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与夜的游颂之歌

海斯在马背上颠簸，身体外的余温正慢慢远去。

他身前，昏黄的束线辉映大地，停留于脸庞；远处，夕阳留恋于天空，柔软的火烧云在地平线一角缭绕。

烈酒维系海斯身体的暖意，晚风的萧瑟远远吹不尽他的慷慨。

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内，艾德文娜正骑着一匹矫健的战马漫步前进，身上飒爽的银色铠甲被光芒映的发黄。

她一边小口啃咬着手中的食物，一边在手中的地图上规划路线。

“你应该知道我们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行军路线，海斯。”艾德文娜叼住面包，伸手从铠甲内衬的口袋中掏出一根短小，为精简而做出修改的羽毛笔，在右手捏着的地图上打下标记，并大致估算出距离写在一侧。

“我知道，我知道！艾德文娜，不必担忧，饶些近路可不打紧。”海斯噘噘嘴，拍拍捆在马匹恻腹的钓竿：“我只是感觉到，镜水湖的鱼儿已经迫不及待接受荣耀的召唤了。”

说完，海斯发出爽朗的笑声，远方的树干甚至清晰可闻的抖动枝叶。

“老混蛋！”

艾德文娜看着他满是皱纹的脸庞与几抹苍白的头发，只留给他一个白眼与一声低低怒骂，就挥动缰绳让马儿加快步伐向前跑去。

微小的变动让本来平静的马蹄声霎时变得杂乱起来。艾德文娜离开时，海斯派去侦查的一队骑士正巧高举阿兰汉城的旗帜从侧前方绕回来。

“四周目前没有发现恶魔的踪迹，大人。”

他向海斯报告侦查的情况，并调转马头，与海斯并肩。

随后，整个分离的骑士小队便再次融入队伍之中。

“嗯，如我所料，那些恶魔正对贾德森镇虎视眈眈呢。干得好，亚高。”

海斯冲他点点头，对他的稳重的态度表示嘉奖，还把手里的酒袋递给亚高。

他的胳膊笔直的向前推，就算亚高摇着头拒绝，他还是固执的把酒袋塞进他的怀里：“不要对老人的酒说不，有时，这会给你一些新的启发。”

海斯的一意孤行让亚高不得不点头应许，并回答说：“是的，大人！”

然后，他抬起已经拔开塞子的酒袋喝了一大口。温热的烈酒经过口腔，顺着喉咙向下流动，短暂的延续中赋予他身体灼烧的触感，致使他不得不奋力的咳嗽才能够稍稍缓解疼痛。

这让海斯又不禁开口大笑：“时间的沉淀总叫人麻木，年轻人喝不下烈酒是件好事。”

他捏紧手中的马鞭与一并攥着的缰绳，手掌冲上接住亚高丢回来的酒袋，喝一口干涩的酒继续说：“也许你不知道，孩子，除了经验丰富的猎人外，很少有人能够在初次进入库特勒山脉时不在这里迷路。”

酒袋被海斯握在搭于腿上的另一只手里，脸上展现短暂的平静，回忆起洛佩斯在他的引导下第一次进入库特勒山脉时，追随黛尾绿颈鸭的“咕嘎”脚步，沉睡于低深树洞时他的焦急。

“不，大人，在参军之前，我曾在索尔兹伯里峡谷里依靠猎杀岩羊维生，有时也会在库特勒山脉里打鱼。”亚高敲敲马镫，安抚因为松鼠窜过而稍稍受惊的马儿。

“你曾经也是一位猎人？”海斯有些惊喜。

“不过是追随父亲的脚步。”感受着手腕沉重的压迫，亚高准备休息一会，就捏着旗杆，用不算粗的麻绳把旗帜缠绕在马背上。他与这个家伙已经有了些默契，所以不用担心胯下马匹会因此躁动。

“所以，你父亲希望你参军？”海斯看一眼不远处从土坡掩埋后跃出的镜水湖。他乐意与士兵谈论琐事。

“嗯，他曾经是……一位光抿骑士。”亚高从马鞍旁解下自己的酒袋：“但他死了。”

“而我母亲靠着在耶基斯镇，杰诺斯的集市上卖那些织的衣物维生，并且还得靠那点微薄收入养活我的五个弟弟妹妹。”

“只是打猎没办法帮助我的母亲。”亚高小口轻饮，脸上露出愧疚：“我需要每月的军饷，还有那些粮食补助。”

他口中含着的酒水似乎在一瞬间变得难以下咽：“这就是我参军的原因，大人。”

毫无底气的声音，海斯仍旧表示理解。接着，他从马背上拿出一块艾德文娜准备的面包扔给亚高说：“当然，谁都需要这些，我的孩子。这没什么值得羞愧的，全部都是你应得的。”

海斯一生征战，数次死里逃生，岁月的流逝使他怀抱荣耀，时光的萧然也曾让他流落平贱，直到他真正感受过生活才知道，荣耀并非强加于身，而全来自于内心的信念。

他伸出宽厚的手掌，轻抚亚高的后颈：“你只是做出了一个选择，一个正确的选择。”

海斯怀念起年轻时的壮志未酬。直到现在，他都仍然秉持着自己的信仰，并且深深相信着，时间会印证他的道路，即便他知道，等待他的终点只有战场的坟墓。

“不论如何，这是伟大的，亚高。只是你需要去证明，去向你自己去证明，证明伟大从不在于俗世的评判。”海斯与他撞杯：“不要叫你经受的磨难最后全部化作过眼云烟。”

海斯露出微笑，云霞褪去，夜晚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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