中看了出去。

木屋之外，薄雾漫漫。

一名青甲军士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而他对面站的，竟是那老妇，张小熙的奶奶。

那老妇六十来岁，用翠碧玉簪盘在头上的乌发中缀着几缕白丝，脸上有些许皱纹，从她残存的风韵中仍可以看出年轻时候的倾国倾城。

她站在花圃中，一身整洁的农家装扮，腰前系了一条花白的围裙，双手都沾了泥土，还拿了一把小铁楸，看起来平常无奇。

老妇侧头看了看对面老头和萧十三住的木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下铁楸，轻声道：“随我来。”。

说罢，转身往通向云泉湖的那条小路走去，那青甲军士立即起身跟上，身上的铁甲也因为他的走动，“喀嚓”作响。

听着那“喀嚓”声逐渐消失在密林小道，老头推开房门，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若不细看，谁会猜到那敏捷的身影竟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头。

……

山路弯曲，过了七八个弯，下了一个小山坡，豁然开阔，前方正是昨夜的云泉湖。

老头躲在弯道之处，放眼望去。

湖岸之上，老妇背对湖面，阳光从背后射来，也看不清她的脸，不知是喜还是忧。

此处只能看见那军士的背面，单膝跪地，一身的青色盔甲在阳光下晃的刺眼，头盔之上的红缨在湖风中飘动，更显英武。

青甲军士从怀中取出一块叠的十分规整的黄色锦帕，双手递上，甚是小心翼翼，正色道：

“末将段承志，参见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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