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与夜的游颂之歌

坐在柔软的草地上，抬头凝望被高大枝干遮挡的夜空时，他便静静感受夜晚的微风不断从身边略过。于是，那夜晚轻抚树叶留下的“飒飒”声，也叫海斯心中欢愉。

这少许的平静，让他心中轻叹久违。

“重甲骑兵团，道尔蒂骑士最精锐的部分。”

收起高昂的目光，海斯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缪哈姆德。

“他们在平原中一往无前。”缪哈姆德轻轻摇头：“但我不认为贸然进攻伞菇河营寨是个正确的决定。”

“实际上，这是否有失稳妥，大人？”

“不，缪哈姆德，对于战争，唯一稳妥的事情只有取得胜利。”

“哼哼，别那么严肃。”笑声爽朗，海斯兴致忽起的高举酒袋与嵌在枝叶之上的绝美景色撞杯：“今晚，景色优美，缪哈姆德！”

“看看那灰色的月亮吧。现在我常常感叹，能看到挂在天空中的灰色月亮是件让人舒心的事情。”

“那红色的月亮营造了太多不幸。”

缪哈姆德的手掌搭在剑柄上，与海斯一同昂起头：“我需要庆幸，我还有心仰望月亮。”

“这是一幅美景。”用力拍拍沾满泥土的双手，海斯慢悠悠的从草地上站起身：“但月亮没办法让我们赢得战争的胜利。”

“是啊，大人！”他对此表示应允，潜藏的话语则在随后脱口而出：“可就算如此，我们也仍旧在仰望着月亮。”

缪哈姆德望向远处：“我们都心知肚明，这场闹剧同样没办法让我们赢得战争的胜利——这场向死亡挥出长剑的战争。”

“一场闹剧？”海斯扬起轻笑：“也许你说的没错，缪哈姆德。若是我不了解纳尔塞，我也会认为这是场闹剧。”

“也许纳尔塞正是看上了你这种性格。”

“恕我直言，大人，我从二十岁向纳尔塞公爵宣誓效忠，距现在已有七年之久。”

“是吗？”

海斯反问着，顺手解下腰间的酒袋：“也许我该告诉你，孩子，在我不算清晰的记忆中，我与他已经并肩战斗了三十年之久，并且现在仍在并肩作战。”

“所以，我认为我有理由相信，我还算了解那个家伙。”

转头注视海斯，缪哈姆德先是短暂愣神，而后，这点猝不及防的情感便全部在心中回味为震惊：“当然，大人。”

“有时这倒也不是什么好事。”海斯用力呼出肺里冰冷的空气：“我想，你清楚的知道，我们正在经历一场艰难的战争。”

“并且，也知道我们正在一点点的输掉这场战争。”

“我知道，大人！”缪哈姆德一字一顿。

“这是你的职责！”海斯抬起酒袋向缪哈姆德的方向推了推：“大多时候，纳尔塞不会在意一些细枝末节。”

“因此我了解，在这个节骨眼上，纳尔塞对你下达的命令可能有失偏颇。”

“不，我只是感到疑惑，大人。”

“你理应对这场闹剧感到疑惑。”

海斯眯着眼睛，仔细感受着四周骑士的欢声笑语：“但若说是闹剧，我认为这其实更像是一场戏剧。”

“表演那一场酒桌前的博弈。”他说着，抬手指向前方不远处的伞菇河营寨：“从纳尔塞推出筹码，买通道尔蒂城敬出第一杯酒时开始——他们会言之凿凿的诉说，重甲骑兵如何在森林里活动自如。”

“也许，纳尔塞现在正与那些红衣主教把酒言欢。就算神棍们只会喝那些腐烂的牛奶。”

海斯抬手拍了拍缪哈姆德的肩膀：“毕竟没人会想看到那些死尸冲出这片森林时的景色。”

这时，缪哈姆德用力昂着头颅：“我绝不会后退半步，大人。”

“我很乐意听到你这么说。”海斯的语气变得平静，不再咄咄逼人：“在纳尔塞年轻时，他也是这般视死如归。

他眼睛中的敏锐一闪而过，目光则向身前远眺，不知不觉便被身前有鱼儿跃出水面的，倒印着星斗，明镜般的湖泊所吸引：“告诉我，缪哈姆德，你认为战争最悲哀的地方在于什么？”

询问着，海斯攥起拳头敲了敲后背：“我的腰总孜孜不倦的向我阐述我老了。”

接着，他又露出笑容。

“但您雄心未老。”缪哈姆德与他点头向视，继续说：“我……我认为，战争最为悲哀的地方莫过于水波荡漾后，水中所留下的涟漪的余韵。”

“那看起来似乎转瞬即逝的刹那，却会像沉入水底的石子一般，永远在水中掩埋。”

“嗯，关于人民，这点你说的没错，缪哈姆德！”海斯踩住石块：“可对于士兵来说，战争最为悲哀的地方则在于，他们在无畏的向前冲锋时，热血高呼着为了国家与人民，最后却发现，战争仅仅是一场可悲的阴谋。”

随后，海斯垂下眼睛。

他默默地凝望起身前泥土中，被他随手放在一边的钓竿。

那支钓竿正在鱼儿竭尽全力的挣脱中不断摆动：“这正是纳尔塞所不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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