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与夜的游颂之歌

强烈又耀眼的光线照射紧闭的眼睑，清冷的温暖透过缠绕着的无尽黑暗抚摸他的灵魂，在凝固的噩梦深渊之中，就如同一条有力又坚韧的鱼线将他紧缚着向上托，直到抵达海面之上。

伴随着大口大口的喘息，洛佩斯像是干涸地面打挺的鲤鱼陡然从镂空的木质结构中坐起。

“我喜欢蓝色的月亮，洛佩斯。”

他的耳旁传来柔软低语与清脆笑声，被水滴粘附的双目穿插着模糊视线传递来的一片翠绿，他难以分辨眼前的状况。

随后他又听到她问：“好梦？”以及凑到眼前的，她递来的手帕。

“咳咳”，洛佩斯无力的干咳。他暂时没心思回答她的问题，呛水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几近窒息，但幸好还能感受到她给他擦拭水滴的温柔动作，让他不必为紧闭眼睛的黑暗忧愁。

他嗅着绿叶环绕的清香气味。很快，眼睛再次恢复清明，也得以望见身前艾雅精致的笑脸。

洛佩斯晃晃脑袋，期望自己已经有些僵硬的思维能够因此恢复运转。他目光摆动，从不断摇动船桨的艾雅身上挪移至承载木质小船满是浮萍的湖面，与站立在没腰深湖面里的高大树木，枝叶低垂着触碰湖面。

但他仍旧没搞懂自己此刻的处境，因为一只角上缠绕花环的棕色小鹿在湖面上行进，高高跃起以躲过他们的小船，还有抬起头便能看到的，艾雅所说的蓝色的月亮。

他第一次分不清自己身处于白昼还是黑夜。明亮的四周让他甚至能够看清远处树干上静静趴俯的白色小虫。

“真希望我还活着。”

洛佩斯疑惑的喃喃自语。他保有的最后记忆，只有迎面而来的巨大火球。

“哼哼，湖面还能倒映出你的影子，洛佩斯。”

艾雅用船桨推动树干，调整木船的船体。

“看来这里还不是生命的尽头……”洛佩斯解开水袋，顺手把手帕还给她。

“所以我喜欢这里的景色。”她笑着：“林稍间裹挟的味道叫人留恋。”

等待洛佩斯喝完第一口水时，他便接下艾雅的职责，推动胳膊继续摇动双桨，“这么多的绿藻都是哪来的？”他注视剩下满是绿藻的湖泊。

“我猜，它们是动物的岛屿。”她抿住嘴，抬起双臂，棕色的长靴抵向木船中间用来固定船桨的桨锁的延伸部分，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这是否有些相形见绌？”洛佩望着轻咬下唇的艾雅，也把蜷着的腿稍稍伸开了一些：“我只希望这湖泊里有鱼可钓，至少可以给我消磨些时间。”

“鱼儿可不会咬你的钩。”艾雅歪着身子，手掌漫出小船，指尖略过湖面，伴着跃起的散发浅白光芒的肥硕鲈鱼，目光安静。

“如果你不从中作祟。”洛佩斯用握着船桨的手指指鲈鱼。

“哦，这可难倒我了。”

她一边抚摸用头颅轻顶她指尖的鲈鱼，一边倾听流连白云旁的清脆鸟叫，又昂起目光陪同成对的白羽??从天空中降落。

??煽动的翅膀慢慢停止挥动。松开的爪子让它们携带着的剔透果实滚落进船底。数声短暂又嘹亮的鸟叫后，??捏紧爪子站立于木船的船壁上，抬起鸟喙张望四周。

“晚上好。”

与??的相望短暂维系后，艾雅用额头碰碰它伸来的鸟喙，又说：“这看起来像是水杉树的果实。”随后，她猫起身子用手掌裹住果实，又长长呼出一口气，失去力气似的躺向木船，同时把水杉果用胳膊向上推：“你一定想先尝尝这个，洛佩斯。”

接着，她把手肘磕在船边，用手掌支撑起慵懒的脸颊注视他，不顾垂落的窜逃发丝，揉揉??洁白的羽毛，捏着果实送到嘴旁咬上一小口，细致的咀嚼后说：“嗯，尝起来很像枫兰树的干果。”

一边描述，艾雅一边把果实递到他身前，注视着的晶莹目光被眨动的睫毛短暂掩盖。

“森林的馈赠？”

“当然，森林的馈赠！”

看着洛佩斯接过果实后，艾雅轻轻闭上眸子，又饶有兴致的开始哼唱。

摇动双桨的动作短暂停顿，因此洛佩斯能够稍微休息一会，这是目前让他感到庆幸的事情。

他把身子向后靠，直至触碰到船头，斜躺在不算大的船身上，双腿抬起，搭在中间延伸部分，艾雅给他留下的空隙上。

他听着身旁灵动的歌声，嗅着林中的清新空气，悠闲的欣赏四周优美的景色，揉搓手心光滑的果实，感受白羽??跳动着在船边挪移身体，最后好奇的把鸟喙伸向他的脖颈。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最好老实点。”

洛佩斯发出一声欢愉的轻叹，轻手轻脚的推开??，还细心的替它摆好之前的姿势。

由此，他忽然觉得艾雅所言非虚，“林稍间裹挟的味道叫人留恋。”

他目光不禁温柔起来，便张开嘴咬一口唇边的果实。又注视刚刚逃离的棕色小鹿从远处折返以及艾雅停止哼唱后的狡黠笑容。

显而易见的，那果实的味道不会让人做出任何的正面评价，非要说的话，就像是发了霉的树脂。

“生活是不是过于艰苦了些？”

洛佩斯又咬了一口手里的果实，若真把这个作为今晚的食物，他倒也不抵触，比起已经快要发霉的腐肉，显然是这个果实的味道更好。

“是吗？小鹿可挺爱吃的。”

艾雅昂起脸颊，眸子低垂着注视他，嘴角掩藏的笑容恍若秋水一色。

“小鹿……我说，其实也没那么难以下咽。”

洛佩斯噘噘嘴，眉头带着眼睛一同向下走。

“我就说，‘你会更喜欢这个。’”艾雅挪动双腿，搭在另一边：“不过只是有些苦啦。”

船身小幅度的摇摆，棕色小鹿在近旁停下脚步，低下脖子舔舐起湖水。

“一只漂亮的花环绒鹿？”

洛佩斯把手中剩下的果核摆在船头。

“花环绒鹿？”她轻皱着的眉间带着少见的疑惑，很快又被恍然大悟的笑容取代：“它知道自己叫这个名字吗？”

“习惯使然。”洛佩斯停下手中已经快要成为条件反射的动作，迎接花环绒鹿的跳跃：“小时，我总是乐此不疲的为新发现的物种起名。”

“你的朋友？”他问。

“嗯，新朋友。”艾雅点点头：“它说它叫花环绒鹿。”

她眨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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