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为君赦苍生

黄色锦帕上用金丝描秀的是龙腾金云，左下是一个“五”字，秀得刚劲有力，好是霸气。

听完这话，老妇没有觉得激动，但是伸出的手还是停顿了一下，却又马上拿过那锦帕，确认是当年自己亲手缝制的。

老妇看着手上的锦帕不禁想起了过往，但是并没有表露出来，轻声道：“他还是做了帝君？”，好像是在问自己。

老妇姓越，十多年前先帝突然驾崩，叛军假传圣旨要废太子，而当时的太子也正是她在众王子中唯一的亲生儿子。

只是他是五王子，并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本来先帝已有稳健的安排，谁知事发太突然。

那时她虽然身处君后之位，但是大王子势力太盛，不仅囚住了太子，还派重兵将后宫围困。

万军之中她独自带着已经怀孕的太子妃南枝，也是她喜爱的儿媳，通过密道潜出宫外躲藏起来。

本已被命运踩在脚下，谁知我儿竟然能在如此逆境之下翻身做了帝君，简直匪夷所思。

越太后心中也是唏嘘不已，唯叹世事无常。

想到这里，越太后目光中闪射出精光，明白了来人的目的。

能来到此处之人必然是五儿知会过，但不知五儿是否被人胁迫，毕竟已经十多年了，人都是会变的。

稳妥起见她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声音中竟然带了一丝长辈的和蔼，淡然道：

“起来吧，俗礼都免了，五儿命你来此所谓何事？”

段承志没有动，仍然单膝跪在地上，不敢小瞧面前这个农妇装扮的女人，低着头严肃答道：

“禀太后，如今庭乱已定，末将奉帝君之命，前来迎接太后，君后，与小公主……回家！”

越太后笑了，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从她的声音仍能分辨出那是真的高兴。

“回家？他真是这般告诉你，……还是他知道我心里喜欢些什么……？”

她此时的语气就像是一般的农家妇女，根本没有太后的威严，跪在地上的段承志放松了不少。

“只是，你又是如何知道接的一定是小公主？”

越太后看似不经意的问道，其实已然动了杀心，若是来人无法答出，立杀之。

段承志虽然年轻二十多岁，但是也纵横沙场多年，帮助帝君四处平叛，生死经历的太多，太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已经让他感觉到了杀意。

并且越太后是能唤出朱雀神甲的顶级高手，若在此等距离下爆发，不是他能够抵挡的。

段承志不敢有任何异动，将帝君的话逐字逐句在脑中过了两遍，方才谨慎回答道：

“禀太后，临行之前，帝君已口谕末将，檐下挂红带便是公主，黄带便是太子”

听他说完，越太后并没有立即回应，四周出奇的安静。

伴君如伴虎，贴身服侍更是需要慎之又慎，段承志再次反复在心中确认自己没有说错。

他能感觉得到越太后的目光正在审视自己，锐利的程度不在帝君之下，他不敢有失。

数息之后，越太后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若是五儿被迫吐露出他们的行踪而又要警告自己，必然只会说出藏身之处，却不会告诉来人他们母子之间商定的秘密。

而段承志既然知道得如此清楚，想必五儿已是帝君。

“这些都告之与你，承志，想来你必是他身边极近之人。”

越太后并没有叫段将军，让人听起来很亲切。

“太后圣明，末将为帝都禁军统制。”

短短数息之间，段承志发现自己铁甲的内衬已然湿透了。

“久居这山中，不知不觉中已是习惯了……”

越太后自言自语，她的确喜欢上了这种惬意无争的生活。

但她也深知，自己再次入主后宫对帝君来说是极大的助力。

“只是连我也走了，又有谁来陪那长眠的乖女儿？”

越太后喃呢自语，心中泛起感伤，转身望着那云泉湖，目光已经飘过湖面到了对岸。

段承志的注意力一直都保持在越太后身上，虽然说的很小声，但是在他听来却是洞天惊雷，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什么！君后早已去世了！

他如受重击，血液往头上涌去烤的脸滚烫，一种重大的挫败之感随之袭来，这次帝君交代的任务因为他的一句话已经变得不再完美。

就在方才他初见越太后之时亲口说要接太后君后与小公主回去，即便当时太后没有发作，但想必是触到了逆鳞。

而他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奉行完美做人做事，容不得瑕疵。

他倒是不担心太后会因为说错了一句话而责罚。

而是在朝中见的太多，在上层权力争斗时，曾经说错的每一句话或者做错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在左右命运的关键时刻再次跳出来，让你匍匐在地，永世不得超生。

放松的神经再度紧绷，但他毕竟是帝都禁军统治，帝君的心腹，应变极强。

立即双膝跪地，深深俯身下去，头盔上的红缨垂落下来触碰到了地面。

“末将不知，还请太后恕罪”，他声音比之前小了许多，带着恳请的语调。

越太后衣袂一拂，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但意思是已经原谅他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迎面的湖风中，越太后像是在无比的艰难中抉择，一丝决绝的苦笑浮上面容，咬破了嘴唇也不自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回荡在舌尖。

半响之后，她已是做了决定，但这个决定更多的是为她的孙女和帝君，至少在她心目中认为这样对他们更好。

小熙儿常问我她爹是谁，也是时候该他们相见了。

越太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行按下内心的不舍，回身看向段承志。

“起来吧。三十日之后，你再来接我们，我有一信物，你先交予五儿。”

她说的很坚定，他们这些上位者一旦决定了，必然不会再犹豫。取下头发上的翠碧玉簪用金丝锦帕包好递了过去。

“领命！末将告退！”

段承志接过信物起身便要离去，这才感觉自己身体有点僵，可想而知刚才承受了多大压力。

“承志”，越太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末将在！”，段承志回身恭谨答道。

“来接我们时，你在山下等候便可”，越太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特意叮嘱。

“是！太后！末将告退！”

段承志默默计算了一下，三十日的时间自己派出蓝羽斥候在帝都与此处往返传递消息已是绰绰有余。

见那青甲军士准备离去，老头轻轻侧身，隐去气息躲藏到树丛之中，但湖边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所带来的震撼却怎么也隐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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