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为君赦苍生

二人同时单手按在玉片上。

刹那间，两道绿芒分别从两块玉片斜射而出在空中交汇在一起，逐渐凝聚成一个浅绿色的三尺光球。

随着绿芒不断汇聚，光球的颜色越来越深，慢慢膨胀变大成一个绿色的圆球缓缓坠下，直到将二人笼罩在其中。

这绿芒很是奇特，穿透了地面的石板却没有伤及分毫，视线中能看到的是一个半球形的绿色光幕。

光幕中寂静无声，连之前从脚下传来的飞瀑轰鸣带来的震动也消失不见了，能让对弈者专心致志，不受外界任何影响。

半球顶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悄然射下一缕绿色光柱，似银河落九天，周围萦绕着星星点点的闪亮，十分漂亮。

光柱触地后似流水般立即向周围蔓延，渐渐铺满二人之间的空地。

铺在地面的绿芒明亮起来涌动不已，有凸起有凹陷，竟幻化出一片平原，精细到连有几棵树、几条溪都能看的真切。

一座十尺见方的漆黑城池从绿芒中升起，将萧十三与他的帅帐围在里面，看来他就是守城的一方。

而点灯人那边升起的只有一座孤立在平原中的白色帅帐，是攻城的一方。

这就是他们对弈的棋盘。

还差棋子。

萧十三微微皱了皱眉头，因为棋子自行出现在棋盘上，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这种情况在跟爷爷下人棋的时候遇到过，在他的记忆中唯有一种棋局，也是最难下的一种。

“残局？”

他不禁低声道。

总是有一线希望的棋局才能叫残局，也代表了设置残局之人心中的不甘。

人棋对弈中，这种攻防残局对防守的一方尤为不利。

只能被动防守并最大限度的消耗对手，争取伺机反杀，但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手攻陷。

萧十三坐镇城中，外面的情况看的倒是清楚，

不过从点灯人那边看过来，只能见到一座矗立在平原上的黑色城池。

棋子即是绿芒幻化出的士兵，城内萧十三的黑子只有五千人，而远处点灯人的白子却足足有两万多人。

即便白子是攻城方，亦是占尽优势。

萧十三的眉头逐渐锁紧，脸色严肃不敢大意。

“有意思，看来你也是懂棋之人”听到萧十三的低语，点灯人好奇道。

救治时没来得及查看他的包袱，之后又被小白叼走，并不知道里面有副虎玉战棋。

“此乃上古残局，名曰《何以归去》，你可想听这故事？”点灯人今日饮酒尽兴，趣味正高，并没有急着开始棋局。

“先生请讲！”萧十三也不急不躁，丝毫没有为自己盘面的不利而表现出任何担忧。

……

伴着点灯人略显哀伤的腔调，萧十三大概知道了这局棋名字的由来。

这残局的缘由已无法追溯，只是在残余的上古史书中记载有一小段灭国战记，后人东拼西凑大致还原了当时的情景。

遥远的历史长河中曾经有一名战无不胜的将军，为太阳神国开疆拓土无算，立下赫赫战功，终因小人嫉妒被诬蔑通敌叛国。

君王起初不信但是经不住小人日夜蛊惑，再加上将军功高盖主，君王疑心渐重，强令在外征战的将军回朝复命。

谁知回朝途中将军妻弟来报，家中九族皆被恶君投入鼎中烹为肉糜。

说完后，妻弟自刎而亡。

震怒之下将军投奔敌国，承蒙敌国君王信任，再拜为统军大帅。

原本太阳神国称霸一方，地广人众根基深厚。

奈何小人当道，将军走后各方势力更为肆无忌惮的争权夺利，太阳神国繁华的背后早已千疮百孔。

十年后将军亲率雄兵杀了回去，千军万马势如破竹，终于将当年的仇人围困在太阳神国的最后一座城池中。

君王早已知道将军是被人构陷的真相，但事已至此只能选择带领残余死忠负隅顽抗。

将军随即下令强攻，鸡犬不留。

想起自己的妻儿与家人，看着祖上先辈奉献一生的国家即将消逝在自己手上，站在故土上的将军感慨万千，不禁吟了一首悲怆的《何以归魂曲》：

……

孤城如琴凄凄，

金甲似弦切切。

羽箭疾拨铮铮，

奏何以归魂曲。

……

大概内容讲的是：

若把孤城的高墙看作一张悲凉的檀木古琴，那么城墙上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士兵就是它哀怨的琴弦。

而攻城时射杀这些士兵的漫天羽箭就好似快速拨动这琴弦的手指，仿佛在铮铮弹奏着国之将亡，魂归何处的哀曲。

而将军最后也自刎于城下，据说……

“轰轰轰……”，黑色军队整齐的调动声打断了点灯人的话语，萧十三没有兴趣再听下去。

先不说这故事的真假，在战场之上对错是无法分辨的，因为不管谁攻打谁，双方都会自然而然认为自己是对的。

人们常说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道理很简单，你只有活着才有资格去拿起记录历史的笔，哪怕那是毋庸置疑的上古史书。

因此故事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爷爷经常教导他的那句话。

“两军伐谋，攻心为上”

点灯人确实很厉害，仅仅是一盘还未开始的残局，已经将萧十三置于道德沦丧的那一方，而他才是天经地义的正义之师。

萧十三不再去想那故事，心里快速盘算着如何破解盘面的危局，大帅之气绽露无疑，若是让点灯人见到定会惊诧。

“还是有些章法，有意思”

点灯人只需听盘面的响动便可判断对手的排布，自言自语中流露出一丝高雅，他好像也毫不在意这个故事。

血腥的沙场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幅空白的画卷，麾下的士兵就是他的画笔，任他尽情挥洒创作出自己想要的图案。

若论征伐四方是一门精湛的艺术，那他早已登峰造极。

随着点灯人一个前进的手势，“轰……轰……轰……”，两个白色的方阵共一万人整齐的向着站满了弓箭手的黑城逼近。

方阵缓缓推进带起大片的烟尘，展示着凌厉的杀气，终于前方十数步远的草地上插着数枝从城墙上飞下来的箭矢。

点灯人很清楚，这些箭矢是用作测量距离的，再往前走便会进入对方的射程。

周围的参照物也在告诉他这个距离正好在射程外，毕竟他已经下过很多次这场残局，十分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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