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之路

诺顿立马在西普迪尔河西岸，鹰屠少有的安静地站在他的肩膀上。

东方远处敌军的战旗若隐若现，诺顿正在静静思考着进退大计。

一名游骑兵飞马过来，勒紧缰绳，向着诺顿颔首示意：“殿下，敌军大概五千人，就驻扎在安德平原东缘！”

“在平原驻军，他们是疯了吗？”诺顿不敢相信河对岸那帮智商堪忧的蠢货曾经以三千人马攻下摩纳斯。

“殿下，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请您赶紧下令渡河吧！”贾斯提公爵大喜过望。诺顿凝视着东方，“不可大意——他们真的已经愚蠢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一旦渡过了西普迪尔河，在战事失利的时候，我们很难撤退；渡河之半，一旦敌军发起攻击，我们将很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殿下！”贾斯提公爵提出异议，“您为了快速追击敌军，此次我军前来的基本都是骑兵，目前我们身边有超过六千名骑士和两万余名骑兵，一旦我们渡河成功，在安德平原上一字排开，那么就凭敌军那五千多人，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殿下，斯塔王国骑兵的优势是绝对的！”贾斯提公爵不停地劝说着诺顿，但是诺顿依旧逡巡不前。

“哨骑有发现敌军的伏兵或者援军的迹象吗？”诺顿最终还是心动了，平原之上，凭借自己绝对优势兵力的骑兵，他实在想不通对面有什么制胜之道；“殿下，我们探查了整个安德平原，方圆百里之内之内，没有其他敌军了！”

贾斯提公爵见诺顿已经心动，赶紧补充道：“殿下如果担心他们趁我们渡河的时候发动袭击，不如先派四千名步军快速渡河抢滩，为骑兵渡河做好万全的准备！”诺顿又思考了一会儿，终于点了下他那高贵的头：“就这么办吧——此战务必要全歼敌军，但要生擒敌方统帅！”

“是！”

帕特兰多军驻地。

“卡尔大人，我军现在的多少辆长驱？”齐格里斯坐在上首位，身子前探，询问坐在右侧的卡尔伯爵。卡尔伯爵笑了笑，“此次出征总共有一千八百辆长驱随军，我出发之前命令家臣在花戈城继续打造；目前，除了三百辆长驱跟随哈罗德侯爵的大军，其余的一千五百辆长驱全部都在这里了。”

齐格里斯满意的点点头，正准备说什么，伊凡从外面走了进来，“斯塔军正在渡河，他们的步兵在河边修建了营寨，目前战马正在渡河！”

齐格里斯坐直了身子，“大概有多少人？”

“三万到五万，大部分都是骑兵。”齐格里斯长出一口气，“看来这场战役，注定要成为整场战争的关键！”

伊凡走到左边第一位坐下，“齐格，卡尔伯爵，你们没什么感觉吗？”齐格里斯与卡尔伯爵面面相觑，“什么感觉？伊凡你不会害怕了吧？”

“我会害怕？”伊凡翻了个白眼，“白虎的血液在我体内沸腾！难道你们不兴奋吗？”齐格里斯哈哈大笑，卡尔伯爵也露出了高雅的微笑。

“你们笑什么，仔细想想——我们只有六千余人，而敌军的数量则可能是我们的五倍，甚至十倍，而且可都是大陆的骄傲，最精锐的铁骑！”伊凡手舞足蹈地说着，“此战过后，我们将把他们全部斩落马下，从此以后功成名就，我仿佛已经听见少女们在议论‘帕特兰多家出了两个少年战神！不仅英俊帅气，而且战无不胜！’”连卡尔伯爵也少有的大笑起来。齐格里斯好不容易捋顺了气，“你就这么确信我们一定会战胜吗？万一咱们输了，对面可就功成名就了！”

伊凡一脸不以为然，“未战而先泄其气，兵家之大忌！父亲是四神在大陆的代言人，咱们也算是二代代言人吧！四神绝对会保佑我们的！”

齐格里斯打趣道：“现在不心疼丢了摩纳斯了，小少爷？”“齐格里斯，你这家伙，总是逮住一件事情不放！”伊凡抱怨道，“我那只是一时糊涂；现在我想明白了，蟾蜍吞下了萤火虫，可是自己依旧不会发光；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小少爷——那都是小女孩们对我的爱称——在军队里面，就叫我小白虎吧！”

“小白虎？我看是小白脸吧？”众人哈哈大笑。

半晌过后，笑声渐止，齐格里斯正色道：“列位，至少有一点，伊凡没有说错——这场战役，将是我们生死存亡胜败荣辱系于一线之战——只可胜，不可败！”

卡尔伯爵点头称是，“现在已经没有胜与负了，只有生与死。”

齐格里斯起身，卡尔伯爵与伊凡也跟着站起来，三人一同走出大帐；帐外除了站岗巡逻的士兵之外，都正在磨刀霍霍，此时看到三员主将出来，都纷纷起身。

“将士们！此战只有两种结果：我们共同阵亡，或者共同荣耀！我说过，要让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载入史册，就让我们用敌人的鲜血，在史书上书写我们的大名吧！”

“吼！”“必胜！必胜！！必胜！！！”

清晨。

贾斯提公爵两腿一夹马肚，缓步走过由四千名士兵组成的五排中军方阵，接着慢悠悠地通过骑兵阵营，来到诺顿身边。战马嘶鸣声不绝于耳，金属的光泽不断流转，呼啸的风掣动着各色战旗。

“殿下，我很久没有见过这么雄壮的军队了！”贾斯提公爵看了一眼诺顿的表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殿下，您又在担心什么？”诺顿用下巴指了指前方，“那是什么？”

贾斯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对面帕特里斯军阵前方，有一排黑色的庞然大物。

“什么，辎重车吗？”贾斯提公爵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诺顿缓缓摇了摇头，“辎重车需要六匹马才能拉得动吗？”

“齐格，斯塔王国的蠢货们好像看傻了！”伊凡笑道。齐格里斯站在刚刚建好的中军指挥台上，俯瞰着双方阵型；“长驱的缺点是机动性。如果敌军用轻骑兵进行迂回战术，可能会对我军不利。”“不错，”卡尔伯爵表示赞同，“我军应当率先发起攻击，逼迫对方骑兵与我方正面交锋。”

“不，还没到时候。”齐格里斯回头看了一眼远方，淡淡的说道。“齐格，你在等什么？”伊凡表示不解。齐格里斯神秘一笑，“等待一只援军！”

“援军？我们还有援军要来？那这场战争岂不是赢得更轻易？”伊凡竟然面露不悦。齐格里斯哈哈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殿下，要不要向前迫近？”贾斯提公爵提议道。诺顿缓缓摇了摇头，“在没有弄清敌方那个庞然大物究竟是什么之前，先不要轻举妄动。命令弓箭手时刻准备射击！”“是！”贾斯提公爵朝身边一个传令兵使了眼色，后者立即过去传令：“弓箭手——搭箭——！”

时间一分一秒从每一个人的心头流过，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痒难耐。齐格里斯时不时回头看向远方，却迟迟不下令进攻。

“齐格里斯，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伊凡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齐格里斯就是最后一次看了一眼天空，哈哈大笑，“时间到了！”“到了？哪有援军？”伊凡左顾右盼。

齐格里斯伸手指着那已经升起的太阳，“那就是我们的援军，火神的恩赐！”

伊凡还没有反应过来，卡尔伯爵已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齐格里斯继续道：“此时阳光已经直射对面弓箭手的眼睛了，这难道不是火神的恩赐吗？”

不等伊凡回味，齐格里斯站直了身子，“长驱军！冲锋——弓箭手，掩护——”

刹那之间，九千匹披甲战马同时奔腾，仿佛山崩地裂一般得巨响，排山倒海一般压向斯塔军；一千名弓箭手的动作整齐划一，只见一片黑色的乌云从帕特兰多军大营飞向敌军。

巨响同时也惊动了斯塔军，给他们以灵魂深处的震撼。

“弓箭手——”诺顿高声下令，所有弓箭手都将弓拉满弦，但强烈的阳光迫使他们无法睁开眼睛，在强光的照射下甚至有一些头晕；“放——”斯塔军弓箭手刚刚放箭，下一秒却发现自己身上中了一箭——帕特兰多军的飞矢已经在阳光的掩护下射了过来。而他们的箭对长驱战车没有起到丝毫的阻挡作用，箭矢撞在战马的铁甲上，只能下了一个浅浅的凹陷，反观斯塔军倒是有不少骑兵中箭身亡。

“殿下，下令吧！”贾斯提公爵笨拙地举起盾牌抵挡着飞箭，眼睁睁地看着作为王国骄傲的高傲的骑士们一个又一个倒下，在他的眼里，此时只能一战。

鹰屠飞向了高空躲避箭矢，诺顿狠一咬牙，“骑士们！骑兵们！冲锋——”

“呜————”伴随着深远悠长的号角声，斯塔王国的骑兵们终于等来了进攻的命令，他们催动战马，长啸着朝敌军飞奔过去——

两军交汇的刹那，有的骑士直接被长驱撞死，也有的战马被撞倒之后被六匹战马踩踏、被车轮碾轧致死；没有正面与长驱相撞的骑兵，战马也被长驱战车两侧的弯刀斩断了双腿，高高在上的骑士们被狠狠地甩到了地上，沦为肉糜……

冲在第二线的骑兵们看见第一线的骑兵完全惨败，他们想要停下来，但是已经刹不住马了，反倒被长驱战车上的射手给射杀；而第二线骑兵的突然减速也让后面的骑兵猝不及防，不少骑士撞在了一起，人仰马翻，生死不明，即使有侥幸存活下来的骑兵，刚刚爬起来，又中了帕特兰多家的飞矢，一命呜呼……

场面混乱至极，但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出斯塔王国正在处于劣势。斯塔王国的弓箭手们由于视力受阻，只能胡乱放箭，不少斯塔王国的骑士们竟然死在了自家的箭下。

诺顿看着刚才还不可一世威武雄壮的骑兵，此时哭爹喊娘的惨象，忽然间仿佛失聪一样，战场上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可是时间仿佛又放慢了流速；他可以清楚地看见骑兵们哭喊的痛苦表情：一名葬身车轮下的骑士吐出一片猩红；另一位骑士挣扎着爬起来，却被一箭射穿了脑袋，身体像稻草人一样倒下；更有倒霉的骑兵脑袋被长驱两侧的弯刀割断，顿时鲜血如喷泉一般涌出，没有了头颅的身体不停痉挛着……

“输了。”

本来没有声音的世界突然传来了一声“输了”，诺顿看向四周，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恍然却又觉得那声音如此耳熟；仔细想想那竟然是自己的声音:

“输了!”

忽然有人拽了一下自己，是贾斯提公爵，他用力摇晃着诺顿，张大了嘴巴，好像在喊着些什么；诺顿皱着眉头，用尽全力去听，恍恍惚惚好像听见了：

“撤退吧！殿下——”

撤，撤退。

诺顿的世界里突然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撤退！”他发了疯似的高呼，“撤退——全军撤退！”

已经在崩溃边缘的斯塔王国军队彻底崩溃了，贾斯提公爵抢过诺顿手中的缰绳，“撤回营寨之中！弓箭手据险反击！”

已经在战场上陷入绝境的骑兵们听到了撤退的号令，又开始不顾一切的后退，再度引发了踩踏。哀嚎声，马蹄声，骨头破碎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密林之中。

“咕咕。”冰又不知道从哪里叼来了一些奇形怪状的果子，放在安迷尔的手心里。

“你确定这些都可以吃吗？”安迷尔看着手中这些黑色的绿豆大小的果子，一时间不敢下嘴。冰听懂了他的话，啄起一个便吞进了肚子里。

安迷尔带着这一万军队突进了两百里，一路上除了偶尔遇到几个残兵，根本没有碰上一个成编制的部队。从残兵的口中得知，马德拉大军似乎发生了哗变，这让安迷尔不得不担心，此时马德拉家的军队是不是已经全军覆没了。

“报！”

“进。”估计又是发现了几个残兵。安迷尔抚摸着冰背上的羽毛，他已经不对联合马德拉家的军队抱有希望了。

“我军哨骑探报，安德平原附近有大规模野战！”

安迷尔抚摸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安德平原？在摩纳斯西边吗？”

“是的，已经跨过了西普迪尔河！”

安迷尔继续抚摸着冰，“看清交火的是谁了吗？战况如何？”

“大人……”

安迷尔的手再次停了下来，内心中隐隐感到不妙，他倏得站了起来，吓了冰一跳，冰扇动着翅膀，落到了他的肩上；“是诺顿在打？”

士兵微微点头，“诺顿王子的军队和那支白纹黑虎军在作战，而且，而且……”

“而且输了？”

士兵俯下身子，将头扣在地上：“惨败……敌军运用了一只从未见过的新式武器，体型庞大，由六批战马拉着，对我方的骑兵部队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他们是怎么绕过摩纳斯的？！”安迷尔怒不可遏，来回踱来踱去。忽然，他停了下来，“我明白了，敌军用摩纳斯作饵，引诱他们上钩，为的就是在野战中击溃我们的军队——敌军有多少人？”

“遮天蔽日，排山倒海，不清楚明确人数……粗略估计双方投入的总兵力应该达到了十万……”

“十万？！难道……哈罗德已经越过我们了吗？”安迷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快，传令全军拔营！回去支援诺顿！”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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