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为君赦苍生

越太后望着段承志慢慢走远，又待了半刻确认其已离去，才冲那小路呼道：“老小子，出来吧！”，听口气就像在叫老朋友。

一阵树丛摇动，一个人影走了出来，手持一柄剑，正是那老头。

待走的近了，越太后很亲切地看着那老头，微笑着问道：“你可是看见了？也听见了？”

老头用手挠了挠头，有些意味深长地盯着老妇，也是笑道：“看见了！也听见了！”

稍微顿了一顿，他又用带着一丝嘲弄的语调道：“越太后！”。

老头比越太后早二十年来到云泉山，段承志说的那些事都是发生在他上山隐居后的事情，他根本不清楚也不关心，只要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就行。

二人在这深山中共同渡过了这么些年，朝夕相处间从未问过对方名字，很默契。

虽然都知道对方不是普通人，但是今日老妇暴露出的身份远远超出了老头的预料。

听见老头诚实的回答，越太后能感觉他的内心想法，笑的更厉害了。

脸上的皱纹随之隐去了很多，仿佛年轻了二十岁，看的老头也有些心动。

“老小子，想必你手中那镇神剑也是看见了！听见了！”

越太后突然厉声道，脸上依然保持着亲切的微笑，但眼神刹那间变得锋利如剑，咄咄逼人。

“噌！”，一声低沉的龙吟，在越太后的气场威慑下，老头拇指不自觉往前一推，剑已微微出鞘。

一股杀气从剑中腾然而出，连湖面的轻风也似被冻结了一般，不再吹的树枝沙沙作响。

老头死死盯着越太后，既然她识得镇神剑，看来自己的身份也无法隐瞒，死战在所难免。

这些年来越太后都没有尝试去确认老头所持镇神剑的真假，但是过去她失势落魄，即便有争权夺位之心，也没有滋生的土壤。

今日重回帝国太后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那一人只怕也会对她尊敬有余，现在她的心思恐怕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老头也有着非凡的经历，这些思量对他来说都是在脑中瞬间浮现，而无需像寻常人般仔细思考。

但若她并非如此想呢……

不可，我已向万魔山起誓，为了我魔族兴衰存亡之大计，切不可冒任何风险。

老头双眼射出精光，浑身真气开始调动游走，本来有些佝偻的身子笔挺微微前倾，展现出一股极大的压迫感，随时都可以出手。

多少年没有这种如临大敌的感觉了，沉睡多年的战甲传来阵阵激昂的战意正等待他的召唤。

但看着面前熟悉的女人，向来杀伐果断的他还是犹豫了，手中的剑迟迟没有拔出。

他想起第一次见越太后的场景，当时他才五十多岁，越太后四十来岁。

那是一个清风徐来，温暖怡人的正午。

老头正在屋外的草地上晒着太阳悠哉游哉的睡大觉，仿佛整个云泉山都是他的后花园。

谁知突然闯进来两个女人打搅清梦不说，其中那个老女人一言不合还大打出手，那感觉就像有人冲进你家不准你睡觉还按在地上打你。

然而结局很凄凉，老头惨遭凌辱，至少他是这样觉着的。

被迫花了三天时间帮她们建了一座木屋，那老女人就在旁边守着，一副监工的嘴脸，屁事不干，指手画脚，叽叽喳喳。

只是她还要照顾另外一个受重伤的年轻孕妇，也抽不开身去帮忙。

老头不是看在当时捡来的萧十三还是个婴孩离开娘胎不久的份上，早就自刎以证清白，这句话他平时也经常挂在嘴边。

不过后来证明没有越太后的话，萧十三也活不下来，毕竟老头真心不会带孩子。

木屋建完后发现比自己住的那间还漂亮，老头有些不乐意了，但在越太后的武力威逼下也只能憋在心里。

越太后强迫老头建的木屋是按神农门聚气修元妙法布置，借云泉山浓郁的天地灵气，再凭她强大的朱雀真元击穿年轻女人体内的金丹，使得天地灵气能主动进入其中短暂维持性命。

硬是让年轻女人吊着一口气强行多撑了十多日，最后生下张小熙才断气。

老头还记得她走的时候，雪白纤细的手指让张小熙粉嫩的小手紧紧抓住，眼睛是闭上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走的很安详。

从此四人在云泉山上安定地生活了下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十六年了。

想到此处，老头眉心皱成一团，既纠结该不该出手，又需时刻警惕对面的女人先动手。

然而越太后好似全然不觉，眼神恢复了常态，低头欣赏着宝剑道：

“镇神剑果真厉害，你不出鞘我还真无法确定”

老头心中咯噔一下，堵的慌，想死的心都有，竟然被一个老女人戏耍，想我一世的英明……

不等老头说话，越太后满心佩服道：

“即便是在你这老小子手上也如此霸道，可想当年那个人持这魔剑是何等威势。难怪天下传闻——镇神啸天仙佛惧”

老头闻言严肃的脸上也多了些傲气。

“十六年前你空手败在我朱雀神甲之下，今日你可想用此魔剑再试试？能胜我也说不定”

越太后仿佛才注意到老头的蓄势待发，挑衅地笑道。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心里也没底，若镇神剑真如传闻所言，她也没把握全身而退。

“你觉得呢，魔族第一军师，萧子夫！”

见老头没有回应，越太后冷不丁来了一句。

周围的空气再次凝结，老头虽然知道对方从镇神剑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但当说出来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心中隐隐觉着命运弄人。

他原为魔族第一军师，威名远扬，用兵出神入化，在诡道之上的造诣无人能及。

数十年前人魔两族凤鸣岭血战之后再未出现，相传已是战死，魂归万魔山。

魔君下旨为他立碑修墓，将其毕生功勋计入史书，供后世传诵。

“罢了罢了，早已看破，与世无争，又何必出剑！”

萧子夫没有正面回答，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遍布全身。

重新将剑贯入鞘中，连鞘带剑抱在怀里，多年的感情还是战胜了理性。

“不是传说镇神剑出鞘就必须见血吗？来吧！”

越太后还不放过他，挽起衣袖将白皙的手肘凑到老头面前，一脸戏虐的追问道。

怪不得张小熙那么喜欢欺负人，看来跟越太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毕竟是她从小带大的。

“哎哟喂我的太后，你也说了是传说”，面对朝夕相处了十六年的女人，萧子夫可不会语塞。

“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就跟平日里斗嘴般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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