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为君赦苍生

两军都停滞不动，大战即将开始，肃杀之气弥漫在空气中，让点灯人感到莫名的兴奋。

“无数年来，与无数人下这残局，而我亦是杀了无数人。你若投降，或许我一高兴会允许你多活几日”

“嗖……”一枝黑箭从城楼飞出，代表了萧十三的回答。

“噗”，静悄悄的战场上，弓箭入肉之声让点灯人瞪大了凹陷在眼眶中的眼珠，就像要掉出来一般，满脸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城墙上每三个人托着一个弓箭手，让射手站的更高，箭矢也能飞的更远。

并且萧十三在放出测量距离的箭矢时刻意少射了十来步，但这么短的距离很不容易察觉。

两者加起来箭矢至少可以多飞三四十步远。

“退！”，点灯人暗道不好，没有半点犹豫立即发令。

但终究是晚了，第一批箭矢呼啸着落下，瞬间倒下数百人，后续至少有三批飞矢凌空，顷刻便至。

一时之间惨叫声不绝于耳，让人听的心颤，这或许是张小熙与婆婆不喜欢人棋的原因。

还未等点灯人摆出攻击阵形就折损两千棋子，没有半点恼怒，目光更为狂热，这才是能提起他兴致的对手。

点灯人收起方才短暂的随意，正声喝到：“令！重整前锋营！”

这人棋中没有什么围困等待对手粮草枯竭之说，只能强攻。

而自古以来攻城战就最为残酷，根本就是拿人命去堆，这也是为什么攻城方必须有绝对的数量优势。

若四面围攻，令守城方分散其兵力，有一路突破则可破城，但这样变数太多。

若独攻一面，双方兵力集中一处，两军血拼死伤最大，最终能否破城难以预料。

正面强攻绝对是第一选择，箭雨开路前锋强行突破，亦能破城。

点灯人很清楚，以其现在的兵力，四面围攻略显危险，何况对手不按常理出牌绝非泛泛之辈。

主意已定，同时进攻其正南及东边的城墙，不仅可以互相策应，亦能分散对手有限的兵力，可谓是胜算在握。

但此时萧十三镇守的城墙空空如也，方才的弓箭手也看不见了。

静……，很静……，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还未有任何黑子出现在视线中。

一种力量无形中压迫着点灯人，让他不敢妄动只有等待。

终于黑城上出现了数千黑子，看来萧十三还是选择决死一战，而这也是点灯人最愿意见到的结果。

兵力悬殊的攻城战并不需要骑兵护住两翼，点灯人不再犹豫，留下一千骑兵镇守帅帐，三千长枪兵作为预备，抛出一个字：“进！”。

其余部队前出推进到东、南两面城墙弓箭射程外，摆开进攻阵形。

“啪”，额上的一珠汗滴落在萧十三身前的玉片上，对方的选择明显是最佳的，在不断的饱和攻击下，他最多能撑过一炷香的时间。

脑中飞速运转寻求着解决之法，并非是他怕死，而是在下人棋时他会忘却所有的烦恼，一心一意去对弈，只为了——赢。

“杀！”，点灯人不会再留给他喘息的时间，冷冷的声音飘然而至。

瞬间，喊杀之声响彻长空，天空中带着死亡气息的黑白箭矢擦肩而过，向着各自的目标飞去。

点灯人的弓箭手射出的白色箭矢还未来得及仔细俯瞰草地上狂奔的棋子，已经一头撞上又或是越上黑色城墙。

越上城墙的箭矢继续冲向守城的棋子，有些正中他们手中的黑色盾牌，有些从盾牌的间隙中穿过嵌入他们的身体，带来一阵参差不齐的哀嚎。

倒下的棋子留出的空隙立即被后排的棋子填上，就像琴弦始终拨弹不断。

不禁让人想起方才点灯人吟唱的那首《何以归魂曲》。

黑城上的士兵步调齐整，弓箭手被举盾的士兵保护着，举盾——挡箭——收盾——放箭，往复循环。

双方都在被持续消耗着，不过点灯人这边的损失明显更大一些，他倒不觉得可惜，因为这些场景对他来说稀松平常。

况且此时是在下人棋，即便是真正的战场又如何。

一将功成万骨枯，上位者的意志需要这些普通士兵来完成，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点灯人丝毫不管连续倒下的己方军队，只是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城墙之上的黑色棋子。

数轮齐射之后，白色军队已是兵临城下，真正的攻城战现在才刚刚开始，也是最惨烈的起始。

箭雨稀，人浪起。

士气极盛的白军蜂拥而至有如翻江巨浪，不断拍击着萧十三固守的城墙。

在如此悬殊的人数优势下，巍然耸立的黑色城墙摇摇欲坠，不再让人觉得坚不可摧。

城内大营，萧十三满脸肃穆，虽然震天的喊杀与惨叫声无法扰乱他的心绪，但是照此形势走下去：

城破，只是早晚。

“令，预备营前出，急速进攻南墙！”点灯人沉声喝道，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却又带着一丝遗憾。

南墙上白色的棋子已经站稳了两个点，这就像根据地，意味着城下的士兵可以源源不断爬上去，将白点慢慢扩大到整个南墙。

以他掌控全局的洞察力，决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南墙上的白刃战异常惨烈，双方都在此处投入重兵，死去十多人就只为了争夺脚下那一寸土地。

人棋中的士兵死去后，尸首依然留在原地不会消失。

本来就不宽敞的城墙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尸体让人难以下脚，特别是攻城梯架上的地方。

墙上是穿着黑色铠甲的尸堆，墙下是穿着白色铁甲的尸堆。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倘若是真实的战场会有多么恐怖。

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血腥味，耳中传来许多人死前声嘶力竭的哭嚎，眼中尽是满地的残肢断臂。

会有多少人会吓得畏惧不已，止步不前。

答案是——有，但极少。

即便你是胆小鼠辈。

在周围数万人的高呼“杀杀杀”的狂吼声浪中，你懦弱的心中是否会有那么一点点热血涌动。

在身旁的战友被敌人杀死的时候，你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丝愤慨不已。

若有，那你就具有步入疯狂的潜质，哪怕前方是尸山血海也不能阻吓你前进的步伐。

正如玄奘大师曾经在观察帝国与魔族的战争时有感而发：

“死亡令人胆怯，亦令人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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