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界特工

接到吉蠡安“取消任务”的通知，孟霄欢傻了眼。

“离开那里，马上。”

“离开……呃，好啊，好。”

“你还没进去吧？”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严厉。

“还，还没，”他不得不撒了个谎，“刚到楼下。”

“照我说的做，赶紧走，别让人看见。”跟着那边又补充说，“记住，这件事我从没跟你提过，我也没让你帮我办过任何事。”随后耳机里传来“叮”的一声，那边挂了机。

见男友怔怔发呆，禹菲菲用筷子夹起一片嫩牛肉，边往嘴里送边问：“是上面在催你回去交付赃物了吗？”

“赃物？”孟霄欢猛地回过神来，“不，刚好相反。”他嘴里含糊的说。

他两眼空洞地盯着自己的女人，脑子里嗡嗡作响，心里五味杂陈——任务取消，这事从没跟我提过——这么说，答应过的晋升也泡汤了。可他刚刚才答应帮菲菲还债，信誓旦旦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我见你的鬼！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那部相机就摆在餐桌上，现在却如同烫手山芋。令他感到恼火的是，他已看过相机里存储的照片，里面的确有料，有猛料。他们为何忽然放弃不要了呢？那可是犯罪证据。就凭相机里那些照片，就能将巨石告上法庭。

不，不行。凭他孟霄欢肯定不行。他斗不过巨石这样的企业。跟那个巨人相比，他不过是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打官司是艰难而费钱的事，这点认识孟霄欢还是有的。不如就拿这东西去跟巨石做笔交易，敲它一笔。想到这，孟霄欢心里开始筹算：要多少？十万？十万华币对巨石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却能替菲菲偿还债务。也许他俩还能提前举办婚礼。不，既然跟巨石开了口，就不能太小家子气。至少也得要五十万。

“在想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孟霄欢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我吃好了。你快回会社去吧，人家等着你的东西呢。”

“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

“东西不用送上去了。”

“刚才还一本正经大义凛然的，这么快就悔悟了？”

“不，我是说，这东西他们不要了。”

“不要了？”禹菲菲脸上露出挖苦的表情，“那你留着呀。”

“留着？这又不是我的东西。”

“那就还回去。哪拿的还哪去。”

“还回去？”孟霄欢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这女人。

“对，还给人家。然后告诉那位……他是位记者对吗？太好了，记者最喜欢失而复得这种情节，他们对曲折的经过感兴趣。你就告诉他，因一时糊涂，顺手拿了他件东西。回去后，由于受到良心谴责，寝食不安，所以决定还回去。就这么说。”

“你不是说真的吧？”

“我说你脑子到底开没开窍。”禹菲菲一脸鄙夷，“真与假都分不出？”

“你说什么，我都当真的听。”

“少来这套。我跟你说的，你哪句听进去了？这相机里既然有巨石会社的犯罪证据，你要么交给警方，当个荣誉好市民。哎呀，不行不行，那样他们也不会放过你。想来想去，最好还是交给巨石，要一笔赎金。”

“那你刚才，刚才不是还说让我还回去的？”

“当真了？我那是笑话你呢。”禹菲菲不紧不慢的说，“你以为别人家里说去就去？如果没有你们会社那块金字招牌，别说去人家里，就连大楼你都进不去。”

“是啊，我那手续只能用一次。”

“这不就是。等等，你不会还没跟你上司说东西到手了吧？”

“问题就在这里，吉蠡安以为我还没拿到东西。”孟霄欢抚着额头，“我去早了。”

“等等，这就是机会。”禹菲菲转着眼珠，“若是这样，那人家会查到是你拿的吗？”

“不会，我用了假身份，不会留下任何信息。这趟登记的也是常规上门服务。吉蠡安说那姓夏的不在家，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回来，所以根本查不到东西是什么时候丢的。”

“这不就得了。”禹菲菲摊开双手，“神不知鬼不觉，正好。”

“什么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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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它交给巨石。”

“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要这东西？”

“所以我说你脑子笨。”禹菲菲隔空指了指孟霄欢的脑门，“他们肯定要。”

“其实，我刚才考虑过这个问题。”

“考虑过什么？”

“怎么跟巨石做这笔交易。”

“好啊，你小子。”禹菲菲撇了撇嘴，笑了。

但孟霄欢知道，干这事也不那么容易。

午餐后，孟霄欢并没回去上班，而是跟禹菲菲一道去了她家。他俩先缠绵了一番，尽兴之后便躺在床上开始筹划。孟霄欢决定听从女人的建议。

“给他们写封信，”禹菲菲抬起白花花的肩背，用肘撑着，一手托着下巴，胸部几乎触着孟霄欢的鼻子，“把我们的条件都写上去。”她似笑非笑的说。

“可能打电话更好。”孟霄欢看了看面前那两只相互挤压着的物体，语气犹豫。

“不，不能主动打电话。这种事一开始都是写信。写信安全，不容易暴露身份。”禹菲菲显得很内行的说，“你没看间谍戏里都这样，而且一定要用打字机写信。然后等他们先打电话过来，确认谁是联系人之后才能跟他单独联系。这样比较保险。”

“你确定要这么做？”

“对，听我的，不会有事。”

“其实打个电话就行。”既然决定干，孟霄欢希望从速从简，以免节外生枝，“别信什么间谍戏里那些套路。咱们有隐私保护法，没人能追踪电话。”

“相信我，这世界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美好。”禹菲菲摇着头，煞有其事的说，“在这件事上你就听我的。我比你懂得多。”

“那好吧。难道我们还要添购一台打字机？”

“当然了，傻瓜。那种古董，二手店花不了几个子儿就能买到。但记得用现金。”

“好，我去弄一台。”

他俩商量好了，决定用二手打字机给巨石设在粤城的管理机构写封信。

孟霄欢开始行动起来。他买来打字机，开始写信。在征求禹菲菲意见后，他在信中这样写道：阁下，我这里有件东西，里面有显示属于贵社，却不容于法律的通讯设备——相信您看到这里，马上就能明白我指的是什么。那些设备不该存在，除非没人知道。目前能证明那些设备存在的唯一证据在我手里，如果想要这些证据，请联系——按照菲菲的交代，他没落款，只在后面留了一个从地下市场买来的通讯器号码。

“他们查不到这个号码，而且我们用完就丢掉。”禹菲菲告诉他。

这封信第二天一早就被发往了巨石粤城分部，收件人写的是“最高负责人”——因为他俩都不知道巨石在粤州的负责人叫什么名字，也不想知道。

吉蠡安这两天心里很不踏实。

自从让孟霄欢取消任务之后，那小子就没回会社了。关于这个问题，吉蠡安能理解。他认为那家伙就是个势利鬼，削尖脑袋想往上爬。可他跟自己另外两名得力助手还不一样，有时会表现出令人不解的“正直”。吉蠡安不想让他参与自己那套原本运行良好的机制，就是担心这小子搞不好会坏事。果然，说不来就不来了。不，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不过，孟霄欢并非吉蠡安担心的对象，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不会有任何威胁。吉蠡安担心的是那个消失多日又忽然出现的家伙。谁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掌握了多少不利于百合百花的证据。最令吉蠡安感到惶恐的是，会社所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是直接参与者，真要出什么差错，自己绝脱不了干系。当初派两名手下去查夏寅秋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虽然不是他的意思，可他也打心眼里希望能把这事办利索。不过，两个人一去不回，竟跟那夏寅秋一同失踪了。可以说，从失去两名手下的消息那天起，吉蠡安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他私下里对此有过好几种猜测，最坏的——不，应该说最好的情况，是姓夏的永远也不会再出现。

但他没想到夏寅秋又回来了，而且是一个人回来的。

如今他已动用一切可能手段去查找，但李浒和邵安平两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始终没有半点消息。思来想去，吉蠡安还是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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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那位掌控一切的家伙打个电话。

他注意到，铃声在耳机里响了好几遍，那边才接。

“老板，我打这个电话，还是想问问李浒和邵安平的事。”吉蠡安一鼓作气道，“既然姓夏的已经出现，他俩怎么说也该回来了。您依然没有他俩的消息吗？”

“没有。”对方回答得很干脆。

“那姓夏的回来之事属实吗？”

“千真万确。所以才叫你终止任务。”

“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东西还是要拿到，不过得换个方法。也许到时还会让你的人出马也说不定。”

“我的人？我手上已经没人了啊。前两天派那枚新子去做那件事，就是冒险。”吉蠡安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而且那小子已两天没回来上班。他把我炒了。”

“没回来？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不声不响就不来了。不过，我估计是因为没有兑现对他的承诺。”

“就这么点事？那就先安抚安抚他。”

“还说呢，已联系不上人了。打电话也不接。”

“那算了，反正你也不想用他。”

“是的。我观察了他很久，始终不放心。”

“他没接触到那个秘密吧？”

“当然没有。”

“那就不管他。”

“可我担心，那东西没拿回来，在姓夏的手上始终是个威胁。”

“别担心，这问题会解决的。”

“那李浒和邵安平的事？”

“你担心什么？”

“我是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总不是个事。”

“那不也挺省事。”

“省事？”

“他们知道太多，真要消失了也好。”

“可是，万一这些事都被那姓夏的得知，我们……”

“哼，”对方重重哼了声，打断了他的话，“他要有真凭实据，早捅出去了。”

“你确定他没有？”

“就算有，也就几张照片。”

“那还不够？”

“我们真正担心的，不是几张照片的问题。”

“那是什么？”

“你不该问这个。”

“那我们总得采取点什么预防措施。”

“不，你什么也不用做。已经告诉你，剩下的事我来做。”

“老狗东西。”挂了电话，吉蠡安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临江区坦途大道十八号金宓大厦三十九层，巨石会社粤城分部社工科办公室。

挂了吉蠡安的电话，薛锷脸色铁青。他这会儿没心思管吉蠡安手下那两人的死活，他眼前有更麻烦的事需要处理。他闭上眼，身子缓缓后仰，把头紧贴在那把有些硬的皮椅靠背上，深吸一口气。刚才他没告诉吉蠡安，就在跟他通电话之前不久，他这里收到了一封讹诈信。按照会社安保方面的规定，凡是这种来历不明的信件，统统交由他社工科处理。而他很快便对那封信的真伪进行了鉴别，很遗憾，那封信上的讹诈内容“真实可信”。尽管对方没留姓名，只留了个查不到来源的通讯号码，但那显然就是他，夏寅秋，那个令他寝食难安的家伙。有意思的是，从那封信看，对方这次改变了态度，居然想要钱。这令薛锷感到迷惑不解。老实说，他宁愿相信对方寄这封信来，不过是想嘲弄他一番。

他对那人恨得咬牙切齿，却毫无办法。

对付夏寅秋，尽管他有权采取更为严厉的措施，他也有那个能力，但他并不想那么做。至少目前还不想。夏寅秋是个名人，而且是媒体界的名人，稍有不慎，就可能引来麻烦。这种事已经有过教训。薛锷是个老派的人，习惯遵循传统方式行事。二十年从军生涯，更强化了他的机械意识——有条不紊，丝丝入扣的执行命令。在他看来，这是极为可靠的作风。而对于当今这个飞速发展的所谓电子时代，他多少有些抵触。

接到那封信之后，两名社工科特勤人员已遵照他的指令，开始着手调查。薛锷让他们从那个通讯号码开始查。他要核实信件的确是由夏寅秋所发。

对他来说，这是又一场战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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